德德再度吟念咒语。
Hail; the whitest of grain; Whirled from the vault of heaven;(自天而降,冰雹,最纯净的谷,)
tossed about by guest of wind and then it melts into water……(随风旋落,与水一体……)
我从不知道德德的英文这样好,他念着陌生的诗句,句中一字一词都是满富具体效果的言灵,湿气立刻浓厚了起来,有大雨欲来的阴冷感。
一股冷意自脚底升起,我向下看,地面不知何时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由墙壁蔓延至天花板,冰锥如笋成堆冒起,在碰到蛛魇精灵身上的火焰时,软化成为灵活的触手将它包裹。
冰与火是相对立的自然元素,相交会后立即碰撞出嘶嘶的开水声,白色烟雾瞬间冒出,一下将蛛魇精灵给淹没,就听见它在里头乱叫乱嚎。
「该你罗,昱昱,后面的不需要我教了。」德德说,摆出好闪好闪的笑容。
我茫然看他,什么教不教的?咦,依稀彷佛我辨识出他那抹笑里蕴含无限奸诈,如小孩恶作剧得逞的得意,还有看好戏的期待。
……有不好的预感……
「去!」他说,提着我衣领就往那团白色蒸气雾里头扔。
「哇啊啊啊啊——」我大叫,我是伤者耶!
穿过蒸气,烤肉香味愈加浓郁,我不自觉伸出手掌,这蒸气有古怪,将我的视觉扭曲,我看见自己手的形状变化了,像是猫科动物的肉掌,黑色的尖爪急速穿出,一下就触及蛛魇精灵的胸膛。
想都不用想,接下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铁般尖爪轻而易举撕开对方身体,嗅觉同时间灵敏无比,我动动鼻子,闻出某种异样的芳香。
那样东西隐藏在蛛魇精灵的身体深处,我急躁之下,动作更加凶残,不留情的将它四分五裂,看见一颗蓝的小颗脏器在微抖,脑海立即下达出指令。
就是它,当务之急我要吞食的就是它。
抢了就放入口内,连咀嚼的工夫都省了,腥羶的脏器味道直冲脑门,我头一昏,接着失去意识。
醒来时我人是躺在地下的,睁眼就看到家人俯身围一圈看我。
谁来告诉我如今到底是怎样啦? !
老妈先拍拍掌,说:「没事了,别管他。」
哥回复旗袍格斗美少女的装扮,手叉腰说:「哼,被你给赚到了。」
我赚到什么?蛛魇精灵事件中最倒楣的人是我耶。
德德蹲下身,问:「吃饱了没?」
「吃饱了。」我答,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答。
「既然吃饱了,就别抓着那根不放,丢了,食物隔了夜会不好吃。」他眯起眼睛笑着,指指我紧抱怀中的东西。
哪根?触觉回来,我举起手中紧握的什么看……呃、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转了一圈又继续看,还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这黑黑长长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能吃吗?
用眼神来询问德德。
「蛛魇精灵的螯肢啊,也没多少肉,你留着是想剔牙还是当消夜?」他面现嫌恶的解释。
居然是那根!惊吓之么手一挥,将黑忽忽的东西脱手甩出。
「喔好痛!」不远处传来姐的痛呼:「谁乱扔东西啊?打到我头了!」
我不敢作声,直到德德拉我起来,转头东找西找,没看到意料中的东西,只瞄见姐姐忿忿在教室里清蜘蛛丝。
她清的方法很奇怪,放出一堆类似蚂蚁的小虫,学蚕宝宝吞食桑叶那样,将地板、墙壁跟天花板上的大片蜘蛛丝一点一点给吃净,速度挺快的,不到一分锺就能吞掉约一平方公尺面积的蜘蛛丝。
「吃快点吃快点!学学那只笨兽曼帝可拉,几分锺就解决了整只蛛妖怪,你们几万只难道还抵不过他一个?」老姐对着虫蚁群们猛骂。
曼帝可拉好像是我耶,这这这,又关我啥事?
我讶异地问:「蛛魇精灵被火烧死还是逃了?欸欸欸,你们别跌倒啊!」
德德攀着我站起来,狠狠敲我一额头:「吃饱喝足你就不认帐,狠啊,昱昱。」
「我对谁始乱终弃了?」
「看看你自己的肚子。」老妈噗哧笑出来,指指我:「你以为几个月了?」
低头,肚子鼓鼓的,前所未有的饱足感充塞全身,气涌上喉头,我一连打了三个饱嗝。
「我是男生,不可能怀孕!」我生气地问:「我到底吃了什么?我怎么一点印像都没有?」
没人肯回答,就听老姐隔着远远哼好大一声。
老哥这时放马后炮:「哼,方炀这回搞出大乱子了,现场就留给她清理吧,我还特地飞回家找断魂花花粉,要不蛛魇精灵大闹校园这事给传出去,咱们也别安稳过活了。」
老爸这时问他:「抱歉……你是哪位?东方巫女?方炀的朋友?」
哥再次跌好大一跤,裙底走光。
「爸,我方盟!」哥气急败坏:「这是社团活动的装扮!」
「啊、呃、方盟?对哦,刚刚你耍着鞭子……」老爸很少看到哥 cos美少女,如今近看显然都吓呆了,很快镇定,恳切地说:「方盟,我一直担心你有性别错乱的困扰,爸是牧师,很愿意倾听你的心声……」
「爸,有时间管我,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那只!」哥没好气地说。
哪只?顺着哥的眼光看,墙角边倒着的庞然大物是阿敏,她睡着了,打鼾声噗噜噗噜,丁芮樊凌猪仔攀着她同样睡得香甜,乍看之下好像三只小猪倚着一头大母猪睡觉呢。
「哪一只。」我问,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
叩,哥也敲我一额头:「那只!阿敏后面的你没看见?啧,方炀到底画了哪种魔法阵?不只蛛魇精灵,连冤魂都跑来了。」
揉揉眼看仔细,哥是说贞子鬼娃啦!
「爸,你是牧师,你法力高强,有你在恶灵都会退散,把那位可怜的冤魂小妹给超渡到天堂去,我代替她的爸妈感谢你!」我忙说。
「长的像冤魂,却感觉不到怨念。」爸有些为难,说:「我过去跟她谈谈,如果是怨灵,就以驱魔术来降伏。」
「这女娃来得古怪,一直缠着我跟昱昱,或者别有所求,小心些。」德德说。
老爸点点头,摆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一步一步走近她,她有些忌惮,一闪就从爸身边掠过,倏忽出现在教室另一边。
「别躲,我不会伤害你。你从地底世界来的?」爸追过去温和询问,一副神爱世人,我爱你们的模样。
贞子鬼娃猛摇头,楚楚可怜,老爸又接近,她立即往旁窜,消失在头被打爆的半半身边。
爸停步,眼神凌厉盯着半半,口气掺了些强硬:「如果你回不去,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半半的塑胶身体动了动,突然间站了起来——
请想像一个半身的经脉血管都钜细靡遗画出来的塑胶人体模特儿,脖子以上空无一物,危颤颤又一拐一拐的学殭尸走路,而且是朝我们的方向……我有点儿想吐,刚刚好像吃得太饱了。
死活想不出来我到底何时吃了午餐。
爸纹风不动,挡着没头的塑胶怪人,又问:「你来似乎是有目的?」
半半没回答,却手臂朝我们伸,极力想冲破爸的阻挠。爸轻轻一推,试探她的能力,她却突然往上一跃跳过爸的头,直接落到我们身前。
本来按照老习惯我该挡在德德面前,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家人们身手个个比我优,也就省了强出头的工夫……呃,德德还是该保护的,所以,推哥往前。
「打爆她,老哥,打爆半半!」我建议,诚恳建议。
老哥握了拳头正想揍过去,却被对方两个字给逼退。
「……爸爸……」贞子鬼娃半半说。
「我我我、我不是你爸爸。」老哥慌乱地说,说的甚是心虚。
半半空荡的脖子冒出小女孩的头,她哀戚看着我,手的方向也转来,凄惨惨的喊:「……爸爸……好黑……救、救我……」
「妈!」我吓到大叫:「真的不是我,我不会生小孩!」
老妈不语,双手抱胸看着她,又看看我。
贞子鬼娃就是一脸委屈,抽抽咽咽说:「我、我被坏人藏在很黑……很黑的洞里……一直等着爸爸来救……爸爸都不来,我只好到处找……」
「我真的不是你爸啦!你不是说德德才像你的亲生父亲?去找他!」我慌慌张张地踢皮球。
「爸爸,我好冷……抱抱我……」半半不理会,塑胶手臂不放弃的继续朝我张。
我跑,抱头大喊:「别缠上我……你不是我害的、也不是我生的……」
「别丢下我……」她继续追。
我在教室里绕着圈圈跑,没人帮我,就无良家人在一旁看好戏。
「老爸老妈,挡着她啊……德德你别笑!哥,用鞭子绑住她,姐,拿扫把打烂她……」我拉下脸来求救。
「很有趣。」跑过德德身边时,听见他事不关己的笑。
我气了,可是不跑不行,半半在后面猛追,真的很缺乏父爱的样子,她在经过德德身边时猛然停住,上上下下看他。
「对了,你才是爸爸……」她迷惑了,盯着德德:「那、抱抱我,爸爸……」
德德笑不出来了,陪着我一起仓皇奔跑,轮到他气呼呼喊:「我更不可能生小孩,你认错人了,快滚,要不我再丢你一次!」
「你们其中一个就是我爸爸!」她哭:「我好怕黑哦,爸爸,抱抱我……」
德德猛地停步转身,在半半即将撞上之际一拳打过去,砰咚好大一声,半半的身体撞往旁边的墙壁。
A Torch alight is known to all alive; (火炬照亮所有的生命,)
brilliant and bright。 (灿烂明亮的光芒——)
不好,德德又要甩火球了。
贞子鬼娃好像也知道那火球的厉害,花容失色,黑影一闪及时离开,塑胶身体的半半因此狼狈倒在地上。
德德的黑暗面完全被激发出,举手又待打出火焰符号,却突然间轻咦一声,收手,快步走过去,蹲在贞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