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被植入体内了?或者根本没装,那男人只是想吓唬一下人?再转念一想,就算真的装了,也不可能让自己找到吧?
越找下去越让他沮丧,不能接受这种完全受制的命运。
他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像做梦,绑架、贩卖、被买去、逃跑、被抓回、签协议……一切顺理成章,仿佛工厂里的流水线,有人在幕后操纵着,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任人掌控,没有任何自由。果然有人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也更坚定了他要查明叶靖龙死因的决心。
眼前最紧要的是保命,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已算幸运,但是背上了一大笔债,现在又说搬出去,其实无处可去,所有问题都不得不独自面对,乱,一团乱……
叶靖心双手撑着洗手台边沿,一点一点理清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收拾离开伯父家,如果被那些绑匪知道自己回来了,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快速穿上了衣服。
接下来他按部就班地开始收拾,先找出行李箱和背包,收了几套常穿的衣裤、两双鞋子、几本喜爱的乐谱、几张CD、一些日常用品和零碎,都放进行李箱,换下的那双棉拖也放了进去。
接着把笔记本电脑装进背包,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本子下面压着他的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他平时出去没有带证件的习惯,被绑架时那绑匪抢去的钱包里只有几百块现金、自己的学生证和校园通。手里的银行卡还有三千来块,一个人生活,可以熬一阵子。
他把日记本、证件和那名片一股脑儿塞进背包里,戒指戴到手指上,这就是他的所有了。
叶靖心收拾完,在空空的房里静静站了一会,毅然背起背包,提着行李箱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下楼梯时,楼下的麻将声已经消失了,叶宇泓夫妇和叶翠珊在嘀咕他的事。
叶翠珊说:“这小子怕是傍上哪个有钱人了……”
杨飞兰又开始絮叨:“管他呢,他搬出去也好,反正人都快二十了,不会有问题……自从他住来我们家,我的眼皮就时不时乱跳,我去问过庙里的大神,果然是受了他的影响,这样晦气的种,留着说不定会给我们家带来灾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都没跟你讲,他哥哥出事后,木彦就变得不正常,不但辞了工作,连人影都不见,说什么去旅行,没个电话回来,现在不知在哪旮旯,是死是活,过年回不回来……造孽啊……”
“他爱去哪去哪,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叶宇泓不屑一顾,谁愿看到自己的心头刺?
站在楼梯转台上的叶靖心呆住了,嘴里呢喃着:“木彦哥……”
叶木彦大学毕业后在另一座城市工作,当报刊编辑和网络作家。也许受家庭的影响,从小到大除了对叶靖龙,对别人态度都很冷淡,沉默寡言的,也一直不怎么待见叶靖心,偶尔看向他的眼神莫名其妙带着敌意。叶靖心当初不懂,后来懂了——那是妒忌。
叶靖龙出事后,叶靖心几乎都和叶木彦一起,一起跑公安局、跑法院、跑火葬场,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叶靖龙的葬礼上,叶木彦的形容比身为亲弟弟的叶靖心还憔悴,后来就再没见过,电话也打不通,原来是去旅行了。
愣了一会,叶靖心下到一楼,面对着三人,轻轻说了句:“伯父伯母,姐,谢谢你们这个月的照顾……我走了。”
叶翠珊磨着她的指甲,眼都不抬一下。杨飞兰撇着眼,没说什么,巴不得这侄子快快离开她家,最好离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
叶宇泓身为长辈,还是得说句客套话:“好好上学,照顾好自己。”
“嗯。”叶靖心开门出去了。迈出那扇门,竟感到心酸,虽然伯父伯母平时待他不怎么样,毕竟是亲人,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了,出了这扇门,即使天大地大,却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泪水滑落,他伸手抹掉,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心里打算着现在该去哪里好。
家是不可能回去的了,大门口和所有东西都贴上了封条,以后将属于别人。学校呢,杨飞兰说学校打电话来,应该是班主任打来的,如果回学校的话,跟班主任解释一下也许可以暂时住到学生宿舍,放寒假前找到房子搬出去,或者干脆下学期直接住学生宿舍也没问题。
之前因为学院离家不远,叶靖心上学都是坐叶靖龙的车或者坐地铁,所以一直没有住学生宿舍。现在失踪了几天,又带着行李回去说要住宿舍,他想毕竟太突兀了,会被追问的,已经不想再撒谎了。
也考虑到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本就不清楚情况,从明年开始,如果还不够当月欠款,说不定那男人会找到学校来,事情就牵连到他们,扩大了影响,这样会引起学校的注意,这条路行不通。还是先在学校附近找个地方住着先,再作其他的打算。
想到这个主意后,叶靖心拖着行李箱钻进了地铁口,坐地铁回学校。他站在不甚拥挤的车厢中,始终无法完全冷静,脑子里某个地方好像堵了块东西,一切想法都只能想到个开始,很快就跳到另一个问题上,跳啊跳的,混乱不堪。
从车厢顶通风口吹来的风强劲猛烈,直往他脖子里钻,冷飕飕的,高速运行的列车使得他双耳轰鸣,头重脚轻,太阳穴一阵阵地疼。
叶靖心低下头,定定望着自己的鞋尖,这双脚,还能走多久?还能走多远?
在离学校一个站的地方,叶靖心下了车,出站后先去银行取钱,然后找了间青年旅社,订了两天的床位。
把东西放置好之后,叶靖心不是先回学校,而是去看望爸爸妈妈和哥哥。
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去到城郊的墓地,跪在两个墓碑前,望着碑上贴着的叶宇信司徒薰、叶靖龙的黑白照片,美丽的夕阳下,他们在笑。
叶靖心原本也只是想跟他们说说话,想对他们笑,没想着要哭的,说着说着最后还是嚎啕大哭起来,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半身匍匐在地上,眼泪滴滴答答坠落在石板上,肩膀禁不住地不停颤抖。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重点应在后半句“只因未到伤心处”。一个人不论男女,伤心得都要流泪了,干嘛还憋着呢?憋下去就变成了毒,伤身。
他不断不断想起从前的日子:放假时跟爸爸妈妈去看艺术展、去吃大餐;跟哥哥一起打球、打游戏;因为生性喜静,喜欢坐在钢琴前一直弹一直弹,让时光不断地从跳跃着的指尖下慢慢流逝;偶尔和同学去喝东西、看电影;演奏会时自己要上台演奏,家人都来支持,带着温暖的笑,双手拍出的掌声特别响亮……
明明就跟所有少年过得一样普通,从没觉得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过是过得宽裕些、舒服些吧,为什么偏偏连遭厄运,没了爸爸妈妈,没了哥哥,现在连自己也要没了。果然被诅咒了吧?人生的前十八年就把一生的好运给花光了,剩下的只有痛苦?
他感到悔恨,悔恨自己除了弹钢琴,什么都不会。不能帮叶靖龙排忧解难,不能想办法追查那些陷害他们兄弟的人,手脚像被缚住了,无能为力。
十九岁,还是个孩子的年纪,生活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要面对残酷的现实,要不是为了那份不甘,为了那个梦,真的毫不犹豫就随家人而去。
人世间的灾难,无论降到谁头上,那人都得承受着,受不了的,只剩下不断堕落,或者直接去死了。
残酷的现实会逼着人在一夜之间成长,从男孩变成男人。既然身为一个男人,就应该活得像个男人,坚强、勇敢、有信念,即使命运多舛、前路艰难,也得咬紧牙关熬过去。熬住就是一切!
想要做的事,必须说到做到。叶靖心想买回他母亲的钢琴,想揪出幕后黑手,想实现梦想,想端坐在明亮辉煌的音乐殿堂,随意弹奏一首曲子,什么曲子都好,为观众、为自己、为家人,在天国的他们会听到的吧,会欢笑也会大力鼓掌的吧,等到那一天,就能死而无憾了。
他哭啊哭,哭得双眼红肿,嗓子哑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还是止不住泪水。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爸妈和哥哥。夕阳的金色余晖映在照片上,他们笑得更灿烂了,仿佛像往常一样在鼓励着他:靖心一定可以的!
叶靖心哭够了,抬手抹干眼泪,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哭完这一次,以后决不轻易流泪,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保住性命,要查出哥哥的死亡真相,无论多少年,一定要实现梦想。
这世上谁不渴望被救赎,可是谁又能幸运地被救赎?这几率比买彩票中大奖还渺茫。登天难,求人更难;春冰薄,人情更薄!既然无人来救赎,唯有自我救赎,唯有靠自己的力量挣扎出去。
要直面惨淡的人生就得有顽强的意志,就算被人捏在手心里,也要张嘴争取最后一丝活命空气……
作者有话要说:
☆、独立生活,万事开头难
叶靖心回到旅社,首先上网找房子,他思前想后,比起一个人租房,跟别人合租要合算得多,现在要尽可能地省钱。
他快速浏览着网页上的信息,没多久就找到了几个比较合适的,发布那些信息的多是学生,想是不愿忍受学校宿管制度的束缚才在外面租房住的,房子方位也多数靠近学校,治安比较好。
他综合考虑了各方面的因素,约定了一个叫罗驰的人第二天看房子。
第二天刚好周末,叶靖心去看了那房子,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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