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岚看看气氛,说:“立果,你先回去。”
梁立果不愿意,“姐,我想在这里等。”
梁秋岚很坚决,“有消息我会通知你,把帽子戴好,小王在楼下等你,快点。”
梁立果不得不先回去了。
空气静默,远处有细细的轮子滚动声传来,震动耳膜。
梁秋岚坐到旁边的座椅上,跟坐在地上的叶靖心相对着,她拨弄一下肩上的大波浪,开口道:“你都想起来了。”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叶靖心跟她对望着,算是回答,全都记起了,平静的、快乐的、痛苦的……
“不过有些事你不清楚,他对你做出那等事的时候,中了高拓峰的圈套,被下了催情剂,偏偏你又在房里,阴差阳错。”
叶靖心脑海里浮现了高拓树的那次疯狂,心脏有点发寒。又忽地记起高拓树当时也对他吼着“滚出去”,他不是密谋着要做那种事。
梁秋岚顿了一下,“他对你的伤害是真的,他对你的爱也是真的,怪只怪爱总是伴随着伤害。你也知道他是个混蛋,一个变态,根本不会爱,对于喜欢的东西只会抢夺、占有、控制、迫害……他能活到现在,算是奇迹了。不过他对你,全然不同。你出事后,他对你怎样,所有人有目共睹,你自己也有感觉,他这次不是玩玩算了,认真到为你把命豁出去了,他大可不必这样做……”
“……”
“还有一件事,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知道梁若灵吧?”
“嗯?”叶靖心奇怪,为什么会说到梁若灵?他知道梁若灵,一个有名的女钢琴家,也是他母亲司徒薰曾经的同学,他小时候见过她一两次,不过梁若灵多数待在国外,跟他母亲的联系也渐渐断了。三年前传出消息,梁若灵在欧洲病逝,他母亲还神伤了好一阵。
梁秋岚道:“你知道她是个女钢琴家,可能也知道她跟你妈是同学,但是猜不到她跟我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
梁秋岚平静地望着他,“她是我姑姑,高拓树的亲妈。”
叶靖心猛地瞪大双眼,心脏遭了一击,不可置信。两个人的母亲,是同学?他想起梁立果曾跟他提过“你弹那首曲子跟我姑妈弹得很像呢”,那首曲子,是《梦中的婚礼》。原来一切,都是有牵绊的。
“你也不能相信吧?高拓树不知道这点,他跟他老妈没交集,也没感情。我也是才听宋教授说的。宋教授说你的指法甚至个性,都跟他当年一个女学生的很相似,后来他告诉我那女学生叫司徒薰,我才知道是你妈。世界还真是小啊!”
叶靖心还僵在那里,他几乎有点不能承受这一个接一个震撼。
非常难得地,向来自信的梁秋岚叹了口气,“梁若灵曾说过‘人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她追逐梦想,星光熠熠,但是几次感情挫败,疲惫不堪,临死前她没后悔自己选的路,只后悔没能好好照顾高拓树,从没让他享受过家的温暖,几乎毁了他一生。你大概知道的,没有父母的他咬着牙摸索前行,终于拥有一切,唯独没有爱,其实,他一无所有。相比较,你母亲甘心当一个钢琴教师,相夫教子,本该享天伦之乐,可惜也遭遇不幸。从小无忧无虑的你,亦一无所有。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就有什么样的人生,可惜最终都敌不过天意,殊途同归。里面那家伙是生是死,看天意了。”
叶靖心的心脏痛得皱缩成一团,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失去父母,失去兄长,失去家,现在高拓树也可能为自己丧命。“我来到这世上,是为了受罪的吧?”
忽地,手术室门口那盏红色的灯灭了,门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之所向
“你哥哥出事了,你快来医院……”
嘈杂的人声、慌乱的脚步、一束刺目的白光迎面射来,叶靖心冲着那光的方向追过去,追啊追,不知追了多远,人声消失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自己空洞的脚步声在响着,一声声敲击心脏。
就快追到光的源头,不远处出现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个人,盖着大大的白布。
他扑过去,哭喊着:“哥哥,你不要死。”颤抖着手掀开那白布,整个人顿住了。高拓树苍白的脸赫然出现,轮廓明显的脸庞、英宇的眉、高挺的鼻、厚嘴唇……他发觉自己从没这么近距离这么认真地看过这个男人的脸。
“不,不是哥哥,是他,他死了……”
汽车、子弹、鲜血……“我不放你走!”“我不走,我答应你,我不走……”休克、昏迷……丛医生的声音响起:“秋岚,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他死了,为我而死了。”
明明不想再失去,却终要失去,再一次撕心裂肺。
时空戛然而止,叶靖心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流泪,人最悲伤的时候,是不会流泪的,心已经死了。
墓地,葬礼,熟悉的面孔,韩中原说:“凶手找到了,杜鑫鹏一干人等已经被捕入狱,老大会瞑目的。”梁秋岚说:“小子,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梁立果、马平川、丛医生、童智,一个个说着:“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叶靖心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一会儿记起寒冬夜里街头上肃杀的风冰冷的雨,空荡冷清的房间,孤寂的音符陪伴着自己。一会儿又记起他抱着高拓树那双褐色棉拖,躺在高拓树生前的公寓,躺在他母亲的那架钢琴底下,睁着空洞的双眼,盯着那个红色心形图案。
他举起手,高拓树送他的那枚戒指还圈在无名指。不断不断想起那个男人的一切:说话时温柔的语调,凝望时火热的目光,牵手时掌心的温暖,交缠时蚀骨的热度……点点滴滴,全部都在脑海里烙下了烙印,挥之不去。
耳边听到高、拓、树的其中一个字,心脏就变得吵闹,吵得所有思绪和感觉都消失殆尽,整个世界只剩下高拓树。
闭上眼,没有你;睁开眼,没有你。根本没有力量重新开始。
是有绝望这回事的,生活中已经没有任何祈求和盼望,无事可做、无话可说、无人可爱、无梦可做。身体行尸走肉,灵魂向往缥缈,整个人堕入深渊。
月黑风高的晚上,叶靖心拽着块刀片去到墓地,躺在高拓树的墓碑旁,睁眼望着黑沉天幕中的点点繁星,毅然决然割破两边手腕,“我要跟你一起……”
……
“哇哇……”嚎啕大哭的叶靖心醒来,满脸泪痕,眼里泪水还在不断往外冒,胆战心惊抬起手摸着手腕,完好无损。定了神,眼前一片昏暗,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
他喘着气撑身爬起,视线模糊,看不清周围。定了定睛,有个地方有隐约的光线照进来,他摸索着往那里走去,摸到是扇门,拧转门把手,打开。
守在门口的是个大块头,听到响动,惊得转过身来,“哎,你醒了。”
“你是谁?”叶靖心茫然地问,他走出来,是走廊,头顶白炽的光刺着眼球。
“我……我是老大的手下啊。”
“老大?”
“你不记得了?你累得昏倒了,医生给你打了针,让你在这里休息,你感觉怎么样?”大块头盯着叶靖心苍白的脸和脸上的泪痕,担忧地问。
“拓……拓树他……”
“老大在病房里,医生刚进去给他打针……”
“轰!”叶靖心遭了道霹雳,他还活着,还活着,“在哪?你说他在哪?”
大块头往他身后的走廊一指,“就在那间病房啊。”
叶靖心转身,看到不远处一间病房门口站着两尊门神,他脚步踉跄冲着希望奔过去,在两个大汉吃惊的目光下用身子撞开房门,“嘭”的一声巨响。
明亮的灯光下,高拓树半躺在病床上,没有穿上衣,左肩上、胸口上都缠着厚厚的白纱布,嘴唇发白,表情痛苦,一头冷汗。旁边戴着口罩的丛医生刚给他注射完杜冷丁。
两个男人同时盯向冲进来的叶靖心,高拓树惊喜得痛苦的双眸放出光彩来,神情不知所措,由于伤口痛,左臂和背部完全不能动,只能勉强牵起嘴角,用他沙哑的嗓子叫了一声:“靖心……”
叶靖心还在迷惘,是现实?是梦境?听到高拓树叫他名字的一刹那,浑身一颤,是真的。
丛医生望着两个如雕塑般互相注视的人,他们的目光之间插不进任何东西了,就识相地收拾用具,准备退出去。“哎,警告一下,如果你们忍不住做了什么激烈动作,导致伤口破裂之类的严重后果,医院可不负责哦。”
“滚!”高拓树低吼一声,表情扭曲,豆大的汗沿着额角往脸颊流。
丛医生狠狠觑了他一眼,“就知道为你服务好心没好报,大半夜爬起来给你止痛,还叫我滚,就该让你痛死,王八蛋……”唠叨着退了出去,关上门。
房里就剩下两人,叶靖心站在门边,定定望着高拓树,一动不动。
“靖心,医生说你在我床边累得昏倒了,你好点了没?脸色还这么白,眼睛怎么红了?没睡好吗?”我的心,你这样为我,我又开心又心痛!
叶靖心抑制不住,一颗热泪滚了下来。“这个男人在想着我,我被人辱骂时他想着我,自己中了弹流了血时他想着我,现在他痛得要死还想着我。”在高拓树昏迷时,叶靖心也想了千万遍,如果高拓树醒来,自己要怎么面对,如果高拓树死了,要怎么面对,想到最后,无疾而终。他记起刚才的梦,自己已经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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