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景祺,你名字挺特别啊,跟苏一夫的有一拼。”
何明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我爸爸是个军事狂,他说同盟会的杜景祺曾经是他家乡的骄傲,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不过大家都说叫起来很别扭。”
“不会啊。一听就是很有渊源的名字。苏一夫,你名字怎么来的?”
煮着饺子的苏一夫抬起头来答道:“一个农夫。”
听了他的回答,关景祺跟何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是在哪里上学呢?”
何明笑过之后,看着关景祺问道。
“我工作了。”
“真厉害啊。苏一夫,饺子熟了吧?”
何明的反应令关景祺心里有些难受。若是他因为自己是高材生而出言讽刺,关景祺至少还可以用“学历不能代表一切”来反唇相讥。但是对方一副说错了话的表情,像是不想触及伤口一样小心翼翼,反而让关景祺觉得自己很可怜。
吃饭的时候,何明与苏一夫所聊的话题自己果然一句也插不上嘴。他们当然不是有意排挤,只是同在一个环境的一分一秒都使他们跟关景祺的世界分割开来。这并不是苏一夫的错,也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更不能去怨恨已在九泉之下的父母,如果非要埋怨的话,恐怕也只能说是命运的错。哪怕只是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自己跟苏一夫的距离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大。关景祺此时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跟苏一夫站在同一基线上的资格。
虽然没说几句话,但是关景祺却是吃的最少的一个。食不下咽大概就是如此。苏一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何明一起出去玩的提议时,关景祺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被抱怨没有人情味他也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还在吃完饭后立刻把何明赶了出去。
“你这人真是过河拆桥啊!”
何明一面被推出门去,一面大喊着。
“改天我会请你的啦。”
关上门后,苏一夫对着关景祺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你这样做没关系吗?”
“没关系啦,那小子不会生气的。再说怎么能让他打扰咱们两个的二人世界呢?”说着给了关景祺一个吻,“他在的话咱们连接吻都没办法了。”
苏一夫一面贪婪地品尝关景祺的双唇,一面又把手探进他的衣服下,玩弄起他胸前的突起。
“……不行……”
胸前被抚摸以后,全身都好像着了火一样,关景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齿缝中挤出抗议。
“怎么了,不喜欢吗?”
“不是这个问题。现在才十二点半吧,刚刚才做完现在又要做吗?”
“不然闲着干什么呢?”
苏一夫竟然一脸委屈地反问道,他觉得好气又好笑。
“难道你打算这五天每天都窝在这里吗?至少也带我观光观光吧!我可是第一次来北京,你打算让我除了你的学校之外什么地方都不去吗?”当他发现苏一
夫的表情写着“就是这个打算”的时候,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至少带我去看一下天。安。门吧。”
苏一夫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在正月初一这天,而且还是零下十度的天气,选择去天。安。门广场果然不是什么好主意。光是等公交车他们就在寒风中站了足足半个小时,两人的鼻子都冻得红红的。到了那里之后,也基本没什么人,只有几个站岗的军人好像雕塑一样握着枪。
广场远没有关景祺想象中那么宏伟壮丽,那么令人心潮澎湃。本打算着到这里之后高歌一曲《我爱北京天。安。门》,可是依照现在的情形看,这么做只会被人当成疯子送到精神病院。呆了不到十分钟,关景祺就开始无聊的打瞌睡了。
“我说过了吧,天。安。门广场也就是比普通的广场大一点而已,现在你相信了吧。”
关景祺赞同地点了点头。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就这么窝在苏一夫的寝室,至少那里比较暖和。可是就那样哪里都不去的话,他又有点不甘心。
“那我想去故宫。”
“春节不开门。”
“圆明园。”
“不开门。”
“长城。”
“不开门。”
“真不该这种时候来。”
关景祺都快哭出来了,没想到坐了那么久的火车,结果哪里都去不了。这次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怎么想都觉得可惜。
“也不用这么不高兴。现在还营业的地方恐怕只有商场了,你想不想逛逛?”
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苏一夫难得的哄他一次。想着即使能在北京买点东西也好,总算没有白来一趟,关景祺点了点头。
“先上王府井那边看看吧,从这边走过去很近的。”
说着苏一夫牵起他的手,沿着红色的城墙向东走。虽然有点怪异,不过反正街上没什么人,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我说,天。安。门里面就是故宫吗?”
关景祺敲了敲红色的城墙,喜形于色地问道。
“啊?好像不是吧。”
“天。安。门不是皇宫的大门吗?那里面不就应该是故宫吗?”
“…………”
“不是故宫的话那这里面是什么?”
“呃,不知道。”
“没想到你也有被问倒的时候。”
“我又不是百科全书,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就说你送我的那本书吧,我看了三次也不明白。”
关景祺想起苏一夫临走的时候跟他借了一本纪德的《窄门》,因为他走的时候还没有看完,就干脆把书送给了他。这本书是关景祺的妈妈照着什么必读书单买的一堆书
中的一本,他本来对此嗤之以鼻,一直都放在书架上落灰。后来父母去世以后,这些书竟成了他孤独中的唯一慰藉。当初痛快地送给了苏一夫,不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本书,而是以为想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放在他身边。
“主角是杰罗姆和阿莉莎的那本吗?”看到苏一夫点头,他继续道,“我也没读懂,不过却记得书里的话——人们所称的幸福与心灵休戚相关,而构成幸福的那些外部因素则多么无足轻重!”
“这句我记得,不过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你认为死就能将人分开吗?我想恰恰相反,死亡能把人拉近……对,能拉近生前分离的人。’”
“是阿莉莎说的吧?”
“你记的很清楚嘛。”
“我也看了好多次啊。”
虽然只是平常的闲聊,关景祺却为自己依然能和苏一夫有共同的话题而高兴,非常庆幸自己当时把这本书送给了他。以这本书为纽带,自己的世界跟苏一夫的世界还没有断得那么彻底。可是当时的他,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这几句话竟会成为他们的结局。
☆、Careless Whisper(3)
“最近小景祺调的东西喝起来都是甜丝丝的,老板,你可要管管他,给我这个每天被人拒绝充满了辛酸的人喝这种东西,实在太过分了!”
韩超坐在吧台旁边,喝了一口朗姆可乐后,喋喋不休地向老板抱怨道。
“不是很好吗?酒应该是给人带来幸福的东西,不是用来麻醉自己的。你没听说过吗,借酒消愁愁更愁。总是被人拒绝的话,是不是换一个告白的对象比较好呢?”
“居然连老板也这么说,我对小景祺的爱忠贞不渝啊!”
“可惜你晚了一步。”
“什么,难道小景祺的童贞已经被夺走了?”
韩超故作夸张地大叫起来,老板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小景祺,你快告诉超哥,是谁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关景祺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低头认真地擦着水晶杯,心里期望韩超可以赶快离开。
在北京的时候,真的只有那天跟着苏一夫去了王府井逛了一下。商场虽然正常营业,但是周围的商家都紧闭着大门。商场里面人也很少,不过关景祺也的确不喜欢拥挤,这样反而正和他意。关景祺是个不太会使自己生活充实的人,平时缺少照顾的他,生活一直维持在最低水平。没有精力去提高生活品位也是原因之一。逛了半天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苏一夫终于忍耐力到了极限,自行决定给他买了一双鞋。
“你的工作要一直站着,一双舒服点的鞋还是比较实用的吧。”
明明说了只要普通的就好,苏一夫还是坚持给他买了那双穿起来最舒服的,不过价格也相对较高的鞋子。他现在穿在脚上的正是那双鞋,以至于仅仅是站着他就觉得非常幸福。
之后的几天,就果真如苏一夫所期待的,整天窝在他的寝室里,只有肚子饿的时候才会出门。何明好几次想要过来杀时间,都被苏一夫赶了出去,关景祺怀疑他们两个在“做”的事情,会不会已经被他发现了。毕竟寝室的隔音效果很差,他们沉浸其中的时候根本无暇其他。有几次他都好像听到了隐约有敲门的声音,可还是无法抑制地发出呻吟。
回来以后,几乎每天都跟苏一夫通电话。虽然大部分的内容都是没营养的抬杠,可是听着他的声音就让关景祺觉得充实。
好想见他。
好像每天都跟他在一起。
》 关景祺甚至开始计算距离他读完大学还有多少天,恨不得在家里弄一个倒计时的牌子。有时他都忍不住嘲笑自己像个青春期的少女,整天发花痴。不过自从父母去世以后,他就不曾这么快乐过。
少女也好,花痴也好,就这么放纵一次吧。
这样想着,他就觉得自己不那么好笑了。
关景祺整天喜滋滋的样子自然逃不过老板的法眼。
“看来过年的时候得到了比压岁钱更好的东西。”
对于老板善意的揶揄,关景祺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不过老板似乎对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总是笑得意味深长。
“快点再给我一杯慰藉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吧!”
关景祺没有办法,只好走到吧台前调酒。几个穿着怪异,总是围着桌子绕来绕去的年轻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板,他们又来了。”
关景祺转过身去,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