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几千个声音同时炸起来,一时雷声滚滚。
张胜双手叉腰笑的无比张扬,意气风发的扫过全场:“今天!啊,今天!我们为什么要聚会,你们谁能给老子讲讲!”
下面顿时像炸开了锅,你一句我一句,谁的声音也盖不住谁,千千万万的人在齐声呐喊,似乎只有呐喊,才能表达他们这时候的心情。
“行啦!都给我闭嘴!”张胜笑着骂了一句,胸口像是有什么在翻腾,顷刻就要喷薄而出:“其他的我不想听!爽快点!就给我来三个字!”
整个营地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篝火噼啪。片刻之后,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像一道闪电撕破夜空,紧接着,声音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毫无顾忌且蓄满力度,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胜——利——了——
张胜不无得意的大笑,天上的星光仿佛都融入了他眼里,在这一刻他简直目空一切:“这次淮海战役,咱们1纵可是立了大功的!□都发来贺电了!那你们谁来说说,这1纵里的头功又该是谁的呀?”
“101——”下头又是一阵平地惊雷。
张胜满意的点头,带着巨大的骄傲看着他的兵们,这时候他们就是他的全部,这个战场就是他的世界,他仿佛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而存在的。
“回答的不错!”张胜的眼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自然就是于正秋,今天他刚刚从战地医院正式归队。
“可是咱们啊,还有咱们自己的一件大喜事!”张胜乐的简直合不拢嘴了,看向于正秋的眼光也格外温柔。“你们说说是什么呀!”
“于政委回来了!”这一次声音意外的整齐,无数双明亮的眼睛朝于正秋望去,其中最亮的一双还特意凑了过来,张胜一伸胳膊把他拉上了那块石头。
于正秋不习惯这样热烈的场面,脸一下子红了,他悄悄的捅了张胜一下,说:“行了,意思意思也就够了,都少说两句吧。”
“说什么呢?”张胜笑嘻嘻的看着手足无措的于正秋,“你大点声啊,别
蚊子叫似的,我听不见。”
于正秋瞪了他一眼,附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话还没说完张胜就使了个坏,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还哈哈大笑:“怎么还当真了,逗你玩呢!”说完不也不给于正秋反应的时间,一个闪身跳下去,开始死命的往人群里扎,于正秋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被涮了,跟着也跳了下去。
战士们一看首长都开始疯了也就没了顾忌,你踢我一下我锤你一拳,很快扭成了一团一团,尽情玩闹,享受着胜利带来的狂欢。
全团人就这么疯疯癫癫的折腾了大半夜,直到月上中天,炊事连的老李才带着师部奖励的几十坛白酒姗姗来迟,这一下更加闹翻了天,不等上头指示,已经有人端起了坛子灌了个痛快淋漓。
于正秋酒量很浅,又是大病初愈,实在喝不了多少。看着许东城抱着坛子跌跌撞撞的过来,于正秋头立刻大了好几圈。
“于、于政委……”许东城的酒量自然也不怎么样,这会舌头都大了,“咱们……呃,是我……啊,我……我代表一营的弟兄们敬、敬你一杯!”傻笑了一阵,又加上了一句,“这一杯你可一定要喝……不喝,那就是瞧、瞧不起我们!”
话到这份上,那自然是不喝也得喝。
“好,这一碗,敬一营的战士们!”于正秋也不推辞,接过茶碗就是一仰脖子,看的张胜一阵心惊胆战,悄悄把他拉到了一边,问道:“你……能行吗?”
于正秋喘了口气:“难得大伙高兴……一两碗还是可以的。”
但这样的场合往往不是一两碗就能解决问题的,许东城不过是开了个头,接下来几个营长教导员轮番过来敬酒,于正秋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不喝吧就是厚此薄彼,喝吧又没那个量,两大碗灌下去脸上就开始发烧,一个脑袋都能看成两个。张胜倒是来者不拒,几大碗下肚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再有来敬于正秋的也都让他抢了去。
“团长,你……就这么心疼咱政委啊?”几个营长里属邱云喝的最多,一个趔趄差点栽张胜身上。
“你懂啥?”张胜端着茶碗,眼睛开始发直,“我这条命,就是你们政委的,从今往后,于大政委一句话,刀山火海,眉头皱一下老子就不算好汉!”
于正秋听了哭笑不得:“只求你别让我操那么多心,我就烧香拜佛了!”
“来来来,政委同志,咱俩也走一个,算我敬你!”张胜直勾勾的盯着于正秋,下面的话却变成了耳语:“我知道你酒量不行,所以就一碗……你要是趴下了我抬你回去!”说完也不等他答话,一口气干了下去。
》 “……行!今天我也算舍命陪君子了。”于正秋跟着也喝了一碗,倒也爽快,但接着人就开始打晃。
张胜乐呵呵的盯着他:“这会彻底不行了吧?……小方死哪去了?来个人啊,扶政委回去!”
于正秋倔强的摇了摇头,轻飘飘的开始往回走:“不用,我自己能回去。你们也少喝点,要自觉……”
张胜一直看着他走回房间,才转身回到人堆里。
豪情趁着酒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聚会到了后来已是不分官阶大小的胡乱拥抱,人们在大声的歌唱、尽情的欢笑,一直唱到嗓子都嘶哑,笑到眼泪流出来。
张胜喝的很多,他很久没有喝的这么痛快,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让人怀念。当他跌跌撞撞回到房间的时候,外边的营地也早已躺倒了一大片。他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带着一种忧伤的开怀。这样的醉酒,对他们来说更像一种发泄。当一个人的心里装有太多的爱太多的恨,太多的希望太多的悲伤,他就会选择这样的发泄。
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借着屋顶缝隙中的月光摸到床前,张胜突然发现上面还躺着一个人。
是于正秋。
他犹豫了一下,费了老大的劲才明白过来,八成是于正秋走错了房间。不过这样也没大关系,凑合躺会也就行了,毕竟大家都是男的……
于正秋的睡相很斯文,即使喝的不省人事,仍然保持着安静的姿态。张胜就随便的多,往人身边一歪也就睡下了。于正秋的脸微微向外侧着,正好就贴在张胜脑袋边上,尽管困意不断的涌上来,他还是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从来没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过他。这时候他竟然看得有点痴。他从来不认为男人长的太秀气是件好事,本来吧,一个大老爷们就该是虎背熊腰力能扛鼎,冲锋陷阵马革裹尸才有气魄。像于正秋这种干干净净细眉大眼的小白脸,他向来是很不屑的。
但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竟然觉得……他好看,而且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看。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只要有一天见不着于正秋,张胜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好像突然明白过来,这可能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或许这种感情从他们一开始见面就埋下了根,他曾千方百计的想要砍断,可它反而越埋越深,越长越大,直到有一天他恍然看去,发现它已经长成一颗参天大树了。
脑瓜子像是被千军万马碾过一样,乱哄哄的。他今晚醉的厉害,所以那条他认为绝对不能碰触
的界限一下子就消失了。借着酒意,他凑上前,大着胆子在他的嘴边亲了一口。等了两秒,于正秋没有动静,他像是得逞了什么一样,脸上笑出一朵花来。
“唉……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造了孽呀,这辈子怎么就栽在你手上了呢……”张胜感慨万千,“老子还想娶媳妇儿生儿子呢,这下子全泡汤啦……”
于正秋还是不说话。张胜叹了口气,又盯着他的脸痴痴看了半晌,喃喃地说:“正秋,正秋,不管你要不要,反正老张这辈子是交给你啦……”
然后……然后他的头一歪,也没了动静。
张胜觉得这一觉好长好长,还让他逮着机会做了个梦,一个美到天上去的梦。他梦见他抱着那个平时想也不敢想的人,纤弱柔软却骨骼分明,像极他的风格。
突然,怀里的人动了一下,在睡梦中朝他贴过来,这一下天雷勾动地火,他干脆手脚并用,把人缠了个严严实实,他甚至庆幸这个梦能如此真实,无论是胸口火热的温度,还是唇上柔软的触感。
可好梦总是很难长久,朦朦胧胧之间他察觉到怀里的人忽然激动了起来,像是在拼命挣扎。他还想说什么,可一张嘴都让他的嘴给堵上了。反正是在做梦,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不作数的。
“听话,别动……”张胜迷迷糊糊贴过去,啃着他的耳朵,轻轻的说:“算我认命,儿子不要了,这辈子有你我就够了。”
怀里的人像是遭了个晴天霹雳,彻底僵住了。张胜趁机搂的更紧,这一刻他已经想了太久,这时候怎么也舍不得放开。身体也渐渐热起来,一种难以言语的欲望让他伸出手,带着七分渴望三分害怕的去解那个人的扣子。
就在这时小腹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撞开,扑通一声滚下床,摔了个结实。
于正秋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张胜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正看见于正秋又惊又怒的脸,这一下犹似五雷轰顶,登时把他劈成了一座石像。
这他妈哪还是梦呀!张胜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就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拔凉拔凉的。
难堪的沉默中,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吱声。
于正秋脸上挂不住,很快就偏开了头,张胜看的分明,他脸都红到了耳朵根。心里莫名涌起一阵窃喜,张胜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这再次激怒了于正秋,他难以置信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张胜很苦恼,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说话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