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要回天庭交代谈判结果,也不多待,急急忙忙地就回去了。
月老前脚走,“火坑”后脚就来了。
连流水意味不明地盯着寒墨看。
寒墨原是坦然地和连流水对坐而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被他幽怨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败下阵来,柔声问道:“怎么了?”
连流水收回视线,道:“不知冥君打算何时将姻缘册还给小仙?”
寒墨表情微顿,看着连流水肯定道:“月老告诉你了。”
连流水道:“冥君为何这样做?”
寒墨不答反问:“你先前说过,姻缘册不会错,可是真的?”
连流水:“……也可能是孽缘。”
寒墨冷冷地复述连流水当日的话:“神生在世,得一有缘人不容易。”
连流水诚恳劝道:“……若是孽缘,不如不要。”
寒墨拿出姻缘册,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连流水,道:“这样说来,还是它错了。”
连流水怕他想不开对姻缘册做什么,更怕他对自己做什么,忙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寒墨一字一顿道:“只可惜,本君喜欢一错再错。”
☆、第十五章 迎客
连流水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捧着姻缘册,一大早就开始跟着判官在冥界四处奔走,美其名曰:体察鬼情。
连流水一路盯着判官,判官一得空就被东问西问。
“判官大人,你跟随冥君多年,他可曾有什么不寻常之时?”
判官心里打了个突,问道:“什么叫不寻常之时?”这大仙今日才实在太不寻常,把他看得心惊肉跳。
连流水见他这样,眼睛发亮地解释:“就是脸色发红,心跳加速的时候。”
“有。”
冷冰冰的声音在耳朵旁边,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连流水不由自主地走了几步,同那个声音离得远些了,才慢吞吞地转过头来,看着地问道:“何时何地,面前何人?”
寒墨正要开口,连流水连忙补上一句:“如果是那个错的答案,还请冥君嘴下留情。”
寒墨顿住,做出沉思的样子,半晌抬头,温柔地看着连流水,轻轻道:“每次见到话多的,本君都会凭空生出一股捏死他的冲动,流水你可是要替本君排解一二?”
连流水紧紧闭上嘴,又退了两步。
寒墨淡淡道:“每次见到目无本君的,本君都想挖眼睛。”
连流水慷慨地盯住他。
“……”为了防止连流水有什么三长两短不好跟天庭交代,判官英勇地打断谈话:“王找小人可是有吩咐?”天知道他多想走得越远越好。
连流水立刻道:“小仙回避。”转身就跑。
寒墨勾唇而笑,看着那个背影问道:“天庭可来消息了?”
判官道:“碧海涯倒是送来了赔礼,只是……南华真君恐怕不会来。”
寒墨笑了一声,道:“他一定会来,此事你自行处置。”
判官不置可否,又道:“今日大仙……好像和往日有所不同,似乎对冥界特别感兴趣。”
寒墨道:“随他。”
判官愣了愣,继续道:“近日清点冥君鬼魂之数,发现……楚歌不见了,怕是那日趁乱,跑了。”
寒墨皱眉,眸光沉了又沉,须臾,道:“不管他。”
“是。”
如寒墨所料,不出三日,封都便传来消息,南华真君求见,但其并非独自前来,他带了一具尸体,蹦蹦跳跳的尸体。
判官得到消息后立即赶至封都,报信的无常使随行左右,连流水坚持要和判官“生死相随”。
黄泉路上。
无常使对南华真君怨言颇深,对判官道:“你说,南华真君带着一个死人来冥界是什么意思?”
判官道:“我怎么知道,你应该直接去问他。”
“哼!他要是会告诉我我还跟你商量吗?”无常使愤愤然,“他用心不良,不知打了什么主意,那尸体定有古怪。”
判官皱眉,转问一路上不发一言的连流水:“大仙以为呢?”
连流水对南华真君的兴趣停止于“南华”这个名字在姻缘册上淡化消失的那一刻,闻言道:“那个死人叫什么?”
“……”判官一把捂住了无常使的嘴。
自从知道连流水待在自己身边的意图后,他对会出现在连流水耳中的任何一个名字都异常警觉。
不怪他胆小,实在是连流水对寒墨的姻缘太随便了!
无常使一巴掌把判官的手拍下去,不满地看了他一言,对连流水道:“谁会去问一具尸体的名字?”
他这不就问了吗?连流水默然。
三人一路至封都,耳边从头至尾都是无常使的阴谋论。
封都虽在凡间,城中却是死气沉沉,黑云压顶,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无精打采的样子,来来往往的鬼魂倒是不少,真正的鬼满为患。
判官叹了口气,道:“鬼魂在此聚集,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无常使道:“若非南华真君无事生非,哪里来这些麻烦?叫他进冥府帮忙,也不知是添乱,还是添大乱!”
判官斥责道:“出了冥界你这些话还是少些好。”
无常使冷哼一声,道:“待你见了南华真君,便知我绝非妄言。”
☆、第十六章 活蹦乱跳
寒墨先前已交代判官自行处理南华真君入冥界之事,故收到南华真君至封都的消息派人递了个折子上去便急急忙忙前往封都,是怕去完了,封都再生事端。
寒墨看着案上摊开的折子,神色不定,他忽略了连流水近日喜欢跟着判官。
鬼差来报:“月老的确是随判官前往接应了。”
冥府终于再次迎来了让众鬼安心的地震!
……
一门之隔,街上鬼叫喧天,门内寂静无声。
阴冥栈中竟连半只鬼影也没有,怕是都畏惧南华真君神威凛然。
广袖博带,苍衣墨发,端坐其中,潇洒斐然。
南华身旁站着一个人,分明无活气,却睁着眼,不停地在原地蹦跶,应该就是无常使嘴中那具尸体。
连流水:“……”就算是鬼上身这只鬼也太蠢了些。
判官低声道:“果然古怪。”
南华目中无鬼,闻声只朝他们这边瞟了一眼,安坐如山。
判官刚要抬脚迎上去,便见南华陡然转头,目光如箭,盯着连流水。
南华站了起来,缓缓向连流水走过来,就想要慢慢体味个什么。
“你竟成了神仙?”他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瞳孔紧缩,像是喜极,又像是怒极。
连流水被吓得心肝乱颤,僵硬道:“真君认识小仙?”
“哈哈哈哈哈!”南华真君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仰天大笑,面上全是阴冷之色,一字一顿狠戾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连流水见了他这古怪的言行举止,忍不住想要躲,才起了这心思,便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具鲜活的尸体还在那里蹦跶个不停。
南华一把捏住连流水的下颚,恨恨道:“永贞帝,你可知我在凡间寻了你多久?”
连流水被捏得生疼,寒墨那句“每次见到话多的,本君都会凭空生出一股捏死他的冲动”突然出现在脑中。
他不由得感叹,还是话太多。方才若是不客气那句,直接逃了说不定还可保住一条命。如今他只祈祷一句,但愿是情债。
判官惊疑不定,连忙道:“真君手下留情,有话好说。”
南华显然听不进去话,只听得见连流水下颚碎裂的声音,他诡异地笑道:“正好,刀山油锅,这里都很全。”
判官:“……”虽然话很对,但他可以肯定,他家那连几坛酒都算得清清楚楚的王肯定不会借,更何况……还是借给擅闯冥界的人。
嘴里满是血沫,连流水狠狠咬着牙,还是痛得不行。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苦中作乐地做起了算术,在凡间活了二十年,修行的那些不人不鬼的日子不算,在天庭待了三十年,一共五十年,这年纪,也不知道算不算亏。
又想,若是没有成仙,恐怕早已被南华真君寻到,幸好,还是赚了。
而且他在天庭极少饿肚子。
眼见连流水嘴中溢出血来,判官加大音量,叫道:“神君!”
南华终于被喊应了似的,回头看他。
判官道:“此人乃天帝钦点,若是出了事,怕是难以交代。”
南华狂笑不止,讥嘲道:“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
哈!原来不管在哪里,命都是有贵贱之分的。
师父又骗他。
视线渐渐开始模糊,南华那张清隽的脸在慢慢扭曲,竟比鬼魅还可怖万分。
连流水努力睁开眼睛,想证实自己还不会死。
眼皮上像是吊了千斤之顶,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正要放弃,一股阴冷的气息突然罩过来,连流水竟莫名安下心来,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陷入黑暗之中。
“王、王、王、王、王、王?!”判官和无常使见了寒墨,被惊吓的程度竟比方才南华突然发难更甚几分。
寒墨一掌拍开南华,搂住连流水,抓了那具依旧在蹦跶的“活尸”,离地便走。
南华始料未及,竟愣了愣,才清醒过来,追了出去。
连流水神奇地捡回一条命,明明有所知觉,却突然不想睁开眼睛了,只想一味地在这冷意中睡下去。
“是我错了。”
寒墨的声音被耳边夹杂的风声吹走,听不分明,连流水极力张起耳朵。
“逼你太紧。”
寒墨说完,闭了闭眼睛。
连流水流出的血明晃晃地刺着眼睛,他却无力施为,连药都拿不出来。
一身煞气的冥君可伤人,会杀人,惟独不能救人。
终于踏入黄泉路。
连流水想问寒墨怎么回事,勤快了一下,睁开眼睛时却看着眼前的景象说不出话来,黄泉路在脚下摇晃,同寒墨发怒时不同,此刻的地面,像是要被地底的什么东西给冲破似的。
远望过去……
何止是黄泉路,整个冥界都在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