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师伯,便是这里了吗?”少年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背负长剑,问长者道。
“应该是了!”长者环望了一下四周,指着渡口东侧的一个茶摊,对少年道:“思服,你去那边打听一下你穆师叔的消息,我去附近查看一下!”
“是,师伯!”
“小心点!也许会有秘宗的人埋伏在附近!”
长者说罢扭头离去,韩思服遂走向茶摊。
“有人在吗?”
茶摊无人看管,也无客人,只有几个小孩子于桌椅间追逐玩耍。但角落中的炉火还在冒着热气,暗想掌柜的也应该便在附近。
“有人吗?”韩思服再次扬声问道。
仍是无人应声。韩思服想着要不要去渡口看看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小孩子揪住了下身衣襟。
“小哥哥,你是在找人吗?”
韩思服低头望去,垂髫童子的脸颊上,映着无邪的红晕。
“啊……是!你知道这茶摊的主人在哪里吗?”
“我知道啊!”男孩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转。
“真的?”韩思服欣喜,“在哪?可不可以带我去找他?”
男孩子的小手冲着韩思服摊开道:“给我吃蜜糖,我就告诉你!”
“蜜糖?我哪有那种东西?”韩思服皱眉道。
男孩子稚脸一板,撅起嘴道:“你骗人!大哥哥跟我们说过,外面的人,身上都带着好多好吃的,村子里面吃不到。你是从外面来的吧,那你身上一定也有!你若不给我吃,我就不带你去找大哥哥!”
“大哥哥?”韩思服皱着眉,翻便了衣襟袖口,只翻出两个烧饼来。荆门向来门规森严,不允许弟子吃甜食,更加不可私藏。正踌躇间,那男孩子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一个烧饼,塞进嘴里,边嚼边道:“好吃!真好吃!”
“啊?”韩思服不禁发愣,这烧饼是他最讨厌吃的东西,每每只觉难以下咽。随身带着只为了以防万一,不到万不得已他才不愿吃它。但看那男孩子,显然是一脸满足的样子。
“慢点吃,别噎着!”韩思服见男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着,不禁叮嘱道。
“这附近的村子都很穷,孩子们的生活都很贫苦,有顿正经饭吃,对他们来说已是满足。你们这些从外面来的人,怕是不会理解的!”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韩思服扭过头去。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
男子看上去二十余岁的模样。一张并不十分完美的脸上,一对幽深青眸,如同一汪寒潭,安静,恬淡,但却深不可测。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副画,仿佛周围的世界,全部与他无关。
不知为什么,他第一眼见到这个男子,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就好像很久他们两个,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相识一般。
“大哥哥!”吃过烧饼的男孩子见到男子兴奋地嚷道,扑将上前,便要奔入男子的怀中。却又在一瞬间顿住了脚步,目光惊恐地,望向跟在青衫男子身后的少年。
少年一袭白衣,容貌美得惊人,
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同青衫男子的相像,除了眼睛。男子的眸子的黛青色的,这少年却是晶石般的碧色,不时有幽红于其间闪烁。少年面容冷峻地有些可怕,目光盯向僵住的小男孩,布满敌意。韩思服看了他两眼,不期与少年目光相碰。那眸中寒意竟慑得他不禁一颤,向后退了两步。
直到青衫男子对少年道:“棠儿,你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有!开了,好给客人沏茶!”
“是,哥哥!”少年微微颔首。转向男子的时候,少年的冷峻尽皆不见,只剩下那近似撒娇般的微笑。
少年离去后,小男孩终于放松下来,却也不敢再向男子靠近一步。男子却向着男孩子走去,拍了拍他被落了烧饼渣的衣衫。
“真是的,怎么可以随便向客人要吃的!”
“算了,没事的!”韩思服忙道。
男孩子嘻嘻一笑,冲着二人做个鬼脸便跑开了。
男子对韩思服一挥手道:“坐吧!这些小孩子在外面疯野惯了,也没个分寸。我不过对他们说了句长大了去村子外,村子外好吃的多得是,他们见到一个外人就去要吃的,真拿他们没办法!”用抹布将桌子抹过一遍后,男子也在韩思服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不过,这些孩真的很可怜,还要您多多担待!”
“真的没有关系!”
韩思服感觉地出来。那男孩子啃烧饼时满足的表情,便好像他被罚多日不能进食之后,突然吃了一顿大餐时的那种满足。
男子望了望韩思服身后的长剑。
“公子莫非是剑宗子弟?”
“在下剑宗荆门!”话刚说出口,韩思服立即便后悔了,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怎可轻易自报家门?不过这男子似乎很受小孩子欢迎,也不像是坏人。
只是他总觉得这男子不属于这里。
男子的嘴边流转出一抹笑意,又对着角落里道:“棠儿,水烧好了吗?”
“还没!”少年背对着二人,蹲在炉火前,正在向炉火间添材。
“抱歉,水还没烧开,可能会有些慢!”
“没事的!”
韩思服正想着怎样开口打探穆师叔的事情,却听男子又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韩!”
“韩……”男子低低地咀嚼着这个字,忽而轻声道:“我叫青洛!”
第8章 第八章 中计
天色愈渐变淡,渔民纷纷在船头挂上一盏小小的油灯,整个古渡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下。
炉上水已沸腾,少年端了一碗热茶送到韩思服身前,也为青洛端了一碗。
茶水清淡,不似城里茶楼那般浓郁香醇,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两日确实是热闹了许多。我这茶摊本是为本地人开的,平日里能见到一两个外地人已算不错,这几日却来了不少。渡口那边好像也来了不少南方的船只,但那些船里的人很少露面,我也不清楚他们是做什么的。”青洛端起碗,呷了口茶,“至于你说的那般打扮,我倒真是没见过。”
韩思服轻轻吹着茶碗上的热气,寻思道:“穆师叔是真的没有回来,还是躲了起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些从南岸来的,莫非当真是秘宗?”
“掌柜的也是外来人吧?”
这男子举手投足恰当自如,有极好的教养,不似是乡下农民。
“不错!父母皆已逝世,我和弟弟流浪至此,喜欢这里的村子和人,就留了下来。这里虽穷,但大家对生活都很满足,每个人活的很开心!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平静地很……”
青洛转头望向渡口边上忙碌的人群。一双青眸中,竟仿佛有着历经千年的沧桑。
“看样子从他这里也打听不到什么!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找师伯吧!”韩思服这样想着,将碗中余下茶水一饮而尽,袖中掏出几朵碎银放在桌子上。起身的一刹那,脑中忽然一片眩晕,霎时间感觉天旋地转。脚步一个踉跄,之所以没有跌倒,却是青洛及时扶住了他。
“你不舒服吗,韩公子?”
耳边传来男子关怀的声音。韩思服勉强睁开眼,恰瞥见青洛嘴角那一抹若有深意的笑容。
“不好!”
下意识地甩开青洛手臂,单手撑住桌子,另一只手回身抽剑。惊愕地发觉背上空空荡荡,长剑早已不见。
“什么时候……”
抬眼望去,那容貌绝美的白衣少年,正抱着他的剑,冷眼望他。
“糟糕!”
下一瞬间,手臂已被青洛抓住。被他一把拉过,竟是瘫倒在他怀里。
“剑宗第一大门派荆门掌门之子,竟会是这般不济!”
青洛的声音在耳边已听不真切,唯有那一抹温柔平和却暗藏凶险的笑容,深留于心。
…… ……
青洛的脸上,愠色毕现,手指按在韩思服喉结处。只要他一用力,这位荆门掌门立时便可毙命。
“怎么?要杀了我,救他吗?”独处险中,韩思服依旧是笑着讲话。仿佛夹在青洛指间的,并不是他的命一般。
青洛手指微微用力,韩思服立刻面露苦色,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要啊!”鸢儿感觉不妙,想跑上前去,双足却被青洛意念固定住。
“别过来,这与你无关!”
鸢儿急得要哭了,对青洛喊道:“他这十年来是怎么照顾你的,你都忘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十年?”青洛眉头微紧。
韩思服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无奈青洛制住了他的喉咙,呼吸都觉困难,别说讲话。但他依旧平静地,与青洛对峙着。
直到青棠忽然道:“别杀他,哥哥!”
青洛扭头,没有想到青棠会这样说。
“他死不死,我不在乎,但你不能杀他!”青棠顿了一顿,“别人都可以杀他,只有你不行!”
“为什么?”青洛不解。
青棠将头低下,不愿解释。
手指力道依旧没有减轻。韩思服知道,这个男子是不会被任何人影响的,即便是青棠,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然而青洛最终还是松了手。倒不是因为青棠的话,而是因为他的青眸间,不知何时涌出的一丝温情怜意。
青洛已从他身边离开,韩思服还是没有起身。
他似乎是愣住了,在望见了青洛目光之后。
那样的目光,似曾相识。
那是与他最初相识,大意间被他用药迷倒。醒来之时,他的目光就在他的眼前,仿佛是面对自己疼爱的亲人一般,竟让韩思服有些迷茫自己所在。
“你醒了?”青洛温柔地笑着对他。
脑中尚不清明,韩思服用手支撑着抬起上身。一只手粗暴地将他按了下去。
“别乱动!”
一旁的少年冰冷地说道。
“棠儿!”青洛轻喝。
青棠不悦地收回手臂。
韩思服方记起发生过的事情,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警戒地望着二人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青洛微微笑着,竖起食指,在韩思服面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