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年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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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年夏至-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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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行,就是后来出科,鬓花不如别人的艳他都要埋怨。
  
  但他还是不如我。他有相貌也有本领,比起我却还是差了一节。出科时师父选杨贵妃,在我和他之间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我的名字。他不满,但这就是命。命里有些东西你强求不来的,命会给你一些东西,也会收走一部分东西,你除了接受,别无他法。且,童年?戏班子里的孩子谁也没有童年。
  
  我摸摸了茶壶,然后起了身,把围巾圈在脖子上,“我约了人,出去一趟。”
  
  师哥似乎有些生气,但还是说:“出去小心点,最近外头乱。”
  
  我嗯了一声,出了戏院。
  
  蒋沐果然在茶楼等着。
  
  我坐下,蒋沐从口袋里掏出怀表,打开看了一眼,“九点三分,柳老板你可让我久等了三分钟啊。”
  
  我端起茶壶替他斟了一杯茶,“那这茶算我请少尉您喝的。”
  
  蒋沐立马回到:“那可不行,上回你就说请我喝茶了……”他拿手背撑着下巴看着我,笑道:“那柳老板你还欠我一顿茶。”
  
  他竟然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他还差这一两杯茶喝不成?但他说的也在理,我说:“嗯,好。”
  
  茶慢慢地喝,之间谈的也不过是些关于戏的剧本内容之类,我对此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蒋沐只落到说嗯嗯嗯的地步。但也亏得他还听的下去,谈剧本如讲经,一般人恐怕早受不了了。
  
  茶喝了半盏,我正说道《牡丹亭游园》,蒋沐插嘴道:“我现在虽然在南京,但却不熟,柳老板你带我出去走走吧。”
  
  我一愣,应了下来。
  
  南京好玩的地方还是很多的。%%%,都是有趣的地方,但要是让我带他去那些地方,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算算,从名后除了跟师哥去了回秦淮河,别的地方都没有去过。不过我街走的倒多,周围的十里长街八尺小巷无一不漏。
  
  于是就带着蒋沐去山西路。
  
  蒋沐召黄包车的时候我才记起肖与凡,我问:“肖副官呢?”
  
  “哦,他啊,与凡受了些凉,我让他回去休息了,”又抱怨似的说:“所以开车的人都没有了。”
  
  我笑,“你待他真好。”
  
  两辆黄包车在街上并驱而行,四周行人来来往往,车拉得并不快,蒋沐就闲聊一起来,“就闲聊了起来,“与凡啊,虽然按等级我是他上司,但我把他当兄弟看。以前我们一起在外留洋的时候,有回在外吃饭,那个服务生瞧不起我们,故意弄洒了汤在我衣服上,与凡当时直接就拿椅子抡那服务生了,当然这只是小事,说大了与凡甚至替我挡过子弹,就在左胸的那个位置……”蒋沐不紧不慢地说着,我静静地听他说那些琐事,黄包车一路前行,那些说出的话很快被抛到了身后,我却想回头看看,看看那些被抛在身后的话是不是散尽了人群,落在了地面,浸近了尘土里。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问题。或者我应该更加怀疑………他突然就从一个给人威严的军官变成了左邻右舍扯话的闲人。
  
  我看不清楚。
  
  在山西路下了车。山西路是条商业街,以购物为主,店铺比比皆是,商品满目琳琅,街上人群里最常见的就是一些小姐太太,拿着钱夹逛来逛去,街边都没有停下来的黄包车………车都在街上跑。我抖抖长袍,“走吧。”
  
  结果两个人还真是只在街上走,我在前,蒋沐在后,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车上说的话太多,这会儿倒像是没话说了似的。
  
  逛了两三家古董店,蒋沐随便看了看,进几间绸缎店,他用手拨了拨织锦便走开了。完全显得兴趣恹恹。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少尉没有兴致?”
  
  蒋沐笑了笑,“那倒不是,有柳老板陪我我哪能没有兴致。”顿了顿又说:“就是觉得那些东西不怎么希奇。”
  
  我问:“宋代的佛雕也不希奇?”
  
  说完只见蒋沐从怀里掏出那块小巧的怀表,两只手指夹住放在我眼前,“还没有它希奇。”
  
  我一愣,“您说笑了吧,这东西哪里买不到。”
  
  蒋沐挑了挑眉,星目里闪过一丝嘲笑的光,“中国人都喜欢说物以稀为贵,眼里算是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就如那些佛雕,如那些瓷器,他们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它们代表的是以前那个时代的繁华和进步,等他们重见天日的时候,人们蜂拥地收藏它们,觉得再过个几十年会提升价值,到它们毕竟那么少,易碎,保守。而我手上这只不起眼,随处可买的表,他出生不久,但它一直是在自己转动,它走的是新时代的时间,它走在前列。清朝以前,中国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除了日晷以外自己会动的这种时间表。”
  
  蒋沐说完,淡淡地笑了笑,我看着他,然后说:
  
  “没听懂。”
  
  我感觉蒋沐夹着怀表的手指似乎松了一下。
  
  我听到几声吆喝,回头一寻,果然看见了一个的摊位。
  
  我指指那里,“卖碗儿糕的。”
  
  南京的小吃很多,碗儿糕算不上什么特色的小吃,但我每次看见都会想起我小时候上街看见碗儿糕的模样。定着眼睛看,馋得咽口水。那时候每天辛苦的练功,但每天吃的依旧是馒头,碗儿糕对那时戏班子每个孩子来说,能吃上一口就像是吃到山珍海味似的。
  
  但蒋沐似乎连碗儿糕都没有见过。山西路不是小吃街,但零零碎碎的小吃也有卖,像这种供有钱人消费的地方,没见过这些老百姓吃的东西也不新鲜。
  
  看着蒋沐一副这是什么啊的表情,我买了一个递给他,“您尝尝,图个新鲜。”
  
  蒋沐就尝了。毕竟没有见过,把碗儿糕拿在手里的他表情看起来奇怪得好笑。他看了手中的东西有些犹豫,但还是咬了小口。
  
  “太甜了。”
  
  蒋沐微微皱眉。我笑道:“碗儿糕是小孩子吃的东西,甜很正常。”
  
  蒋沐的脸有些崩了。我想敛笑,但又好像忍不住,一脸笑意。
  
  蒋沐放下手中没有吃完的碗儿糕,我第一次看见了这个男人困窘的模样,他轻咳一声,然后说:“走吧,别处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画眉欲识春风面

  回戏班子是蒋沐送回去的。
  
  我说想说不用,但又记起上次,干脆就免了。
  
  从山西街回来,两人却什么都没有买。要是别人听了还以为我是不识路的,胡跑乱撞去了山西街才两手空空地回来。想想还是有买的东西的,就是那个只咬了半口的碗儿糕。
  
  又止不住想笑。
  
  黄包车停在了戏园子外,我下车,正打算对蒋沐道谢,大门里就有人冲了出来,嚷着:“青瓷你可回来了!”
  
  我转身看慌张的师弟,“怎么了?”
  
  “千涟出了点事!师哥到处找你呢!赶紧过去吧!”
  
  我一惊,想千涟那样只会给别人找事的人自己怎么会有事?一面赶紧往里走。
  
  走了两步才记起身后还有个人,转身打算说几句歉意的话,哪知道一回头,蒋沐就跟在我的身后,我张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后台围了一圈人,吵吵嚷嚷的,有人喊了一声:“青瓷回来了!”
  
  话刚刚落下就看见师哥从人群中钻出来,大家都转身看向我,看到我身后的蒋沐众人有些诧异,但似乎事情比蒋沐的存在更值得在意。
  
  我问:“怎么了?”
  
  师哥赶忙过来拉我过去,人群让开,我看到坐在戏箱子上的千涟,他妆画了一半,油彩未干,掩不住他吃痛的表情。他的手捂着脚踝。
  
  师哥急道:“千涟把脚崴了,擦了药酒,但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了肿,后面却还有戏要唱。”
  
  我看向白千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不回答,只是把头扭到一边,冷着脸。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是我抱刀剑的时候不小心,划了师叔的衣裳,师叔呀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怀里的刀剑掉了一地,师叔要过来训我,却不小心自己踩上了刀柄崴了脚……”
  
  我听见蒋沐在我身后轻笑了一声,我没有理会,转身对师哥说道:“那只有我替他唱了,他唱的是哪出?”
  
  师哥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千涟突然说道:“我就是欺场也不要你唱。”
  
  全场瞬间安静。我蓦地回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千涟瞪着我,似乎想用目光在我身上打两个洞,咬牙切齿不知是忍痛还是别的:“我就是欺场我也不要你替我唱!”
  
  话音刚落我的手蓦地抬起,还未落下就被师哥一把抓住,“青瓷!”
  
  我看了眼师哥,余光里看到蒋沐打量我的神情,那个神情不同以往他对我的打量。如果说以往他对我的打量如同他打量那件宋代佛雕,那么,他现在对我的打量就像他在看他那块怀表。反复无常的目光。
  
  我说:“欺场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忘记师父方面是怎么训我们的了?千涟,师兄弟恩怨是师兄弟恩怨,我不许你糟蹋戏!”
  
  然后用力一把从师哥的手里抽出我的手,抚袖去了我的厢阁,坐在椅子上看着菱花镜里的自己闷着不说话。
  
  气氛异常的沉寂,沉寂到甚至听不见呼吸声。前台的小锣敲了起来,拍板也响了起来,噌噌哐哐,听得听听楚楚。
  
  我依旧不说话。师哥左右看看,无奈,最终只有走到我身旁,左右看了看,把妆台上描眉的笔递给我。我瞟了要笔,目光又落回了镜子上。
  
  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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