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年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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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年夏至-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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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了过去,,我受了惊吓,完全不能想象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光线暗淡下耳旁乱七八糟的响声不断,心就跳得越快。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柱子后面的世界似乎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僵硬地抖了抖衣服上铺了厚厚一层的灰尘,起身走出了柱子。
  
  看到那片废墟的瞬间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方才还那白色高大的使馆,如今成了一片废墟,被折断的柱子,坍塌下来的楼板,被炸出来的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坑,烧焦的味道熏得我想吐……
  
  我形容不出来眼前的场景,因为我没见过,硬要我打个比喻我只能说是战场,和战场一样满目疮痍。
  
  为什么……会这样……
  
  我呆愣了半响,往后前走了一步,我不知道这里还埋藏着什么危险,可我不打算离开,我要在这里等蒋沐,在这堆废墟面前等他。不过下一刻看着那座废墟我心又漏了一拍,蒋沐他,不会已经在那里等我了吧!
  
  我眼睛瞬间红了,箱子都忘记提就往废墟那边跑,跑着跑着觉得雨下得大了,天又黑,只剩下几盏路灯还亮着,我险些被碎在地上的石块绊倒。我心跳得极为厉害,我冲到废墟的一方大喊了一声:“蒋沐!”
  
  喊完一低头,昏暗的光线下我脚边有一块什么东西,我侧身放进一些光线来看,瞬间吓了一跳———那是一只被炸断的手臂!
  
  此生只在戏里唱过这样的场景,却从未见过,断壁颓垣,身首异地……
  
  我呼不出来气,不敢去想象那只手臂的主人是谁。正在此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青瓷!”
  
  我喜出望外,一个转身看着昏暗中的那个人影,却又在下一刻泄光了欣喜,那个声音和身影,明显不是蒋沐的。
  
  是肖与凡,我认得出他的身影,我沮丧地问他:“蒋沐呢?”
  
  肖与凡没有马上回答我,他慢慢的走近,走到我面前,面色凝重,雨滴在他的军服上把黄色的制服变成褐色,融入夜色里,整个人看去仿佛只有他的脸。我稍稍平静的心又跳的厉害,我语气有些抖:“蒋沐他人呢?”
  
  他还是不坑声,面色也不变,我被他吓到了,不由地后退一步,踢到后面的石块砰地一声倒地。
  
  他突然动了,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双手递给我。我犹豫了几秒,接过东西一看,是一份信,封面已经被落下的雨水砸出深浅不一的颜色,信封一角有些沉,我忙打开信掏出来———是蒋沐的怀表……
  
  打开来看,里面正是我的照片。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肖与凡:“这……是什么意思?”
  
  肖与凡终于来了口:“少将说不能带你走了。”
  
  这句话简直是给我当头一棒,我不敢相信,蒋沐他,他昨天还在电话里说让我一定要过来……这不是真的!不是!可为什么那块怀表还在手里,那么硌人……
  
  我忙问:“为……”
  
  话却突然卡在了喉咙……我果然还是怕的,我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当质问这是为什么的时候却开不了口,如果蒋沐不要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问为什么。
  
  但肖与凡还是告诉了我原因,他说:“青瓷,你要能理解少将,他是将领,他的命不是一条人的命,他活着不是为自己活着,他还有更多的使命,现在这个局势,他只能顾全大局。”
  
  肖与凡话里的意思很隐晦,但我懂,我懂!
  
  他不要我,因为他要顾全大局?
  
  是是是,我怎么能算的上他的“大局”呢。一个戏子,怎么算得了一位军权在握的军官的“大局”呢。
  
  我僵在原地,手里的信被雨水打湿,我双手颤抖地打开信来看,信上是他的的字迹:
  
  青瓷,此次离开南京,估计再也不会回来。我想你可能会恨我,恨我独自离开……
  
  后面的的字迹在雨夜里模糊不清,我一把把信揉在手里,无奈地苦笑一声:“蒋沐,你究竟把我柳青瓷当什么……”
  
  肖与凡在一旁不多说一个字,东西已经送到,他自然也该回去了,他说了声告辞,便消失在雨中。
  
  一切由大悲到大喜再到大悲,短短的时间里我却觉得自己活了后半辈子,我无力地跪到了地上,瓦砾硌着膝盖我却不觉得疼,我看着手里的怀表苦笑,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我突然在一片废墟里歇斯底里:“蒋沐!我情愿你是被炸死在这里面我也不愿听到这样的消息!”
  
  这一句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我觉得我能像戏文里所写的一样,一夜白头。
  
  雨越下越大,路灯又熄了一盏,我拿着信和怀表跪在地上痴痴地缀泣,终分不清脸上的是雨还是泪。
  
  蒋沐,第三十八年你说你要带我去台北。可第三十八年之后,我却连南京都没有离开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三章 再无年少少年郎

  新中国第二年(一九五零年)
  
  “青瓷,青瓷。”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如同剪发一般把我的思绪剪成两半。我猛地睁开眼,喘了几口气———
  
  我倒低在床上躺了多久,竟然把以前我想忘记的事全部回忆了一边。我以为我忘记了,却反而记得更清楚。
  
  “青瓷。”
  
  门依旧被敲着。
  
  我连忙把手里的簪子和信压在枕头底下,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叶先生站在门外,扶了扶眼镜:“在休息吗?”
  
  我点点头,指着身上的衣服说:“你看我衣服都没有换呢。”
  
  叶先生说:“那真对不住,可是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我拉叶先生进屋让他坐着,自己先去换衣服。叶先生是去年年底回来的,到现在已有半年了,如今他依旧是北立大学的老师,但同时也是什么政协的什么,反正我记不清。他回来的时候模样衣着都没有变化,只是深色意气风发,笑容比以前多的多。大约是师哥说的那个原因,他的使命完成了。
  
  叶先生回来后对我说,青瓷,新的时代来了,所以我如约而至,回来了。
  
  多好,大家又在一起了。师哥,叶先生,戏,一个都不少。
  这么想时总觉得少了什么,却又不愿意去深思。
  
  我换了衣裳出来,叶先生已经喝了半杯茶,见我出来,问道:“听云楚说你这两天都不去唱戏,怎么了?”
  
  我笑了笑,坐下来,“想休息两天,上半个月每天都唱全场太累了。”
  
  叶先生点点头,“也是,你看你的脸色,真的很苍白。”
  
  我失神了一刹那,拿手摸摸脸,“是么?休息下就好了。”
  
  叶先生帮我倒茶,一边拿茶壶一边道:“我有事情和你说,我说了你不要太激动,因为这事我也拿不准。”
  
  我端起杯子戳了一口茶,掩住眼里的疲惫,笑问道:“什么事?莫非你喜欢上哪位小姐了?”
  
  叶先生摇摇头,“当然不是,是……国'民'党那边有人回大陆来了,就在南京。”
  
  “哐铛!”
  
  我手里的茶杯刹那间就摔了下来,茶水溅了一桌。我失神地看着叶先生,茶水沿着桌沿滴在衣服上我也没察觉。
  
  我诧异地问:“叶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先生重重出了口气,回答说:“他们今晚会在戏堂听戏,也许……也许是他回来了,回来找你……”
  
  天地都在我脑海里翻转。该喜还是该悲?我一时无法言说我的心情,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吗?
  
  我一把抓住叶先生的手,说:“叶先生,你快去和师哥说,说今晚的戏我唱,我一个人唱!”
  
  叶先生顿了顿,看着我摇摇头够走点点头,惋惜道:“青瓷你不必这样,同时,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情报不一定精准的……”
  
  我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可我不去我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叶先生最终出去了。我欣喜若狂,又满面悲伤,我打开柜子拿出珍藏着的戏服,摸着上面金盘针的一阵一线,叹气,我到底是傻。
  
  我要化了此生最细致的妆,穿此身最美的行头,吊最婉转的嗓子,掩盖住所有悲伤,所有的疲惫,去迎接一个人,一个叫蒋沐的人,一个我想了,恨了一年的人。
  
  蒋沐……多就没有念这个名字了,念起来别扭到心伤。
  
  师哥听说我要出来唱戏,一时又惊又喜,看样子叶先生没有同他说什么,因此他不知道我来是因为一个人而不是一场戏。
  
  新中国成立后我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变化,依旧唱我的戏,只是称呼换了不少,没有老爷,军爷,这些称呼了,百姓也不能直叫,非要叫人民群众或者劳动人民。要说我觉得好的,大概就是台下少了土豪和乡绅什么的,看着舒服了些。叶先生曾笑话我不懂世事,我只说,我没打算去了解这世事。
  
  就唱戏吧,唱一辈子。毕竟我现在除了戏就没剩下别的了。
  
  我扮好了扮相,问师哥:“好不好看?”
  
  师哥连说:“好好好,特别是这眉,和柳叶一个样儿。”
  
  我看了看镜子里的人,凤冠霞衣,眉梢挺翘,唇色红润。美,是美,我化了那么久,能不美么?叶先生说的,女为悦己者容。
  
  戏快开始吧。我心里迫不及待地想上台看看台下。
  
  “青瓷,该你了!”经理唤我。
  
  “来了。”我忙起身上台去抖得凤冠上的珍珠哐哐作响。
  
  “铛!铛铛!铛铛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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