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就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知道不早说!害老子……”他的拳头扬起来,又放下去。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红着脸,把拳头收回去。
他没看我,好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小宁,看不出来你真有种。”
“我想喝水。”声音几不可闻。
“不能喝水。手术以后不能喝水。”他很严肃地说。
你是什么手术啊?
他瞪着我,最后我赢了,他找来一杯水,用棉签沾着,擦了擦我的嘴唇。
嘴唇没有干的起皮,想必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有人一直帮我擦着嘴唇。
“小宁啊,你以后就是肖哥的人了。”他说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肖哥罩着你。”
我眨眨眼,很辛苦。
“那我去找杨医生了。”他挠挠头,后面有鬼追似的冲出病房。
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上面有些斑驳,看久了,眼前出现斑点,像是以前实验课看过的霉菌。
现在就这样了。
值得吗?我问自己。
值得也罢不值得也罢,都已经变成这样了。
抬起手,好久不动,有些酸,摸了摸重重纱布盖着的左眼。
丢掉的,是自己的眼睛。心疼的,也只有自己。
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如果文哥再在我面前呆一秒,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能维持着这种不在乎的表情。
那是我的眼睛啊。是我的一部分啊。
不过,肖哥没事呢。
他没事就好。
过了几天,习惯了,一切就好了。
想想那个人,现在还像遥远的星星一样,光芒四射。
很好啊,很划算啊,一只眼睛,一个我爱的人。
虽然他不知道,但是,但是我不仅仅只在心里看着他,我守护了他。
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近了一些呢?
这只眼睛,真的很值呢。
很值啊。
很值。
真的,相信我。
你看,我没有哭呢,右眼好干,都没有泪水出来。
左眼的纱布上,好像又渗出血,我看见推门进来的文哥一脸惊慌的表情。
☆、第12章出院 (1666字)
医生走过来,揭开来:“伤口又裂开了,没什么大事。”
他熟练地为我换药,小声在我耳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我见多了,一会就过去了。”
我眨了下右眼,咬紧了牙。
他和文哥出去,我开始想睡觉,醒着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医生在门口说:“病人情绪有些不稳定,最好别再刺激他。”
给我看眼睛的人姓杨,肖哥他们都叫他杨医生。
杨医生人很好,但对于病人,他很坚持。
有天他给我做检查,病房里就我们两个人。
“恢复的不错,大概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回去了。”他将手电放回口袋。
“恩。”我看向窗外,天气很好,天空很蓝,我的眼睛也不痛了。
伤口结了痂,不疼了,然后就好了。
“你准备怎么办?”他问。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是要我离开肖哥呢,还是留在他身边?
“离肖文远一点吧。”他踌躇了一下说,“这个世界不是你应该进来的,走的远远的。”
可是,我已经走不了,陷在一个名叫肖文的网里。
“你都丢到了一只眼睛了,你还想把命都丢掉吗?”他问。
“杨朔你说什么呢。”肖哥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听不出是喜是怒。
这是他第一次来看我。
“我是为他好。”杨医生双手插着口袋。
“出去。”肖哥说。杨医生走了出去,顺便把肖文也拉出去了,关上门。
他们以为我听不见吗?病房的隔音虽然很好,但是像他们这样的声调还是挡不住的。
“他都那个样子了,你还想怎么样?”杨医生的声音,“他好像还不满十八岁。”
“我十八岁的时候都出来混好几年了。”
“他不是你!他爸爸还是个警察……”
“已经死了。”
是的,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你是想害死他吗?”不大的声音说出了无比沉重的话题。
“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沉稳的声音。
我不在乎的,即使要献上我的生命,我也要留下活下来的痕迹。
难道我的感情无法表达,无法传达给你吗?
这道高墙,我已经用尽我我所有的力气去攀爬,还是无法过去吗?
已经不是相信与否的问题了,而是,连这份相信也无法问出口了。即使没有那道高墙,我恐怕也不想爬过去了。
其实只有一部之遥不是吗?
“离开他吧,就算是为了他好。”
“我和你没话可说,我肖文认定他了。”肖哥很生气,开门的瞬间,我闭上眼。
睫毛在颤抖,不断扫到眼皮上。
肖哥坐了一会儿,他一直在看着我。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微妙,视线是可以追查得到的,那样炽热,像是燃烧的蛾,扑腾在你的脸上。
“我知道你醒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闭着眼,告诉自己,我睡着了。
“你不愿意睁开眼睛看我也无所谓。我只想告诉你,到我的身边,我可以保护你,再没人能伤到你,这是我肖文的承诺。”
我要你的承诺做什么?如果我不和你扯上关系,我一点伤都不会有。
肖文,你真狠,不愧是肖哥。
我住了几天,就要求回去。
肖哥问我为什么,我说觉得太无聊了。
肖哥说,无聊也要住院。
“我不想我自己变成一个废人。”我记得我是这么回答他的。
他沉思了一会,说好。
然后他拉着我去看医生。医生说记得不能碰到水,我说好,医生说以后每天记得换纱布,我说好,医生说一个月以后来要来复查,我说好,医生说以后要经常来检查视力,不能多用眼。
我什么也没说,倒是肖哥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替我回答:以后我会经常带着这小子来的。
大概是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医院二话不说放我们出院。
只有那个姓杨的医生还在坚持。
那种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几天的考虑,我还是想待在肖文身边。
请允许我私底下叫他肖文,请让我感觉离他更近一些。
☆、第13章家 (2026字)
我在城西新开了个场子,大学城那,生意不错,也都比较正经。”肖哥开着车,一辆黑色的旧车,原来那辆宝蓝色的保时捷,换了玻璃,又返厂重修了,“我把那交给你,你也算有经验的人。”
“我只是个端盘子的。”我对他说。
“肖哥以前也不是混的。”他笑笑,大概是想起以前的事。
“我只想留在肖哥身边。”我央求他,两只手攀上他的胳膊。他差点把车开到安全岛上:“你就这么想死吗?”
“我错了,但我真的只想留在肖哥身边。”我低着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我总不能叫你提把枪跟在我后面吧,你这小身板……何况现在这年头可不时兴砍砍杀杀的。”他点了一支烟,这是他烦躁的表现。
“我就想在肖哥家做个佣人,正好原来也是服务生。”我绞着手指,“我也算是肖哥的人,比外面那些人用着放心,万一,万一哪天再……我也好给肖哥挡枪子不是。”
“怎么,那事你还想有第二次啊?那可是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头,不会再有第二拨了,成不了气候。”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想一直跟着肖哥了。”我呐呐地说。
“你小子不考大学了?”他好像吃了一惊。
“恩,肖哥,恩,”最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告诉他实情:“我被学校劝退了。”
“怎么了?”他问,车子转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车子开向宝津路,那里是有钱人的聚居地。
“没什么。”命运就是这样,总是和你开玩笑。在你以为柳暗花明的时候,其实才山穷水尽。
他不说话,也不追问,让我好受些。可是又愤恨他为什么不问出来。
问出来又怎样?回一句你们这些万恶的资本家吗?他没有错,是我自己想走这一“捷径”的。
“我说,你退学是因为在红牌上班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他不是忘记我就是那个小宁了吗?我该说什么?是?
“说话!”
“恩。”我回答。
“你脸上的表情……算我的错。”他说,“以后你也不要想着上学去了,那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就跟着我。”
“恩,兔子还是很照顾我的。我知道肖哥你人好。”我很感激他能这样安慰我。
“你啊,别谢我,告诉你啊,红牌背后的老板就是我。”他说着:“到了,先住这吧。”
我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是吗?
多么可笑,我现在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一切,一切却又是那么可笑。
“别想多了。”他说。
既然他这样说,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
车里很安静,连倒车镜上挂着的佛像的晃动声都听得很清楚。
一栋拔地而起的高楼,耸立在周围的四六层之间,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
肖哥把车开到自动停车的车位上,传送带带着车子到了车库的三楼。
“别傻站在这儿看,上去。”他推开门,和保安问了声好,带着我进了电梯,按了顶层四十九层的按钮。
望着面前可以当镜子的那扇电梯门,两个人,像是一个画框里的,一个西装,一个休闲服,穿西装的很有贵族气,休闲服的左眼睛打了个补丁。
悄悄比了比我和他的差距,发现我只到他耳朵下面。
叮地一声,门开了。
我好像只看到一个大玄关。他换了鞋,用密码开了门。
我急忙脱了鞋进去。“小孩子不要光着脚。”他折回去,取了一双拖鞋,递到我脚边。
我小心地穿上。这是一双休闲凉鞋,被他用来做拖鞋。
“肖哥家没有别人吗?”我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