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腿！」
陆离的力气可不小，英明被他这么一拽，吃痛地大叫起来——这样三叫两叫，附近人家自然也听到了响声。不一会儿，院子周围就拢过来了好些人。
何雅和明希自然也从屋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一看到被看热闹的邻里重重包围的二人，何雅夫妇皆是一惊，各自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陆离！英明！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作为村里颇有威信的大户，陆爸爸和陆妈妈见自己儿子被围了起来，当然要首当其冲出来问个清楚。
「你问他，光天化日之下跑来小雅家做什么？」
陆离一急，却是将自己先前的担忧一股脑儿地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英明，这是怎么回事？」
英明拖着伤腿，缩着脑袋不说话。躲在人群里的明希，紧张得双手揪紧了衣服。她突然掉头就走。
「明希？」
何雅下意识地叫住了他。陆离揪住英明的衣领，抡起拳头。
「混账东西，枉你叫了英明这个名字！竟干出这等糊涂事来！小雅可是我们的发小！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陆离说着，照着英明的脸庞就要一拳下去。英明赶紧双手抱头。看到被人群团团围住，眼看就要剑拔弩张的二人，何雅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好担心！好担心陆离！好担心他会被揭发和自己的苟且之事！
「英明你居然偷人？」
邻里们立刻指手画脚，七嘴八舌地指着英明骂了起来。有的前来凑热闹的孩子还在父母的唆使下，拣起地上的石块就往英明身上砸。英明被陆离揪着衣服，不好阻挡不断朝自己砸来的石子。他一边尽力躲闪，一边大叫：
「我不过是干了何雅的女人。你们怎么不说说陆离？他可是直接把何家的男主人给操了！」
「什么？！」
听到这话，陆妈妈只觉得一阵眩晕。站在一旁的何雅急忙伸手扶住了她。陆妈妈本能地想要道谢，但看清了扶住自己的人是谁，听信英明一面之词的陆妈妈只觉一股无名火就这么蹿了上来！
「放开你的脏手！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
她一把打掉了何雅的手，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
「妈！不准你这么骂他！」
陆离见妈妈朝何雅发火，想也不想就把英明扔到了地上。他扑到何雅身边，把他护到了身后。
「妈！你不要听英明胡说！」
身后的男人，靠着陆离宽大的后背，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他努力地抱住自己的肩膀，希望这样可以让自己镇定一点。
「我胡说？」
英明见邻里似乎逐渐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都忙着改为包围陆离跟何雅去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拖着受伤的腿，挤进人群中，扯着嗓子大喊：
「你说！陆离你都是个快三十岁的大老爷们了，为什么还不娶媳妇？」
听英明这么一说，人群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老陆，你们家陆离今年该有二十八了吧？」
「可不，眼看着小羽都快成家了，怎么他哥哥反倒落后了？」
本来就在气头上的陆家二老，哪受得了旁的人这般对自己的孩子指指点点。陆妈妈一口气没提上来，左手揪紧胸前的衣服，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妈！」
陆离赶紧就要来扶，却被父亲一掌挥开。
「我们陆家没你这个不孝子！」
※
何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院子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面容平静地看着妻子的。
「何雅，我……」
「明希，什么都不用说了。」
以为丈夫是对自己的出轨行为心灰意冷，明希紧咬下唇，眼角不自觉地染上湿润。
「不，我要说，我一定要说。」
她一抹眼泪，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握紧了拳头。
「何雅。我不知道你们支那人是怎么看待婚姻的。但是我知道——我，明希，是因为爱你，才想成为你的妻子，和你在一起的。可是你看看你，自从跟你回来这里之后，你给过我什么？不要说赚钱养家了，每次要你做点什么，都是敷衍了事！别忘了，我是你的妻子，是一个女人！我的要求不多，可是你满足我的次数，我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明希仿佛是要把嫁过来之后的所有委屈，一股脑儿地全都倒出来一般。她双手紧握成拳头，泪眼婆娑地哭诉着，整个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你每天都在镇上忙着当教书先生，家里的事从来都不过问。我在家里可是大小姐，持家的事情，你也从来不教我……」
看到哭得这样凄惨的妻子，何雅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将她搂入怀中。明希靠在丈夫怀里双手用力捶打他的背脊。
「讨厌你！早知道，我就不要跟你回来了！日本什么不好？」
其实，对明希的怀疑，何雅早在日本就已开始。但温文儒雅，向来对女子礼让三分的何雅，此时也只是真真切切地反省着自己作为一家之主，作为一个丈夫是如何的不称职。
【或许，作为一个丈夫，一个成家了的男人，我真的很失败……】
「明希，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他温柔地摩挲着妻子柔顺的长发，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明希。你走吧！」
「什么？」
明希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揪紧了丈夫胸前的布料。
「何雅，你说什么？」
仿佛初识告白的时光，何雅轻轻将妻子推离自己的怀抱，捧起她的脸，望进她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明希，我放你走。你想要谁给你幸福，就去找谁。我这就去写休书。从此，你就再也不用受我这没用的丈夫的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应该不会被锁了吧？
☆、逼婚
※
听说家里出了那么大件事，陆羽二话不说，放下茶园的活儿就往家里赶。才拐进弄里，他就远远地看着了，跪在自家院子里的哥哥。
「哥！」
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哥哥身边，陆羽想也不想就要把哥哥搀起来。
「哥，快起来！」
「别拉我。」
陆离哑着嗓子朝弟弟吼了一声，如山的身影跪得笔直，纹丝不动。
「哥你起来，有什么事进屋说去！」
陆离依旧不肯起。他抬眼瞥了一下弟弟——只见他脸上布满了焦急的汗水。知道哥哥也是个倔脾气，陆羽转念一想——
「要不我进去看看？兴许还能帮你说说话。」
陆羽说罢，加快脚步往屋里去。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看哥哥一眼。陆离只是在心中冷笑——他知道，自己这次是难逃一罚了。
【或许会被逐出门户吧？其实我倒没什么，又不拖家带口的。但是小雅……】
一想到那个瘦小儒雅的男子，陆离不禁蹙起浓眉，攥紧拳头。
【都是我不好。怎么就说话不经大脑了呢？小雅以后，还怎么在这村子里抬得起头呀！】
此时此刻，陆离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瘦小男子。
※
不知不觉，陆离在院子外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他看到眼前低空飞行的蜻蜓来来去去，只觉得太阳已经往西走了。可是自打弟弟进屋以后，一直都没再见出来。
昏昏沉沉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天暗了下来，轰隆隆的声音，离头顶这块儿越来越近。
【这算什么，连老天都看不过眼，要把我五雷轰顶了吗？】
陆离冷笑一声，只听那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不多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下来，豆大的雨点，也跟着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哥！」
陆羽见认死理的哥哥还跪在外面，赶紧撑着伞跑出来。陆离跪得懵懵懂懂的，突然就感觉砸在身上的雨点消失了。缓缓抬起头来，雨水顺着发梢滚落，迷了他的眼，但他依然能分辨出，那张和自己相像的脸。
「哥，快起来，别再跪了！」
陆离重新低下头，雨水顺着他落在额前的发梢垂落，滴在因为跪得太久已经止不住颤抖的大腿上。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屋里，传来了陆妈妈的呵斥：
「小羽，你要是敢去拉他回来！我就连你也不要了！」
隔着迷蒙的雨雾，陆羽对着屋里大喊：
「妈！哥哥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天了！有什么事，进屋再说不成吗？这天还打着雷闪着电光呢！」
说着，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电光在瞬间打亮了整个天际。陆羽伸出一只手，企图把哥哥从地上拽起来。
「有什么回屋里再说，哥，快起来！快！」
见哥哥固执地不肯起来，弟弟实在气愤不过。可是哥哥显然不为所动。
「与其面对爹妈，不如让雷劈死我好了。」
「陆离！你怎么就那么认死理呢？」
从小，弟弟也是个乖巧的孩子。难得见他发脾气，还敢直呼自己的名字，陆离心底，竟然诡异地升起了一丝满足。
【看来，我是真的疯了。】
这么想着，陆离突然拉住了弟弟的手。
「陆羽，快，去趟何家，帮我看看小雅。」
「不用去了。」
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听了十多年的声音，即使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了声线，依然可以分辨出它的主人——陆家兄弟同时回头，果然，就见何雅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雨中，并且一步一步的，正向他们走来。
「小雅，你怎么来了？！」
何雅无视兄弟二人的惊讶，一步一步地走到陆离身边，仿佛将要行一个庄严肃穆的祭祀活动一般，缓缓跪了下来。
「小雅！你这是做什么？」
陆离急忙要去搀何雅，却听见「咚」的一声——陆羽也扔掉了手里的伞，跟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于是，陆妈妈在陆爸爸的搀扶下，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就见滂沱大雨中，三个并排跪着的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
厅堂上，陆爸爸和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