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陆离轻轻扣住何雅的脚踝,将他的身体往后拉了拉,就像熟悉浣纱时拿捏的力度那般,轻车熟路地进来了。
雨渐渐大了起来,那胭脂色忽淡忽浓地飘浮在水上,船上,芦苇叶上,还有那两具肌肉紧张的躯体上。
因为雨水的滴落,何雅的眼睛只能半眯着望向天空。
陆离偶尔也会抬头望天,但更多的时候,是看着何雅的脸,看他枕着雨丝的身体。他看到雨丝落在他的胸口,油珠一般滑落,流到他的小腹上。它们滚动着,犹如滚动在一张半展半卷的荷叶上。水珠先是细小的,几粒水珠相遇,就融成了一颗饱满的水珠。小腹往下,至裤下的羞耻处,形成一道悠长的水道。雨水顺着这条水道,向下流着,在那儿有小小的浅浅的湖泊,里面积满了透明的雨水。
陆离觉得嗓子有点儿发干,便低下头来,将那片湖泊中的积水吸干了。不一会儿,那片湖泊就又积满了雨水。
他聚精会神地做着自己的事,一遍一遍地吸吮那片小湖——何雅非常喜欢陆离的这番神态,这番专心致志的神态,曾无数次地吸引过儿时的自己。
小的时候,每当这个孩子王在地上挖一个小坑或是制作一只风筝,何雅往往不是看他手中的活,而是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看他脸上的神态。
如今,何雅似乎又看到了这番神态——孩子般的神态。
看着看着,他的胸脯一个劲儿地向上挺去,两腿拉直,双脚紧绷。
「啊,给我,陆离,啊……」
雨也大了,胭脂色也浓了。陆离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雄一雌两只野鸭。那雄鸭绕着雌鸭转着圆圈,用嘴不住地点着湖水。那雌鸭先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但禁不住雄鸭的苦苦相求,也呼应着用嘴轻点湖水。雄鸭便紧紧地挨着雌鸭。一副火烧火燎的着急之后,雌鸭将身体矮入水中,雄鸭觉得火候已到,便扑动双翅站到了雌鸭的背上。接下来,它竟然用嘴啄住雌鸭脖子上的羽毛。那可怜的雌鸭在雄鸭的重压之下,几乎沉入水中。它不住地挣扎,抬起被雄鸭用嘴死死按住的脑袋,将头露出水面勉强呼吸着。但不一会儿,又被雄鸭按入水中……
折腾了好一会儿,雄鸭心满意足地扑着双翅飞向空中。飞了两圈之后,却是笨重地落入了水里。雌鸭则是带着劫后的余欢,用嘴不住地向脖子上撩着清水。
船在不住地翘动着,像一只巨大的水上摇篮。
「啊……陆离……」
纯净的雨水从何雅的身上缓缓流向了两人的□□相接之处,何雅感到体内淌过令人舒爽的清凉,一股接着一股。
「小雅,我的小雅……」
陆离甩了甩脑袋,头发散开来,只见水珠乱溅,也分不清是汗珠还是雨珠。船又开始大幅度地翘动了,将一湖胭脂色的湖水,颠簸出一簇又一簇的浪花来。
「陆离,给我,给我……我是你的,啊……」
何雅的腹部突然高高向天空隆起,毫不压抑地尖叫了一声——闻声而动,那雨竟「哗哗」地倾盆一般倒了下来。
※
雨变为细雨时,陆离在何雅的身旁慵懒地躺下了。何雅侧着身子,看着这个让自己神魂颠倒的男人,见他一时变得老实乖巧了,不由得笑了出来。
「笑什么?」
何雅摇摇头,窝进陆离的怀里,任他温暖的身躯裹着自己。陆离温柔地抱着何雅,吻他即便汗湿了也带着清香的发。
「她有了。」
「明希吗?这么快!」
何雅有点不置信地看着陆离。陆离用没有刮干净胡渣的下巴轻轻摩挲他的脸庞。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声叹息:
「明希她,怀上孩子了。可是我怎么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呢?是因为,那孩子不是我的吗?」
何雅也不说话了,只是伏在陆离的胸前,静静地靠着。陆离以为他误会了自己,急忙辩解:
「小雅,我是说真的。那孩子真不是我的。我根本没碰过她。」
「那又怎么样?」
一只鹤从芦苇丛里飞起,在天空盘旋了几圈之后,居然落到了船尾。头顶上的一粒红色绒球,简直美丽绝伦。
「孩子生下来,终究是要跟你姓的。」
不管是谁的孩子,现在追究起来,都没有意义了。
※
离开天堂之前,陆离又要了何雅一次。那只洁白的鹤居然没有被惊到,反而在船尾舞之蹈之。
「小雅……小雅……」
不知过了多久,何雅发出裂帛般的一声尖叫:
「要,要去了,啊……」
终于,喊声惊动了那只鹤,它振翅朝远方的天空飞去。陆离同何雅的灵魂,双双逸出了被雨洗刷得湿漉漉的肉体,也随之飞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人大人你不要吃!
☆、生子
※
热热闹闹的流水席摆了足足三天三夜,村里的男女老少忙着吃喝忙着道喜,散去后却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只是,村里人从此见着陆离和明希,眼里都莫名地多了一份同情,脚步也不由得离得他们远了些。
「陆家的媳妇,居然跨火盆的时候绊到了脚!看着挺漂亮的一姑娘,脚可真笨!」
「那可不。真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怎么。这可是顶顶重要的仪式呐!」
「这种东西,还会有不想跨过去的吗?」
作为自古流传的婚俗礼仪之一,新娘喜轿迎到男方家院子后,新娘要从预先摆好的炭火盆上慢慢跨过,寓意烧去一切不吉利的东西,日后夫妻越过越红火。可是陆离大婚那天,明希的一只脚,却在跨过火盆的时候,不慎被脚下的器物绊了一下,幸好陆离眼明手疾,急忙将她搀住,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摔倒,闹出大洋相来。
「反正,不吉利就是了!所以,咱们得离她远点儿!」
「是的是的,陆家咱都得离远点。免得沾了晦气。」
于是,原本人人都想攀些关系的陆家大户,好像突然之间,成了村里人人「敬」而远之的特殊对象。
「哥,你说他们是怎么了?怎么都躲着我们呢?」
连带着,原本在孩子当中声名显赫的陆家兄弟二人都莫名其妙地被冷落了。
「你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
陆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现在,可没心思管别人的眼光。
眼见着,明希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了,陆家二老只当那是大儿子的功劳,整天把明希当成掌上明珠似的,忙前忙后地伺候着,生怕她动了胎气。
【明明就不是我陆家的孩子!】
可是这话,这苦,他只能在自己心里,对自己说,连一向和自己最好的弟弟,也没有办法倾诉。
【小雅,其实,只有你才知道……】
※
陆离婚后,何雅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忽地从这个村子消失了,连镇上的学堂先生的工作也辞去了,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何宅。不过,何家在村里本来名声也不算响亮,所以大家私下闲言碎语几句,也就把他给遗忘了。
「小水,小惠,你们的何雅先生呢?」
陆离去过学堂好几次,但都是失望而归。和陆离一样焦急的,还有学堂里的孩子们。何雅虽然在学堂里教书的时间不长,但他的温柔可亲,再加上「孩子王」陆离的号召力,特别得孩子们喜欢。
「我们还以为陆离哥哥会知道呢!先生已经很久没有来上课了!」
「陆离哥哥!你最神通广大了,帮我们找找何雅先生吧!我们都想他的紧!」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渴求的眼神,陆离突然想到,多年后自己的「儿子」会不会也在这群小萝卜头当中,等着何雅先生来给他们上课。
【可是小雅,你在哪里?】
※
虽然心里万分不情愿,但是作为陆家的长子,陆离必须肩负起为陆家传宗接代的重任。所以,对于明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陆离还是很着紧的。
【就算是为了你吧,小雅。她毕竟是你的发妻。】
陆离在心里这样想,脚下来回踱着的步子不由得更显焦虑。
「啊……啊……」
「使劲!再使劲!」
一道帘子相隔的门内,接生婆正在努力帮着大汗淋漓的明希,陆妈妈也坐在床头,紧紧攥着大儿媳那早已被冷汗浸湿的苍白的手——凄厉的尖叫持续了太久,明希的嗓子,都已经喊哑了。
「哈……哈……不,不行了……」
「再加把劲!就快要出来了!」
陆家爸爸看似没有陆妈妈那般心急如焚,但依然可以从手指在客厅里的案几上不规律的叩打,窥视出老人心里的不安。
「怎么,还没行吗?」
陆羽刚问一句,立刻被哥哥的一记眼刀收拾了下去。他赶紧乖乖站到父亲身边去了。
【是啊,怎么还没好呢?】
心里正想着,陆离的右眼皮突地跳了一下。几乎是同时,房间里传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尖的嘶叫——
「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房间里重归无声。下一秒,一个陌生的稚嫩的哭声,挑断了屋里所有人的紧绷的神经。
接生婆抱起孩子,兴奋地递给陆妈妈。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是男孩!」
是男孩!
屋外的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陆爸爸更是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房间里,年过半百的妇人喜极而泣。
「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我们陆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陆妈妈喜极而泣,抱着孩子,和接生婆从房间里出来。陆离却是没空理那孩子,赶紧冲进房间。
「明希?」
躺在床上的女人,惨白着一张脸,没有半点反应。
「明希?明希?」
陆离突然一阵心慌,他扑到床边,伸手去探明希的鼻息——
「妈!明希没气了!」
屋外的人此时无一不沉浸在喜悦之中,谁也没有听到陆离的吼叫。陆离从屋内冲出来,大声地喊道:
「明希没气了!明希死了!」
「呸呸呸!」
陆妈妈赶紧朝着大儿子啐了几口。
「怎么能在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