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睡不着。叹了口气,下床,推开门原路返回。
左研的寝室里,大只的伽刚特尔,正沈沈睡在冰凉的地上。
擦!好好的床给他铺了,好好的被子给他盖了,华丽丽地滚在地上是咋回事啊?!
把人捞起来一摸,靠!貌似已经发烧了啊?
这可怎麽整?雷南雨先把他扛起来,搬回床上,被子盖好,又加了从旁边几个空床上捞过来的被子。
你可让人省点心吧?都多大的人了?
还是不放心,雷南雨只得窝在旁边一张床上,勉强睡了。
第二天清早一睁眼,一只伽刚特尔正瞪着他。
「我靠!你不要这麽吓人好不好!」
「雷南雨,求求你,千万别把昨晚的事情告诉李铭心。」
「……怎麽说得好像我们昨天做了什麽一样啊?」
没有道谢也就算了,他也不指望左研能谢谢他把他扛了整整三公里回寝室,但是,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不要告诉李铭心,也太让人汗颜了。
而且……他居然还记得啊?还以为左研那是酒後茫茫然的状况下乱来的,这种乱性的记忆,一般按照小说里的剧情,第二天当事人不是应该毫不知情才对麽?
「嗯……对不起,我那时喝醉了,真的对不起。」
雷南雨心说,这伽刚特尔难道就不能行行好装失忆麽?多尴尬啊!
可更伤不起的还在後面,左研看着雷南雨的脸,盯了一会儿,突然认真地说:「雷南雨,你脸红了哎。」
「你发烧了,眼花。」
「不,你真的脸红了。」
想不脸红也难吧!想到昨晚的一切,是个正常人都能不脸红麽?但是同时,他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具体不对劲的地方,正是左研的那个语调。
左研带着一抹轻轻的笑,像是在嘲讽他,更像……是在调戏他?!
这这这……一定是他想多了。可是下一句话,更是让雷南雨神经崩溃。
「雷南雨,你干嘛脸红啊?你喜欢我吗?」
「……」雷南雨像是被焦雷击中了,一时间愣着看左研的脸,不知道说什麽好。
喜……喜欢……喜欢?
为什麽伽刚特尔要和他开这麽高难度的玩笑?
但是,为什麽胸腔里某个不收控制的部位咚咚咚、咚咚咚地诡异地跳起来了?
还有,还有……左研现在在干什麽?
只见左研拉开了领口,一颗一颗解开衬衣口子,然後是袖扣。
他他他他他……他脱衣服是想干吗啊?
昨天晚上性骚扰是因为喝醉了……那……那今天是因为发烧是吗?
「你你你……冷、冷静……啊,那个……左……」
衬衫口子解开了,雷南雨愣住了。
昨天半夜寝室的灯光太暗,他没有看清,现在再看,左研的胸膛上,胳膊上,赫然一道一道陈旧的伤痕,纵横交错,简直就像他受过什麽酷刑一般。
雷南雨盯着那些狰狞的疤痕,一时无言。
「这些是……」
「我和你说过的吧。我以前在家里,经常被舅舅他们打……因为没人愿意要我,他们必须养我,给我饭吃,那时候嫌我吃得多,然後打麻将输了,或者遇到什麽不顺心的事情,就会……」
「这也太过分了吧?」雷南雨觉得有些同情。
毕竟自己的少年人生非常幸福,虽然老爸老妈屡屡对於自己的顽劣唉声叹气,但是照样好吃好穿伺候着,青少年被虐待这种事情,只在电视中听说过,现实生活中,实在离他好远。
这麽严重的伤。这是多下得狠手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左研缓缓,露出一抹苦笑。
「我这个人啊……什麽都不行,什麽都不好。从小到大,谁也不喜欢我,没有人愿意接受我。我这一辈子,也只有李铭心说过喜欢我……」
「那天在樱花树底下,他那麽好看的人,对我笑,说喜欢我……」
「所以我喜欢他。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说过喜欢我。喜欢我这种一无是处的人。」
「但他说的是假的,你心里清楚的。」雷南雨虽然於心不忍,终於还是一句将他扯回现实。
左研摇摇头,苦笑:「我知道是假的啊……可是,就算假的也……因为,像我这样的人,谁又可能真的喜欢我呢?」
……
用不着这麽自卑吧?雷南雨心道。
为什麽不相信会有人喜欢你?你……其实挺好的啊!
虽然长得不咋地吧,嘴皮子有时候还很刻薄,但是本质绝对是个好人,对待感情态度纯真,做事也非常认真踏实。再者说了,虽然长得一般,好歹身高身材都不错,而且辩论能力强也是智商的体现吧,能考上这座大学还一直成绩优秀,将来在社会上应该也是属於有前途的类型吧。
根本不差啊。哪里差了?如果是个直的的话,放在婚恋市场上,算不得绩优股,起码也算得上支不错的潜力股吧!
小时候被虐待肯定不是他的错,怎麽也不能就这麽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被李铭心随随便便一句就拐得神志不清啊!
他眼看着,左研低下头,又露出了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擦!求求你了你能别哭麽?看你哭实在撑不住啊!
「伽刚特尔,你……现在这样子不适合你耶。」
雷南雨真心不想继续说教了。可是,他实在是看不过去左研这幅模样。
「真的!与其跟着李铭心受虐当M,你你你还是在辩论赛上当S的感觉比较帅。你看看你现在像什麽样子?你自从跟了李铭心之後像什麽样子?我印象中最帅的左研,是坐在我对面一个劲儿地说啊说啊说,据理力争无理取闹,让我恨不得冲上去抽你的那副德行,不是现在这样一朵娇花任人摧残的模样!」
「你啊,还是那样比较好,你懂吗?」
「够了。」
「啊?」雷南雨一愣。突然脖子被一拽,左研的脸,突然在视线里无限放大。
嘴唇的触感,和想象中很不一样。左研的嘴唇其实很柔软,和女孩子没什麽区别。
但是,但是但是但是但是──
雷南雨简直要疯了。
被男人亲了,被男人亲了,被左研亲了?!这是什麽……舌头?舌吻?老天爷──
「哈啊……哈……哈……左研!你你你──」
「怎麽,觉得很恶心吗?」
「呃……呃……」雷南雨脸色通红,完全陷入空白状态,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走吧,不用在这里假仁假义地同情我。你根本就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大道理说一堆,又有什麽用?」
「伽刚特尔我……」
「走──────!」
「喂,你突然发什麽脾气?」
左研见他不走,伸手打开了抽屉,拿出一把铅笔刀,挥了两下,刷地一头插进雷南雨面前的书桌上,神情凶恶。
靠!我又没干嘛!雷南雨很是无辜──我好像根本没有说什麽,还他妈白白被亲了一下,这伽刚特尔突然拿刀子乱挥做什麽?
左研两眼通红,死死地等着他。
「行行行!怕你了,我走我走!」
虽然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惹不起,还能躲不起麽?
一阵风跑回寝室,彻夜未归的罪魁祸首李铭心已经从温柔乡回来了,正在阳台哼着小曲晾衣服。雷南雨叹了口气,拍了拍那正在得瑟的帅小夥的屁股。
「正想问呢,一大清早的你跑哪儿去了?」
「李铭心啊。」
「什麽?」
「你最近……可要小心点。」
「嗯?」
「左研那家夥精神状态,我看着绝对有问题,危险。」
「你又老生常谈了。」李铭心毫不介意地晃了晃脑袋:「反正都分手啦,以後都不见面了,他还能吃了我不成?你既然觉得他危险,你也离他远点不就好了。」
「不是这麽说啦!我今天什麽都没说,他却莫名其妙拿刀子指着我耶!吓死人了!」
「不是吧?这麽欠收拾?我收拾他去。」
「别别别你千万别啊李铭心!我目测你在他那仇恨值肯定比我高,你现在去找他绝对是送死!」
李铭心歪了歪头,突然说了一句:「其实……死了也挺好不是麽。」
「李铭心你也犯神经病啦?」
「真的,死了也挺好的。」
京城的冬天,一向非常寒冷。但是那天,却是晴空万里,阳光带着些许久违的温度,照在阳台上一片明晃晃的光芒。
李铭心一瞬间有种冲动。一种很可怕的冲动──
非常想要揪着雷南雨的领子,带着他一起,就这麽从这五楼跳下去。
如果真能这麽跳下去,应该就是传说中的dying in the sun吧……
能和雷南雨一起死在这麽绵柔的阳光之下……应该也是一种幸福吧?
反正也没有什麽别的指望。
当然,这样的想法充其量只是华丽丽的意淫。
别说多给李铭心十个豹子胆他也不会这样做了,就算拿枪指着他的小弟弟,他也不会真的拉着雷南雨往下跳的。
唉……
很快,春季开学临近,学校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只是寝室的另外两个家夥,还迟迟没有出现。
这一天,雷南雨又一大早就不在寝室。李铭心很费解,在这儿住了快一年,很少出现雷南雨起得比任何人早的情况。
李铭心郁闷地在寝室搞了一天的卫生,弄到下午五点,腰酸背痛,困。
饿了一天好容易出去买个便当,居然还很不走运地碰到左研,被一通纠缠。
李铭心今天心情不好,算是左研撞到枪口上了。纠缠之间,好听的、难听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他统统说到了左研脸上,自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不过是玩玩而已,不过是逢场作戏,现在他让他感觉很恶心,这样的话,一股脑全都说净了。
终於分干净了,一身轻松啊。唔嗯──困。
反正寝室也没人,困了就睡一睡吧。
爬上床,躺好,却不知道为什麽,明明困,却又睡不着,有一种隐隐的莫名其妙的焦躁,萦绕於心。
隔壁的床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