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舔手指。”玄苍冷冷望了她一眼,弯曲的指节扣了扣桌面,严肃道,“步子慢些,走路要行得稳,走得正才是。”
“我本就是青蛇,蛇走道儿就是扭着……”
“你现在有腿。”
一向咋咋呼呼敢与主上顶嘴闹脾气的妖物竟然破天荒低头认栽,撅着嘴快步走开。
他们两个几时相识?又几时变得如此熟络?姻姒长着的口半天才合上,顺带抬手替殷肆托了一下下巴:到底是玄苍有办法,再怎么不守规矩不知礼数的妖魔鬼怪落到他手里,都有法子整得服服帖帖……又及,依稀间想起了当初自己被说教时的情景,这般的苦头可没少吃过——改日有必要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对佘青青同志当面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苍嬷嬷。东商君低低吐了一句,惹得西参娘娘噗嗤一声笑出来。
并未觉察自家主子发笑,玄苍冲着佘青青的背影无奈摇头,露出“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这佘青青终于也有吃瘪的时候了,若是得空,可得麻烦苍老师帮我教教她规矩,免得带在身边尽捅娄子,惹得人笑话。”似乎是想起什么事情,殷肆哼笑了一声,荡到桌案边弯腰嗅了嗅碗碟中肉食,顾不上去拿竹筷,捻起块肉就往嘴里塞,“唔……苍老师厨艺不错……不过,这些时日府中无人,也没得开火,你们打哪儿弄来的生肉?怎么,你来这里之前还特意去逛了菜场?想得可真周……”
“宅子里的老鼠一共捉了七只,斩了头尾,正好凑够一盘。”白发男子答得很平静。
“……到。”
嘴里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下来,东商君此刻脸色出奇地难看。
姻姒乐得眼泪都快飘出来,冲着玄苍竖起大拇指。后者则保持着毫无波澜的表情冲着二人行了一礼,端起那盘红烧老鼠肉朝后院走,口中不忘与身后二人道,“我去看看她有没有偷懒,晚饭的话,我一会儿就去准备。”
在那抹淡得如若烟云般的影子消失后,殷肆才双肩一松,扶着椅背将嘴里的东西呕了出来,头顶上笼着驱不散的阴霾——想他算计起来睚眦必报,只有戏弄别人的份,从未丢过自己的人儿,只此这么一回失误,还是当着这女人的面。
所幸有姻姒更为在意的事情,也就无心去嘲笑他。
寻了处位子坐好,女子琥珀色的美眸动了一动,流转出异样神色,幽幽道,“你说,玄苍不会是……是那个罢?我与他同吃同住那么多年,也不见他喜好龙阳,今儿我见他看佘青青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些意思;俗话说的好,每个男人在遇见喜欢的男人之前,都以为自己喜欢女人,他若真是断袖,我,我……不行,我还是舍得不让玄苍跟你走……”
“跟我走做什么?我的取向很正常,要跟也是跟青青,再说了,你怎么知道青青是男人?我几时说过她是男人?”殷肆仍在纠结于吃下去的东西,毫无形象可言地呸着吐沫星子。
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诶,那时你不是说青青不是姑娘家吗?我还摸过人家身子,若真说是个女人,那也确实单薄了点。”姻姒挺胸,毫不忌讳地晒出女性特征。
殷肆这才低低笑了一声,解释着,“青青是千年蛇妖,又生于混沌之中,雌雄同体,幻化成人形没有任何男女特征,她也乐得如此亦男亦女。啊,待她第一次蜕皮后就该有个说法了,可这也得取决于她喜欢的人是男是女——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不过西参娘娘饱读诗书,应该知道某些妖物如此习性的罢?”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怎么,我说佘青青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男人或女人,你似乎并不高兴?”
“怎么高兴得起来?”姻姒低头想了一会儿,双手捂胸口,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我觉得玄苍前后都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
26火花下
玄苍端着盘老鼠肉驻足院中,忽然觉得自己还真是多事。
抬眼便见揉着腰坐在石桌边打呵欠的佘青青,丝毫【文】没有女【人】子该【书】有的样【屋】子,一袭碧色纱衣松松垮垮裹着纤细身子,风一过便撩起裙摆,露出雪白长腿——扫帚抹布统统扔在脚边,似乎已经休息了好一会儿,倘若他不来盯着,恐怕还要继续休息下去。
她根本没有想要打扫的意思。
“真真是世风日下。”白发男子拧着眉悄然无声走到佘青青面前,重重咳嗽了一声:他已经忍了许久,眼下恨不得找个麻袋将这个不知检点有伤风化的妖女装进去,敲晕了拖走当废品直接扔掉。
催债鬼驾到,青蛇妖大惊,慌忙屁股离了石凳弯腰拾起扫帚,连连辩解,“我很快就会……弄、弄干净的,就歇一会儿,你等着,一定在那盘东西还热乎的时候就打扫完……一定!”
“早知青青姑娘如此言而无信,在下手中这盘吃食,就不该为你备着。”玄苍凝视着她,无端地威严,语气半是愠怒半是失望,“本一个时辰能做完的活计,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完成?耽误了我家娘娘用晚膳,这罪责是由你来担,还是由你家主子来……”
“西参娘娘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她要吃晚饭,我就不要吃吗?”无礼打断他的话,佘青青美眸一撇,“你手里的那盘菜,不是为我做的吗?既然做了,又只有我能吃得下,你作甚还故意刁难我?哼,自我修得人形以来,十指不沾阳春水,进进出出都是小妖们伺候着,就连爷也使唤不动我,要不是因为那盘菜有点儿意思我想尝尝……你再嚣张,看不我抽花你的脸,拔光你的毛……”
她一番话说得狠绝,好似张口就能露出沾着毒液的蛇牙。
看着她张牙舞爪沉默了片刻,玄苍终于有了些动静,宽袖轻轻一动,碗碟一转,手中喷香的肉食连同着汁液一并翻倒在草丛中……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佘青青惊呼连连,心疼不已,急忙弯腰去捡掉落在地的肉块,只是指尖刚沾上些浓汁便被玄苍一把扼住手腕,责骂道,“你是得有多馋?这掉在地上的东西你也捡来吃?”
她扭头,狠狠瞪着他,“我按你说的打扫屋子,已经是给足面子了;现在捡你扔掉的东西你还要管,天底下哪有你这么爱管闲事的男人?哼,依我看,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报复我的吧——是啊,我是伤过你的脸,可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
“我只是在教你规矩和礼数,在下生平最见不得举止粗鲁和不讲个人卫生的家伙。”
“举止粗鲁?我?”佘青青喃喃重复着他的话,继而将目光移到被扼住的手腕上,冷笑道,“光天化日欺辱良家妖女,你他妈说我粗鲁?”
玄苍自觉失态,刚想松手,熟料那蛇妖竟反手拉扯住他的衣袖,借力顺势倒在他怀中,一双美眸风情万千,微张的饱满红唇几欲贴到他的脖颈;通透碧纱无风自动,不过眨眼瞬间,长腿便缠上了他的腰,女子发髻上的青黄色缎带随着他的白发朝一个方向飘,几抹颜色渐渐融合,煞是好看。
带着胜利般的笑容,佘青青紧紧贴在玄苍胸前,将另只手顺领口缝隙探入他衣内,肆无忌惮上下游走抚摸——不同于蛇冰冷的体温,男子炙热的肌肤灼得她喉头干渴,迷离间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你……就不觉得有时候我的举止还很值得细细品味?我现在的样子,可还算得上粗鲁?”
“青青姑娘这是在引诱我吗?那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玄苍稍稍有些不自在,双颊分明有些发烫,几番挣扎未果后这才放弃,他最不擅长对付热情过度又不讲道理的异性。
“失望?怎么会?除非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她挑了眉毛,又凑近些许,指尖不断捻揉着男子胸口的凸起,坏心眼地笑着,“就算你喜欢男人也没关系,待我蜕皮之际,变个男人给你瞧。”
并未落入圈套,他冷笑,“实不相瞒,你的行为举止确实值得让人好好品味与琢磨:我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对老鼠有如此执念的蛇妖。”
缓缓将佘青青推开,玄苍只是含沙射影地讥讽着两人初遇时她的跋扈模样,“空修得一副漂亮皮囊,却半点不知人情世故,不懂礼数规矩,更不知晓羞耻为何物——幸亏你跟着东商君,若流连于尘世中,肆意妄为,定然会祸害无辜凡人。”
你……强压下想去解腰间鞭子抽他的冲动,佘青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扬脸道,“你多虑了,我才看不上那些肉眼凡胎呢。”
她顿了顿,忽而正色起来,死死盯着白发男子的双眼,好似要从其中挖掘出什么,末了才开口出声,“玄苍,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看上你了,要祸害就祸害你一个;你那么爱多管闲事,兼爱众生,生怕我去祸害别人,不如就亲自收了我——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我佘青青,等你一句话!”
她说得豪迈,说得认真,说得天地动容。
“是在说笑话么。”玄苍怔了一下,压了声音嘟囔,你看上我哪点我改还不成?
“谁与你说笑?”青蛇妖勾着唇角上前一步,一脚踩上石凳,抬手拍了拍男子面颊,浑身透香,“你若是愿意呢,今晚咱俩就去拜个天地喝个喜酒洞个房,以后晚上我归你,白天你归我,如何?”
明知这火坑跳不得,可玄苍怔了怔,还是鬼使神差地顺着佘青青的话接了下去,“这晚上我懂,可白天,我怎么个归你法?”
“你轻功不错,又喜欢打扫屋子,可以替我捉老鼠;厨艺一流,捉到了老鼠就做菜给我吃呗,反正爷早就反感我吃生食了,我跟了你,至少顿顿能吃上热乎的老鼠肉。”轻佻地冲他点了点下巴,妖女微微一笑,“这条件很划算。”
“所以,你感兴趣的只是老鼠而已。”
长长松了口气,玄苍摇摇头,生硬地挪开她的手,“与你说不清道理。罢了罢了,后院清理的活计放着,待会儿我来做。折腾一日,想必你也乏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先说好,老鼠肉没有,就算再捉到,我也不会用来做菜;还有,我做什么,你就得吃什么,挑食不吃的话,要么自己出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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