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寻常的妖怪,到底怎么敢独自潜入浮明城中带走了城主的独子?觉得有些古怪,他刚想开口,却看见钟凛猛然站了起来,随即雪亮的宝剑犹如惊虹出鞘的耀光在他面前一闪而逝,他几乎来不及阻止对方,就看见那雪亮的剑芒已经劈裂了昏暗的空气,狠狠一斩而下!
凄厉的惨嚎声骤然在室内爆开,血腥味瞬间漫溢了逼仄的空间内,映衬着血般的红烛。一只鲜活的手臂血肉模糊的砸在地上,那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疼得凄惨哀嚎,滚倒在地,肩上血肉模糊的手臂断口中依稀可见森森白骨,见此情景,秦烈不由得皱紧了眉,不忍目睹的微微垂下双眼。
“你们把老子的儿子带到哪去了?!带到哪去了!”钟凛面色阴沉,狠狠踩住那在地下挣扎的人的肩膀,手中锋利冰冷的剑锋淌落下道道鲜血。“说!再晚半刻,老子再砍了你一只手!”
“我、我说,我说,都说啊!我们……我们本把那小龙崽子带到了百里外的……云音石洞附近……我……”那人结巴着想回答,被钟凛脚下狠狠一碾,脸几乎疼得变了形。“不……不,我们绝对没对那孩子下手!在云音石洞里有条金龙……将、将那孩子抢走了!我们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里,真的!冥鸿大爷,大爷饶命!”
“冥鸿大哥,如今再也耽搁不得了,求请您派我带兄弟们去云音石洞附近探查!这两个人,要如何处置?”一旁候着的刑风闻言一下子冲动的站了起来,抓起身侧的宝剑一拱手,对钟凛求问道。他与冥鸿一向是过命的交情,从小看着小少爷长大,自然是担心钟颜的,因此,他也焦虑万分。
“冥鸿,先暂且留下这两个人的人头,料以后还有用途。”秦烈敛颜站了起来,低声走到钟凛身边搭上他的肩道:“我料单凭这两人,是断然不敢在浮明城中做下如此勾当,这背后恐怕有……”
“当然,现在老子占据了扶风山大片地盘,想要老子死的人在妖界多不胜数,奈何不了我,就找孩子下手……”钟凛瞥了他一眼,沧蓝的眼眸中流露出嗜血的杀意,手中剑锋指向那两人冷笑放言道:“既然如此,老子就和他们拼一场!若我一旦查清是哪拨不入流的势力带走了那孩子,老子就要他们用全族的人头和鲜血来偿还!”
秦烈微微一怔,那瞬间他像是看到了这个人千年前的样子,鲜血,杀戮,凶暴桀骜,几乎是谁也无法制约的存在。如今,这个人又要回复成原来那个好杀好战的神将了?心里一冷,他看见钟凛握剑的手骤然一紧,知道不好,刚想阻止对方,下一刻却只看到鲜血如同喷泉般喷溅而出,那被砍断手臂的人的头颅沉重滚落在地上,将视界染成了一片癫狂的赤红。
“玄火,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心软。”他呆立在原地,钟凛却搭上他的肩,在他耳边低声笑道:“留下来扔进牢狱里拷打审问的人质,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我只希望避免无谓的屠杀。”秦烈的语调缓缓冷了下来,他坐回屋角木案边的靠椅上,不由得抿紧了唇。“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的小卒罢了,杀了他们有什么意义?”
“只冲着他们带走老子儿子这一条,就活该去死。”钟凛的视线凝视着一地血泊,抬手让属下将尸体和另一个吓得晕厥过去的人拖出去,沧蓝的独眼瞥向秦烈,唇角竟露出了一丝轻佻的笑意。“如果你不狠心将别人践踏在脚下,总有一天,你会被其他人狠狠践踏在脚下……这就是妖界现在的规矩。怎么,玄火,皱什么眉头?你果然还是适合呆在干干净净的天界哪,是不?”
“别扯到我头上。”看着那些人将尸体拖出屋外,屋中一片寂静,秦烈皱眉端起桌边的茶盅啜了口茶,避开对方锋芒毕露的眼神。“……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你真的什么都没变,冥鸿。”
“你不喜欢?既然讨厌,既然看不惯,那为什么还要再一次回来?”钟凛眯了眯眼,用一方瑰丽的锦缎缓缓擦拭着手中剑锋上的血迹,对他扬唇一笑。“你是因为想老子了?”
“不过是顾念旧情,回来看看。”听得出对方言语里的轻佻和讽刺,秦烈抱臂垂下眼,随即抬眼望向面前的钟凛:“越来越跋扈暴戾,你……真让我失望。”
“反正你从来没对我满意过。”钟凛站了起来,将剑放回案边,双手撑在秦烈座椅两侧的扶手上,俯身俯视着他,唇角露出一丝有些灿烂的笑意。“嘿嘿,绝情透顶啊,玄火。老子为你可丢了一只眼睛,你就没有什么能报答的?”
“冥鸿,别闹了。”秦烈望向对方被云纹眼罩遮蔽的左眼,视线缓缓移向对方深邃犹如沧海的蓝色右眸,心中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他记忆中的钟凛不是这种亲手手刃生命却依然毫无愧意的人,不是这种眼神狂热暴戾犹如猛兽的男人。他甚至狐疑自己一直并没有看清那个离开青城和自己一起旅行的青年真正的本质,那掩藏在爽朗灿烂的笑意之下的,或许是一颗真真正正的,野兽的心脏。
“所以我问你,为什么要回来?”钟凛倒握住他的手腕按在椅子的扶手上,有些粗重的气息掠过他的耳侧,暧昧凑近了他的耳边:“回来找老子和老子的宝贝儿子,你存的是什么心?你在留恋千年间的旧情,被老子上过一次,干得你太爽了,你一直在惦记?”
“你是喝多了,还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放开我!”滚烫而带着暧昧的气息掠过耳侧,秦烈有些反感的抿紧了唇,想挣开对方的手,却发现对方带着薄茧的手指力度比他想像的大得多,几乎像铁钳狠狠钳制住他的骨头,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腕骨发出不堪负荷的嘎吱声。
“你忘了,我早就不是人类了。”钟凛大笑,凑近了他的脸。“原来我比不过你的力气,是不?这么多年来,老子一直在变化,你呢?”他有些恶意的靠上秦烈的耳畔,手不怀好意的顺着对方的手腕往衣袖里摸去。“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冥鸿,够了!”
薄胎青瓷的茶盅猛然翻倒摔裂在地,秦烈阴沉着面色狠狠站起身来,看着面前有些惊愕却瞬间露出轻佻笑容的男人,皱眉冷冷道:“别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若是你想恶作剧的话,找别人去。”
“哦哟,生气了~”钟凛后退半步,仿佛投降似的举了举手,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痞气道:“得了,就知道你看起来散漫,其实骨子里是正经的不得了的人。好啦,我要回校场去带兄弟们找宝贝儿子去,你要留下就留下,让堡里的总管给你安排个地方住。玄火,回见。”
秦烈站在原地,视线追随着那个扛起剑阔步出门的人,微微咬紧了唇。昏暗的烛光下,那人上身只单披了件墨色武袍,精赤的脊背和肩膀被扶风山炙烈的太阳晒成了浅棕色,身躯比他们当初见面时高大坚实了许多,那精悍的体形和锐利深邃的眼眸,几乎像只带着十足狂气的骄傲野兽。
若是说以前的他像是一柄深藏鞘中未曾开锋的平缓钝剑,现在的他则更像柄锐利十足,雪亮凶戾的张狂利剑,锋刃迫人,一旦触碰,必将割得遍体鳞伤。秦烈伫立在原地许久,缓缓坐回身后的座位上,眼神移向地上破碎一地的茶盅。可惜锋芒太盛,恐怕终归会招来杀祸。他想。
另一边,在那方古旧而考究的客店里,钟颜正坐在床上,睡得很足,吃的饱饱的,高高兴兴的捏着一支毛笔在眼前的宣纸上涂鸦。
梁征出去了半天,打听好扶风山的去向,随即便回了客店。他进客店的时候,客栈的老板娘正在柜上忙碌,一看到他就笑了,理了理头发抬头对他道:“这位爷,奴家看见您带了儿子来店中住宿,这时节有些炎热,奴家就让小二熬了些降火的莲子羹儿,您的儿子年纪还小,等会我就让小二端到楼上去,他可以吃些。”
“我儿子?”梁征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面前那对自己微笑的端庄女人,微微愣了愣道:“……那小鬼,你说那是我儿子?”
“是呀,难道不是吗?”那女人一笑,手头翻着客栈的账本,对他笑道:“爷,您儿子和您真是一个模子里头扣出来的,现在可爱得紧,想必以后也有您这般俊美刚毅的模样。哦,对啦,方才您儿子向小二要了墨笔,在房里画画,小宝贝儿真是讨喜得很。”她边笑边说,眯着一双凤眼,言语里自然而然流露出了喜爱之情。
梁征踟躇了片刻,提脚上楼,脑子里却还回转着那女人对自己说的话。长得像自己?不会吧。为什么?冥鸿的孩子会像自己?古怪。
他推开房门时钟颜正趴床上画画,一看见他来就笑嘻嘻的扑上来抱他道:“叔叔回来了,叔叔,我画了你!”
这破小鬼倒不认生。梁征想着,将钟颜一把提到膝盖上,下意识就捏住他的脸向两边扯开,又用力将那粉团似的小脸往中间挤,心里却纷乱古怪的很。这种粉嫩嫩圆乎乎的脸蛋儿哪里像自己了?!像吗?他对这人间相貌之事一向迟钝,又不太揽镜自照,竟一时无法断定。
“哎哟,哎哟,叔叔不要捏我!”钟颜一把推开他的手,从他膝盖上溜下去,兴奋的扯起床上的宣纸给他看,道:“你看哪,我刚刚才画的,画了叔叔!”
梁征定睛一看,不由得怔住了,即便是他也不由得忍俊不禁道:“用墨笔画两个轱辘,两个轱辘下面再顶两根小短腿,这就是我了?”
“这是手,这是脚!”钟颜喜滋滋道,在纸上指着那些长短不一,乱七八糟的线条道:“还有,头顶上还画着光呢!”
梁征一看,确实那轱辘小人头顶上还画着几条歪歪扭扭呈放射状的线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抬手粗暴的揉了揉钟颜的脑袋,他心情好了许多,觉得这小东西实在好玩,就将钟颜提着后脖领儿提过来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