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秦烈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抬头看他。
“钟贤弟真是想法不同常人。”他挑起眉,倚在他身畔微微闭了眼睛。“这念头虽然荒谬得叫人不敢苟同,但勉强也说得是好的,若是生出这种诡异念头,想必钟贤弟必定是不讨厌我的罢。”
他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单薄锋利的唇线透出一丝苍白。这样看来,虽是勉强提起精神与自己揶揄,他始终还是身上带伤,身体虚弱。钟凛暗暗想着,握了握他的手,笨手笨脚的给他拉好被褥。
“睡罢,我不走的。”
他说完,伸手搂了搂对方的肩,虽脑子里的思绪还是一片混乱,但心底还是做了个决定。房内的黑暗逐渐浓郁,他在昏暗的光线里伸手去抚了抚秦烈的头发,秦烈动了动,往他这边靠了靠。虽说天气炎热,但这几日连日阴雨,夜间的气候还是凉了下来,对方的温度偎着自己,不知为何,在昏暗中望着对方双眼微闭的模样,他忽然生出一股油然而生的亲近感。
他虽是不若那日的青衣璧人柔情婉转,俊秀媚人,那皮相看起来却还是有几分顺眼。
顺眼归顺眼,但他那副始终傲慢不羁,眉眼凌厉的气势,钟凛看在眼里,本是再怎么如何也无法生出什么旖旎私心的。
钟凛一向在勾栏里厮混,那些男倌无不是妩媚俊秀,温柔似水,那种柔媚得如同女子的男倌,直勾得人心神摇荡,一如当日那对他投怀送抱的青衣郎君,因此,哪怕是男女不拒,钟凛时常追逐的也总是那些真正俊秀撩人的花魁。勾栏青楼,歌台舞榭,他不知为那些傲然绝美的尤物浪掷了多少金帛珠玉。
但秦烈从头到脚,无论怎么看,和那种类型都搭不上一丁点边。与此相反,他更反倒是像那些混杂在勾栏里,为那些男倌歌女,花魁头牌一掷千金的浪荡客人,这再怎么样也离钟凛的胃口相去过远了。
难道自己的口味已经已然变异了?自己已经彻底离常道越来越远,完全堕落了?他一边勾了对方散在肩上的黑发亵玩,一边心想。
不过,他想要弄到手的东西就必定要弄到手。钟凛瞄了瞄倚在自己肩上,呼吸渐渐沉实下去的秦烈,心里有些自私的思忖着。这人既然愿送上门来,又说喜欢自己,想必自己要做些什么也不算是太过分。但这秦烈与他始终兄弟相称,若是挑出什么事端不免尴尬,况且,他还没有勾得自己愿意犯险背德去强占了他的地步。
心念里满是胡思乱想,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腿,以免自己在远离良知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得太远。想那秦烈对自己如此放心,卧榻之畔,本是岂容他人安睡,但他却偏偏带着伤跑到自己房里来,倚着他就慢慢睡着了,这未免也太信任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了。
渐渐想来想去,他突然猛然惊觉自己把对方并非常人这个最为重要的问题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看来果然色能迷人心窍,若是一起邪念,天大的破绽祸端即便摆在面前,都能视而不见。这也怪不得那些妖鬼狐仙总能骗得那些迂腐书生团团乱转,心甘情愿为她们掏心掏肺,这原来是有常理可循的。
心中心神交战,对方的温度又贴得极近,钟凛左思右想,念在对方伤势严重,还是不太情愿的决定至少先规矩一晚。他往对方的身边靠了靠,闭上眼睛,满心希望自己能迅速再次睡着。
※※※
一夜朦胧,他昏昏沉沉,不知是醒着还是做梦。隐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团灯光在门前晃过,那几个仆人掌灯经过门边,在门口低声交谈,他意识混沌,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知道他们没过片刻就静静吹熄了灯,悄悄离去。
天明时,窗外的鸡鸣声终是把钟凛从这种模糊的状态中闹醒了,他抬起手揉揉眼睛,侧头看那倚在自己侧肩上的秦烈仍是呼吸沉实,双眼紧闭,他不忍心吵到他,只是轻轻挪了挪身子,好让对方靠得更舒坦点。受了重伤的人睡起来总是要沉些,他算是领教了。
钟凛从来难得有这样的宽厚心境,甘愿平白借肩膀给人靠上一夜,自己却规规矩矩,什么坏事都没有干。这实在太不像自己的作风了,他在心里腹诽自己,再不干点什么像样的,恐怕等回了青城,自己早就不是自己了。
既然自己已经那么善良,把肩膀借对方靠了一夜,而且对方既然敢来自己床上,想必能接受自己的摸摸碰碰也是情理之中。想到这里,他抬手抚上对方的脸颊,看对方嘴角紧抿,唇上原本的血色只余苍白,更是心生恻隐,指尖不由得碰上那线条分明的薄唇,轻轻抚触而过。
本是睡得极熟的秦烈被他弄醒了,皱了皱眉,掀开了眼睛。乍一醒来,他脸上还带着倦意,显得有些朦胧的眸子里少了时常游转其中的戾气,看上去平易近人了许多。
“……我吵醒你了?”钟凛刚想开口,却发现对方的唇角猝然勾起一抹魅惑笑意,他还未来得及挪开指尖,那停留在对方唇上的手指却已然被对方轻启唇齿,含在了口中。他感到对方牙齿的触感轻轻咬了咬自己指尖,未料到对方会用如此挑情的伎俩,他的耳背猛然蹿起潮热。
咽了口口水,他按捺不住靠向对方,试探着捏了下颌抬起,秦烈也只勾起唇角微笑,眼底渐渐纠起浅浅的邪气,没有任何推拒避开的意思。
窗外欲曙,房内的光线暧昧朦胧,正是调情的上好时机。钟凛正心猿意马的凑近对方,企图吻上那抹略略挑起的薄唇时,身后响起的突兀推门声却毫不识趣,猝然打断了他的兴味。
十八、上郡
浮世夜话 浮世 十八、上郡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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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钟贤弟别气,我那管家阿墨也是心眼实在之人,没抱什么坏心,只是一时没认清情势,扰了气氛。”
车轮吱嘎吱嘎在路上碾过,马匹呼哧声和车夫吆喝着甩鞭的声音混在一处。秦烈倚在车内安放的一处软垫上,盯着脸色显得略有阴沉的钟凛,不禁哑然失笑。
钟凛抱着一把从秦烈带来的行装里寻到的宝剑,窝在车角里一声不吭。他这辈子的声名和节操都葬在了此处,教他如何不难过郁闷。那管家正趁他妄图犯下错事时推门进来,端了早饭,好心要请他们两人用餐,却不想扰了一段佳景。
钟凛还依然记得那个总是僵着脸的管家在那刻震惊得张口结舌的模样,自己虽说名声一向不好听,但雪上加霜,又被扣上一顶趁机对伤者图谋不轨的罪状,虽说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但又把坏印象在人家心里加深了一层,这总是很不妙的。
险些越了雷池,但又断在将下手又未下手这个阶段,搞得最近的气氛都很尴尬。要么干脆别做,要么干脆做到底,这反倒好些,这两头都够不着,晃晃荡荡如同走独木桥般的境况,是钟凛最深恶痛绝的。
秦烈在那之后便让仆人收拾行装,催一行人上路,钟凛问起因由,他只说在祠堂附近不能再呆了,以免再招祸事劫难。虽然心里觉得纳闷,可钟凛毕竟是他雇来的随行保镖,还是得跟着大队伍走的。
跟着一行人糊糊涂涂的一路过了渭水,往上郡而去,一路上秦烈唇角上带着的揶揄笑意总让钟凛汗毛直竖。他不禁开始痛悔自己怎么如此没有出息,对方一诱就上钩了,傻乎乎一头热,却像是又被对方诳进了圈套里。
今日又在马车上度过半天,晚上便可抵达上郡,钟凛真心不想搭理秦烈的搭腔,只是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但秦烈可没有那么好打发,稍一懈怠,他就发现对方挪到了自己身边,马车里本来空间就狭小,他避无可避,只得睁开眼睛,正好对上秦烈凑近含笑的脸。
“秦老板不要再开兄弟玩笑了。”他无可奈何,对方的气息挨得极近,他的后背又发起僵来。“这次哪怕秦老板再殷勤婉转,这送上门来的好处,老子受用不起受用不起啊……”
“怕什么,这次不会再有人叨扰。”秦烈的身体在这两日明显好些了,揶揄人的劲头又足了起来。“若是钟贤弟想趁机做些什么,为兄既带着伤势,势必无法反抗,贤弟大可放心行事。”
“罗罗嗦嗦,你真以为老子饥渴到那种程度?”钟凛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撩开车帘往外看了半眼。“……再唠叨不休,老子就趁你无法反抗的时候把你捆了石头沉进路边河里,反倒落个清静。”
“钟贤弟这实在是不地道,那前些天还对为兄不知如何殷勤温柔,如今没过多少日子,却就腻了?”秦烈往靠垫上倚了倚,唇角一勾,手上正摆弄着那块四处裂缝的玉牌。那玉牌虽然裂得早已失了原本风韵,但秦烈看似是很珍惜它的,总是将它带在身边。
说得好像自己是多么负心寡情之人。钟凛翻了翻白眼,若是对方的态度像之前那么柔顺,不那么揶揄,不那么可恶,不那么逮着机会就嘲笑一番自己,单单看皮相,还是勉强过得去的。但随着身体好转,那秦烈凌厉夺人的眼神和散漫不羁的笑意又回来了,让人不由得感叹物是人非。
“秦老板,我还是觉着你受伤虚弱的时候最惹人喜爱。”看他冲自己挑眉揶揄,钟凛不禁反口挤兑道。“若不是我一直眼看着你好端端的,我会觉得你在养着伤那几天是被哪个人调过包了。”
“贤弟说这话未免让为兄太过受伤……”秦烈眯了眯眼,伸手揽了他肩膀。“那几天为兄身体有恙,自然是虚弱少语,莫不是贤弟就喜欢这一型的?”
“去去去去。”钟凛嫌弃的推了他一把,后者假意露出一副暗自神伤的表情。
“我听闻贤弟在我养伤期间心境暴躁,卸了我一个手下的胳膊,是否真有其事?”尽管装出一副哀伤表情,但秦烈抓起话柄来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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