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在皱眉头啊。钟凛呆呆的凝视着对方专注望向自己的金眸,迟缓的想道。他发现那个人总是高傲不可一世的眼中清晰的出现了疼惜和心痛,甚至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刚想开口言声,梁征的手指却在那刻轻轻压上了他的唇。
“为什么反倒要护着那个打你的人?”
“我……”骤然对上对方直视着自己的眼眸,心里一虚,钟凛视线不禁游移了一下。“反正……反正打得也不重,老子皮糙肉厚的,挨一下就挨一下吧。大老爷们,有什么好追究的。”
“可是,我心疼怎么办?”梁征眯了眯眼,手指缓缓勾勒着他下颌的线条,暧昧的低声道。“我觉得非要追究不可,总不能让阁里的其他人觉得你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你太小题大做了吧。”对方低沉的语调和幽暗的眼神让耳背瞬间不自在的滚烫起来,钟凛窘迫的皱了皱眉,挥开对方的手。“别腻歪,真恶心哪。”
梁征低哼了一声,眼中却露出一丝愉快的笑意,凝视着他,微微挑起了唇角。
“也罢,你不愿提就暂且不提了吧。话说到此,今夜我有一样东西想给你看看。那样东西,对我来说,一直是视若生命的至宝。”
六、断剑
浮世夜话 隔世 六、断剑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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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什么?”
钟凛愣了愣,坐在榻边抬眼望向缓缓起身望着他的高大男人,一头雾水的问。梁征讳莫如深的笑了笑,大步走到房内摆着装饰品的乌木立架边,伸手握上架边的一只镏金瓷瓶,一声机簧弹动的喀哒声随即传来,绘着大幅山水游鹤壁画的墙面瞬间吱嘎开启了一条缝。内里原来是面隐藏着的精致活板墙,里头隐隐华光滚动,璀璨明亮的光芒从黑暗中透出,几乎瞬间晃得人眼有些发花。
他忍不住好奇往那道缝隙中窥了一眼,只一眼,就不由得怔得张口结舌。无数珍宝在墙内的黑暗空间中璀璨闪烁着,发出绿芒的夜光玉杯,镶嵌翡翠和夜明珠的精巧金瓶,金铢美玉滚落遍地,价值连城的玛瑙血玉堆在地上黄铜包边的数十口黑木箱中,闪烁着迷人的柔润光泽。
在那遍地的耀金流银中,甚至还趴伏着数十只铸工巧夺天工的纯金猛虎,与普通老虎大小别无二致,尽是咆哮腾跃的凶猛姿态,眼眶中镶嵌着闪烁的夜明珠,乍一看去仿佛真虎蹲在黑暗中,目光灼灼窥视着生人。
“来啊。”梁征走到他身前,伸手把呆若木鸡的他从榻上拉了起来,轻轻扶住他的腰。“跟我进来吧。”
钟凛呆呆的跟着对方的引领走进那房内的密室之中,一步一步,黑暗随即笼罩了他的周身,无数珍宝在他身侧荧荧发光,绚烂夺目,不禁让他觉得喉头干涩起来。地上滚落的金珠玉石时常绊住他的脚步,知道那些宝贝价值千金,他有点不舍得就那么践踏下去,足下谨慎,反而差点栽了个大跟头。
梁征瞥了他一眼,毫不在意的将足下璀璨闪烁着的明珠金块踢到一边,揽着他往前走去,仿佛脚边的只是凡世寻常的砖瓦碎石。
钟凛本以为这墙内只是个存放财物的房间,但跟随着梁征的脚步,他却越走越深,穿过珠玉黄金琳琅满目的黑暗房间,竟是一条如同明镜般光滑的走廊,内里空间极大。发现墙面散发着柔润的青绿光泽,他好奇的伸手一摸,竟发现那偌大走廊的墙面都是翡翠砌成,上面雕琢着八条形态各异的巨大游龙,龙首龙尾绵延整条长廊,栩栩如生到仿佛在碧绿的墙面之中游动腾跃。
他惊讶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呆呆的向前走去,一路走一路左右乱看,梁征倒也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径自带着他穿过翡翠行廊,来到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他放眼望去,厅内竟尽生长着繁茂的花树草木,墙壁上用极细腻的笔触绘着美轮美涣的天界胜景,其中雪白祥云遍布,绝美天女身拢五彩云纱翩然起舞,众仙在云雾缭绕的宴会上举杯欢庆,十足一个脱世出尘的世界。
“呆在这里等一会,我给你看看那样东西。”
梁征注视着他,伸手示意钟凛停在身旁一棵开得如同朝霞般绚烂的花树下,向厅内不远的一处高台走去。钟凛还未从眼前的绝景中清醒过来,兴奋的四处观望着,到近处看那些花树他才发现,这些树木生长得仿佛和一般的树木有些不同。他小心翼翼伸手去摸,触感冰凉滑润,他连忙抬头望向树冠,片片树叶精巧绝伦,但看上去却晶莹透亮,竟都是朱色琉璃雕琢。
他又望向四周,原来四周的繁茂花木皆是以大块翠玉雕琢而出的光彩璀璨的琉璃玉树,与真树相比惟妙惟肖,不到近处几乎看不出来其中的端倪。四处观望,他不禁哑然失色,心中却也兴奋不已,周围数百繁盛的琉璃玉树拱卫着描绘天界众生相的壁画高墙,偌大的大厅吊顶上坠着灿烂夺目的纯金灯盏,其中灯火闪烁如颗颗悬于头顶的繁星,这如梦似幻的浮华胜景,就连他在梦中也未曾见过。
正忙着四处乱看,他突然看见两簇巨大的火焰从不远的高台间亮起,随即梁征从那高台下现出身影,伸手施然揽住他的腰,带他跨上高台的云阶,扶他站立在顶处。
他怔了怔,惶惑望向对方,梁征却微微扬起唇角,伸手触上高台尽头的玄武石高墙,随着他指尖金芒一闪,那墙上一人高的麒麟石刻骤然分成两半,从中现出一块黑色石板。
钟凛定睛看去,那块沉厚石板上正用无数银链捆缚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釭剑,没有剑鞘,布满锈痕的剑身伤痕累累,仿佛就要险险断裂成两截。不过,虽说这剑已是日暮西山的残貌,但剑柄上粗刻的咆哮兽头森森狰狞,铮冷剑身张狂夺人,再加上一股英锐凛然之气在剑上旋绕不散,让人依然能看出几分这把旧剑在全盛时期时那副雄壮无匹,锐不可当的傲然风采。
本想梁征会给自己看什么世间无双的至宝,没想到对方搁着这厅里大堆珍宝不管,偏偏慎重万分的让自己来看这把破剑。钟凛起初想着,有些不屑,但当他打量着那把锈剑时,心中却猛然闪过一丝古怪的熟悉感,那把旧剑上像是有什么奇异的东西紧紧吸住了他的眼球,他的腿像是突然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分毫,只是呆呆的凝视着它。
交错的青芒,断裂的锁链,轰然倒塌的石柱,震天撼地的巨响……无数古怪又残破的片断突然挤进了他的脑中,心中一动,他突然发现自己很熟悉这把剑握在手中的触感,那熟悉的重量,熟悉的冷冽剑锋,熟悉的英锐狂气,这把剑……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的妄想,但是,他很确定他曾经见过它,在什么时候……
“——你还是别碰为好。”
一声厉喝惊醒了他,钟凛猛然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手竟不受控制的朝那把残剑伸去,仿佛受到了它的深深吸引。他怔了怔,转头望向喝止他的梁征,对方挑起眉,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睛端详着他。
“这剑不是普通凡间兵器,它存有灵气剑魄,凶厉无比,如同癫狂恶兽,从来只认主人。旁人贸然去碰,恐怕会被它冷锐剑气所伤。”
钟凛愣在原地,默默凝视着那柄剑,心脏在胸腔里咚咚搏动着,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梁征。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想碰它,只是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古怪的心念,既然梁征都这么说了,那他也……
「——吾主,吾主,我已等了你千年……」
一个沉厚的声音骤然在他脑海里响起,他一惊,往旁看去,站在他身边的梁征正凝神盯着那把剑,神情若有所思,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他不敢置信的缓缓转向那把剑,在那一刻,他看见一抹冷冽的青芒从剑锋吞吐而出,他甚至产生了那把剑正在凝视着自己的错觉。他咽了咽口水,觉得喉头干涩得厉害。
凛风飞扬的喧嚣战场,两辆狠狠相撞的四马战车,滚烫的鲜血洒在脸上的灼热感,还有风中硝烟的气息……
古怪而匪夷所思的片断突然张狂挤进他的脑内,耳朵嗡然作响,脑海中瞬间弥漫的针扎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瞬间皱紧了眉头。伴随着旌旗飞舞,士卒欢腾,战鼓雷动,手中的锐器次次碰撞出金铁相交的峥然厉声,那时他手中握着的是……
是它。是它。他睁大了眼睛,如同垂死挣扎的鱼一般觉得胸腔一片窒息。它曾在自己手中焕发生机,沐浴无数鲜血,而它后来……后来……去了哪里?无数仿佛不属于他的异样记忆统统挤进他的脑内,他的头脑猛烈疼痛得发出巨声悲鸣,几乎站立不稳,眼前混乱一片,只剩下那把剑还静静的在眼界中闪烁着光芒,如同指引前路的明灯。
如同溺死的人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忘记了刚刚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敬告,只是伸手迫切的抓向那把剑,触手一片冰凉,他的指尖触到了生锈的剑锋。
那瞬间,无数如同烈火焚烧般的灼热触感从他触及剑锋的手指流向周身,全身如同针扎般剧痛,一阵无形的锋芒从剑身泛起,划破了他的指尖,鲜红的血涌了出来,滴落在剑身上,几乎灼痛了他的眼睛。
“别碰它!碰它的话你会——!”
在混沌中他听见身边梁征几乎失去控制的声音,然后感到对方猛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想把他从剑边拉开。但片刻,他感到对方的动作僵硬了,随即,他听到了一阵悠长的嗡鸣声响彻室内。
他眼睁睁看着从自己指尖滴落出的鲜红血珠如同雨水渗进泥土中一般被那把剑吸得一丝不剩,在那瞬间,那把被银链束缚的锈迹斑斑的青釭剑开始如同活物般挣扎着嗡鸣震动,几乎把它束缚于其上的石板都震得咔咔作响,震动一次比一次剧烈,如同狂怒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