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我说你该不会忘了我吧?』对方一手紧抱不放,另一手在他脸上游移,他脸一撇,躲开对方的触碰。
『真的忘了我啦?』对方轻轻笑了。
言深一愣,好像想起什么,他不确定的说:「狐…狐狸……?」十分不确定。他所认识的狐狸,才不是这样的。虽然声音似曾相识,不过印象中,狐狸应该是可爱有点狡猾……
『宾果!答对了。给你一个奖励。』狐狸在言深脸颊大声地赏了一吻。
「狐狸……,你吓到我了。」既然是狐狸的话,言深放心不少。
『吓到你啦,真是抱歉。』狐狸笑说,一点歉意也没有。
「还有,不要一直抱着我。」言深提醒他说。
狐狸迟疑一会,才放开手,笑说:『你可不能趁机逃跑。』
「我人生地不熟,还能跑去哪?」言深没好气的说。
『你说的对。』狐狸诡笑着,言深背对着他,因此没看到他意图不轨的笑容。
「我说,狐狸,你一定这样抱我吗?这样很难讲话。」言深苦笑,总觉得姿势怪怪的,感觉也怪怪的。
狐狸将言深身体一翻,从正面抱住他。
言深有些错愕,眼前依旧黑漆漆一片。从前面抱跟从后面抱有差吗?重点是,周遭黑到连狐狸的身影都看不到,只是有被拥抱的感觉而已。
「狐狸,这里很黑。」言深决定跟狐狸沟通沟通。
『我知道。』狐狸扬起美艳的火焰,星星点点的出现。纵使有火光,言深依旧看不清四周,勉强看得见狐狸的背。
「我习惯看着人家的眼睛说话。」言深委宛地切入主题。
『我知道。』狐狸回答。
「所以呢?」言深等待他放开手,许久,狐狸没有放手的迹象。他只好提醒他:「不让我看看你吗?我想看你真正的样子。」
『……』狐狸没有回答。
「不行吗?」言深失望说着。循次渐进的方式最容易说服他人,不过狐狸似乎不吃这套。
『再让我抱一下。』狐狸说,舍不得放手。
任性也是狐狸的特色之一,奇怪的是,总觉得有点不太一样。言深等待狐狸放手,掬起他火红的长发把玩,触感十分柔软,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好久不见,你变高了。」
『我本来就这么高。』
「是吗…,你头发也留长了。」
『不喜欢?』
言深赶紧否认:「不会。我很喜欢。」
终于狐狸放开他,这次是真的面对面了。
言深终于看到狐狸原本的面貌,不再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狐狸跟他长得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狐狸的长相妖艳却不女性化,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直视自己,莫名奇妙地言深突然感到恐惧。
『喜欢就送给你。』狐狸顺着言深的手,用尖锐的手划断头发。
言深惊讶看着绛红色的头发垂在自己手中,完全没想到狐狸会这么毅然决然割断头发。
『换你了。』狐狸趁他不备,也剪下他的一些头发,使其和自己的参杂在其中。他心满意足说:『这样我们就是结发夫妻了。』
「咦?」狐狸的话比剪下头发还要震撼,言深一脸疑惑问:「我们什么时候变成夫妻?我怎么都不知道?」谁是夫?谁是妻?
『怎么你想反悔?』狐狸扯着他的头发,逼得他不得不仰视他:『是谁说喜欢我,是谁说不想失去我?』
「狐狸,好痛!」
『你想反悔吗?』狐狸一点也不理会,他直视言深,几乎是咬牙切齿。
言深从他火红的双眼中看到怒火,也感觉得到周围不断上升的气温。
终于在狐狸身上找到熟悉感。好像回那天,又痛又热的感觉。
内心的锁,喀擦一声,被打开了,很多原本封箱的负面情绪一涌而上,有哀伤有失落有难过有背叛,有希望也有绝望。
还有一层又一层剥不开的,思念。
心中千头万绪,言深只叹了口气。头皮被扯得发麻,肌肤好像要着火似的炎热,心急愤怒的狐狸还在等他的回答。
狐狸觉得很愤怒,这个人是在玩弄他吗?为了不伤害到他,他苦苦抑制自己的妖力,只为了能待在他身旁,现在却想跟他装傻?
如果他敢说忘记之类的话,干脆杀了他一了百了算了。他也不用这么痛苦!
『陆言深!』狐狸加重了力道。
「我恨你,臭狐狸!」言深自暴自弃说着,倔强回瞪他,不甘示弱的逞能。明明痛得要命,热得要命。
倏地,狐狸放开手。瞬间变脸,从盛怒变成温和的脸孔,他顺了顺言深的头发,好言好语说着:『抱歉,吓到你了。我不应该凶你。』
「我恨你。」言深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他说的明明是不中听的话,怎会是这种反应,因此重申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狐狸轻抱住他,仅仅一下下就分开,他看着言深,诚心诚意地问:『能不能原谅我?』
言深摇头,一脸不信任看着他。
狐狸脸色一僵,随即温和的说:『不能试着原谅我吗?』执起他的手,手中有溷杂两人的头发,『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一吻手中的头发,抬头吻言深的唇。
言深看着狐狸逼近,没有逃开,没有拒绝,任他亲吻,任他撬开自己的嘴巴,任他肆虐他的口腔。
他可以选择把手放开,将头发丢下。然而,却握紧它,紧握不放。
陆仁被一连串的门铃声吵醒,他开门看到陌生男人牵着他女儿的手,他猛地惊醒,震撼地看着男人。
「你是什么人!」陆仁指着男人,声音颤抖问着。
「我是你爸爸。」外表跟他同年的男人居然这么回答他。
双双陷入沉默,陆仁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他虽生气,但他更担心仍在男人手中的女儿。
他闭眼,要自己忍耐,冷静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带孙女回家。」男人笑了笑,将女孩往前轻轻推给他,「我的工作就算完成。以后,陆家跟我再也没有关系了。」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你什么意思?」陆仁正想问男人,却猛地惊醒。
没错,他惊醒。一切都是梦。
他起身往女儿卧室走去,开门,看到睡得安稳的女儿,才安心下来。
一安心就想喝水,他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经过客厅,被凌乱的行李吓到。
照言深的个性,他是不会把东西放着就去睡。
陆仁担心地往言深的房间走去,开了门,没看到人。陆仁去厕所找,去厨房找,去卧室找,去车库找,没有就是没有。
「言深?」陆仁呼唤着。却没有人回应。
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担心不已。
奇怪的是,刚才经过沙发时,并没有看到桌上多了两件东西。现在却看见了。
一只从日本带回来的金酒杯,跟似曾相识的手帕。
他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拿起手帕展开端详,上面还綉着类似自己小时后的英文缩写。
他记得小时候,母亲非常喜欢在手帕上綉名字,又嫌中文太麻烦而綉英文缩写。母亲就将他的英文名字缩写成「RL」,一直到长大才知道,自己英文的名字缩写应该是「LR」才对。
对了,好像还有一件事……
他记得有一次去爬山,回来后,手帕就不见了。等等,好像还有什么……
好像忘记什么了……
爬山,迷路,求救……
符咒,鬼道……
妹妹,救命,约定……
陆仁的记忆像拼图般,一块一块,逐渐拼凑起来。脑海里浮现一个景象,火焰般的狐狸,再三叮咛着: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要你第一个孩子。』
猛地,记忆排山倒海涌上,他想起一切,他跟狐狸做了约定!他用他第一个孩子换妹妹的生命。
才知道,他的孩子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番外《妈妈》
陈瑛今年十岁,国小四年级。
每一学年都拿品学兼优奖,今年也不例外。
她上台领奖,校长亲自将奖状递给她,并与她握手。
四年来都一样。
陈瑛的视线突然在校长肩上停留,仅仅一刹那,她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等待颁奖结束。
若要细细追究她看到了什么,那就可怕了。
她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状似婴儿的模样,趴伏在校长肩头。
正确来说,那不是婴儿。
那是大约手掌大小的胚胎。
带着血,带着透明浓稠状的液体,漂浮在空中,双手紧紧地握拳,趴伏在校长肩上。
陈瑛年纪虽小,但她知道那是什么。
二哥说,那是鬼。
陈瑛的爸爸妈妈是道士,陈瑛的爷爷奶奶是道士……一直追溯上去,没完没了。最后能得到一个结论,陈家的家族事业是道士。
听说,陈家的灵异感可以遗传。
但是,一直到陈瑛父母这一代,灵异感几乎是零。
不过,陈瑛父母还是从事道士这个行业。
套一句陈瑛父母常讲一句话:心诚则灵。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想像那里有鬼,那里就有鬼;想像那里有神,那里就真的就有神。
很神吧。
尽管陈家的灵异感几乎消失殆尽,但陈瑛的二哥看得见,陈瑛也看得见。
陈瑛看得见完整的鬼魂,而二哥只能感觉到它们在附近,只能看见不完整的黑影。
二哥说,她的能力比他强。
但是,她一点也不高兴。
毕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她对家中求神拜佛的活动一点兴趣也没有,她甚至不喜欢求神拜佛。
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不幸。
所以,她不信。
二哥说,有些东西就算她不信,它还是存在。
就算如此,她还是不信「神」的存在。
不过她相信「鬼」的存在。毕竟「它们」是她眼睁睁看到的事实,例如,这些漂浮在人群周遭不安的鬼魂。
颁奖结束,校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所有人准备回到自己班级的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