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有劳中校安排接待事宜,好好款待这位特使先生。”海亚抬起右手。劳特深深地鞠躬,抬起那只手,吻了下去,趁机在海亚的手心中轻轻挠了几下。
海亚极快地收回手,身子微微发抖。劳特得意地看着他,拖长声音说:“如果特使先生能满意而去,我想王子殿下是不会吝啬对我的赏赐吧。”
“……不会……”海亚说得很艰难。
“那么,到时候,就请殿下到卑职家中赴宴,一醉方休。”劳特故意把最后四个字说得极重,海亚顿时苍白了脸。劳特一笑,躬身退了下去。
“这个混蛋!”狄恒抢上几步,目光像要把劳特的后背烧出几个窟窿,他回头看向海亚,担忧地问:“殿下,您……”
海亚摇摇头,低声说:“没有什么。”他站起来,走到窗前。他的窗户正对着繁城的市中心广场,以往热闹喧哗的地方,此时却格外安静,只有十几个乞丐半死不活地缩在角落里。
“我知道特使来的目的。”海亚幽幽地说,“我快满十八岁了,按照帝国的法律,十八岁的皇子就有继承皇位的权利,皇帝表哥怕我行使这项权利,他不想让我活过十八岁。”
“殿下……”
海亚摆手阻住了狄恒的话:“表哥很有可能要放弃繁城,我不可以,这个帝国的每一分每一寸土地,我都不能让敌人轻易拿去。”他回头,望向狄恒的眼睛,轻轻地问,“狄恒,你会一直跟着我吗?”
狄恒沉吟片刻,单膝跪地,躬身说:“誓死追随您,殿下。”
Chapter 9
蓝廷醒来的时候,口中干渴得像着了火,浑身酸痛无比,软软绵绵的,用了很久才听到耳边低低的呼唤声:“上尉,蓝廷上尉。”
他缓缓偏过头,见多维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原来又回到牢房里了,蓝廷心里长吁口气,他宁可终日不见阳光,也不想再看见霍维斯那张可恶的脸。
盖尔小心翼翼端过一碗汤和两个黑面包,说:“这是特地给你留下的,你快吃点东西吧。”
蓝廷挣扎着坐起,近乎贪婪地将那碗汤和面包吞个一干二净,这才觉得有点力气,熨帖许多。他抬起手背擦擦嘴,把汤碗还给盖尔,说:“谢谢,我好多了。”
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多维笑嘻嘻地说:“啊,你可不知道你刚进来时脸色有多苍白,我们都还以为你死定了。”
“那可不太容易。”蓝廷是那种哪怕全身上下只剩一口气了,也要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的人。他坐直身子,调侃说,“我要是死了,劳特那群混蛋会很寂寞的。”
大家一起笑起来。上次蓝廷在众人面前大大扫了劳特的面子,无形中拉近了他和狱友间的距离,早先的隔阂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廷做了个手势,把大家聚集到身边,他的目光在阴暗的牢房里显得异常闪亮,压低声音说:“我军刚刚夺取了一向重大胜利。”他顿了顿,确定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慢慢地道,“是葱岭,我们攻下了葱岭。”
众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喜色溢于言表。多维吐出口中含着的草梗,说:“消息可靠么?”
蓝廷沉吟着说:“应该还算可靠,而且很有可能长河一带敌人也没有保住。我猜,繁城就快要失守了。”
大家受到了鼓舞,精神振奋起来,开始窃窃私语。
蓝廷等了一会,直到大家又心情稍稍平静,低声说:“得想办法把这个消息告诉战俘营里的所有人。”多维立刻接口:“这容易,我们早已形成了一整套联系方式,传递消息都很有办法。”
蓝廷摇摇头:“只有这样还不行,现在我们还只是一盘散沙,必需得真正团结起来。”
多维神情一肃:“上尉,你的意思是……”
蓝廷深深吸了口气,说:“这里是普曼帝国最大的战俘营,里面关押的战俘足足有三千余名,我们C区就有一千多人。一千多人不是个小数目,足以打一次大反攻,战场上的弟兄们流血送死,难道我们就在这里默默地等着吗?”
多维只手握拳,在空中用力一击:“上尉,你说的对!”
盖尔皱起眉头:“可我们被关在这里,赤手空拳,能做什么?”
“所以才要团结起来,随时做好出击准备。”蓝廷神色坚定,“也许用不着我们,战友们很快就会攻下繁城;也或许敌人失败后穷凶极恶,明天就会把我们全部处死。但无论怎样,我们得尽自己的努力,哪怕最后一刻,也要和敌人战斗到底!”
犯人们用尽一切手段,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战俘营中的每个人。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大部分人宁可相信这是真的。谨慎的人小心翼翼地和狱卒对话试探,最后确定了消息的可靠性。这对战俘们来说,意义非比寻常,他们自从被关进来,没有得到一星半点外面的信息,在无穷无尽的茫然和恐惧中,很多人选择了麻木。
但葱岭的攻陷,无疑给了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希望。一股令人难以察觉的暗涌,在战俘营里隐隐流动,像厚厚冰层下面的激流,逐渐缓慢的,不动声色的,融汇到一处。
……
……光线很暗,树影在朦胧的月光中晃动。林赛把所有文件放在桌上,一份一份仔细捡看。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一种莫名的焦躁紧紧抓住他,简直难以呼吸。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一只手突然伸出来,用力按住他的。林赛猛地抬头,正对上莫顿怒火熊熊的目光,莫顿在叫喊,对着自己叫喊,他在说什么?说什么?……
林赛蓦地睁开眼睛,朦胧皎洁的月色,透过窗子映进来,宁静而美好。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平复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莫顿走到他面前,端来一杯温水:“怎么,做噩梦了吗?”
林赛点点头,有些赧然地看他一眼,用手比划:“我可能有点太紧张了。”
莫顿温柔地笑,掀开被子坐到爱人身边:“第一次开画展,难免。不过没有关系,一定会有很多人来看的。”
“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画的不够好,怕贻笑大方。”
“怎么会。”莫顿轻轻抚摸林赛蓝色的头发,“钟珉老师不是说你画的很好了吗?你也知道他为人严苛,如果你不是达到这个水平,他一定不会建议你开画展。”
林赛点点头,似乎安心了。不过莫顿知道他太敏感而小心,只要画展不开始,他就会一直这样患得患失的。索性翻身压下去,含住林赛圆润的耳垂吸吮。林赛怕痒,想躲开,却被按住了。莫顿探出舌尖,在林赛的耳廓中轻轻□。林赛痒得全身都缩了起来,难耐地急促喘息。
莫顿低低笑着,手指在爱人的脸上流连,无声地问:“可以吗?”
林赛偏转了头,闭上眼睛,没有回答,身子却像片刚刚吸饱了水分的叶片一样慢慢地舒展开。莫顿低头吻住他的脖颈,一路向下舔舐,像爱抚最珍贵的宝贝。
其实在莫顿看来,林赛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早已将邀请帖分发给所有在繁城的朋友。尽管现在战局不妙形势紧张,但上流社会还是改变不了骨子里的贪图安逸享乐,只要炮弹没有打到自家门口,谁管那么多?一些极有趣味的沙龙还是照常开始,出席这种小型画展更是联络感情打探消息的好机会,更何况邀请的人是大名鼎鼎中校军衔的莫顿队长,要知道此人一向严肃刻板,六亲不认,要巴结他机会可不多。
一早上来的人就不少,低声交头接耳对几幅画评头论足。真心喜爱也好,附庸风雅也好,一个小时之后,竟有三分之一的画被贴上“已售”的粉红色的小标签。看得出来林赛的心情非常不错,眼光一直闪闪亮亮的,像阳光映射下的海水。莫顿一直陪在他身边,偶尔对方说话欲速过快,林赛分辨唇语比较困难的时候,他就会体贴地代为回答。
钟珉老师依旧神情严肃,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只等到一些专业的画家和收藏家过来,才勉为其难地起身打个招呼。
画展进行到一半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嚷,紧接着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啊,我来晚了,实在不好意思……嗯,人还真不少呢。”
居然是霍维斯,尽管莫顿出于礼貌,给他送去了请柬,但可没料到他真能来。这只花孔雀左看右看也跟高雅的艺术半点沾不到边,除非是TJ的艺术。
莫顿还是站起身,和林赛一起向外走。霍维斯带着克兰正迎面走过来,和各式各样的来宾打招呼。尽管莫顿不太愿意,不过还是得承认,霍维斯在交际圈里比自己更受欢迎。女人喜欢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无穷无尽的甜言蜜语,男人则喜欢私下悄悄沟通一些技巧,毕竟情妇的多少,也是上流社会用来炫耀的资本之一。
莫顿一扯嘴角,算是露个笑容:“霍维斯,你能来我太高兴了。”
“怎么能不来?这毕竟是林赛第一个画展,意义非同寻常。”霍维斯只对莫顿略一颌首,目光就全被一旁安静温和的林赛吸引去了,温柔地说,“能收到您的邀请,真是万分荣幸。”说着,微微躬身,伸出一只手,要对林赛行吻手礼。
林赛颇为窘迫地看着莫顿,不知该如何是好。莫顿毫不客气地挡在林赛身前,拨开霍维斯那只讨厌的手:“我替他心领了。”
霍维斯很是遗憾地摇头叹息:“唉,莫顿,你太不懂得人心了。”
“是啊。”莫顿略含讥讽地说,“若论风流潇洒,善解人意,谁能比得上你?”
霍维斯哈哈大笑:“太过奖了,又有什么用呢?我永远也遇不到林赛这样的妙人。唉,你们感情这样好,真是令人嫉妒,尽管还没有结婚。”
“就快了,霍维斯,我会第一个给你发喜帖的。”莫顿回答得很爽快,看样子已经筹划很久。他对着霍维斯说话,林赛看不见他的嘴型,也不知莫顿在说什么,只是在后面拘谨地微笑。
“是吗?”霍维斯别有深意地看了林赛一眼,“那可真是恭喜。”
说笑间,几人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