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骄阳之光,无皓月之华,但就着那碎碎光脉之亮一眼看去,这古今中外,素界人界等数界内闻名遐迩的四大凶兽之一的梼杌,竟然是人形人身,且肌肤嫩皙晶莹若白玉,乌发柔顺光亮若泼墨,眉目秀雅,俊得不同一般。
在周围光脉陡然暴增之际,梼杌笑道:“青龙,朱雀,玄武,白虎……你们都来了啊!好极!真是好极!”
这一战,不会轻松呢!
它这样忖道。
只是,不得不战。
既然,他们打定主意要灭绝了四大凶兽;那么,它也只有迎战了。
投降归顺什么的,不是它的作风。
其实,这个结局,当初就知道了的。
在欲…界,这天,人,素,闇四天内:天界与闇界互取平衡;人界则与素界相辅相成。
当然,在生生不息、与与流转的五气五素的关系作用下,天,人,素,闇四天之间亦各各有着微妙的联系。
泌水是个心气很高的孩子。
他想要改变重塑整个素界,继而达到超过天界的宏愿伟望。这是他的愿望,也是他的欲求。
它,梼杌,想要控制他,蛊惑他,自然就要拿出诱饵来。于是,它顺着泌水的意思利用神力幻化禁咒重塑素界,令得整个世界四季如春。
很费力的事情。
可是偏偏是那样的合了它的脾胃。
曾经,在界域未明的混沌上古时代,它梼杌也是怀着这样的宏愿的。
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
完美无缺。
可惜,万物平衡。
素界四季如春,人界就逐渐气候无常。以能力能量守恒的天之道地之理,人界的气候地理逐渐恶化变糟。反过来,又恶性循环地来影响素界,令得亏洞虚蚀在素界四处横生……
素界,也在逐渐变糟。
两界平衡,迫在眉睫。
更糟糕的是,蚀亏隐缺(注1)在素界的蔓生疯长令得空界的四大凶兽寻到了漏洞,这便经常往素界的八荒以及各国而去,时时祸害。
这样不平衡的害处必须去掉。
否则,一切会走向更加糟糕的糟糕恶途。
梼杌也曾经想过要制约约束其他三凶。
可惜的是,数万年来它对待兄弟都不甚严苛;习惯使然之下,它终究是疏忽错漏了去了。
它亦隐约思虑到,若是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上界的神佛是会考虑要灭掉四大凶兽,堵上这个漏洞的。而且,吸取了四大凶兽的力量,正好再以这股巨大的能量来平衡两个世界的问题。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真的有其实施的必然存在性。
更可惜的是,梼杌虽然想到了隐患的存在,却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又或者说,它真的想要寻死。
在空界的日子,并不快乐。
于是,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了。
梼杌的嘴角噙笑,它望着越来越近的光影,喃喃道:“纵然是必定灭亡的道路,却也不会让你们好过。这也是对你们的尊重……几万年了,老对手们!接招吧!要知道本尊在这个寂静的坟墓里,也不是无所事事的……且让本尊看看你们有没有长进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金氏坎苏
当年情;实难忘。
一径心事;一翦落寞;
浑不知散飘何方。
茫然伫立,
看岁月流年的春华秋逝……
凋谢的情愫;于白昼之间尽情飞舞伤感;
邂逅风景后的一轮月;
只剩下,渐渐走远的斑驳痕迹……
繁华如故;终将老去,
落幕后;莫过是一场山河永寂。
斑驳的青石路口,可记得你曾从我的门前飘然而过……
无论在何道;均盼下一世能再遇上。
怎奈何,
梦死醉生烟花烫,
爱锁旧华,尘封今世。
那是在药国。
药国,是阿苏的国家。
阿苏,姓金,大名叫做坎苏。
这金姓,是药国的国姓。
世界上(注1),各国国姓循惯例只得两位:一为龙主帝君,一为麒麟主相。按说,根本就不存在凡人能得龙主帝君姓氏的情况存在。
但事实上,除了最为纲纪严明恪守天道地理的五大帝国之外,在其余六十四个诸小国家中,总也有例外发生的时候。
这位序第二十九的药国之内,就在当年泌水大帝祸乱之时,出了这样一桩例外赐姓的妙谈佳话。
自然,这妙谈佳话四字是在百姓的眼内所见。落在稍有些见地的勋贵宦门子弟眼内,则就是祸非福了。
但,无论如何,在药国的话本小说内,总是有个为平民百姓升斗小民们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想在千年之前的古时,却也有个乱世,曾出英豪,因了时势,造就一代凡人国姓呢!
就是有那么一个凡夫俗子,竟能在机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地救了国之帝君一回,后又立下不少功勋;故此得赐皇帝之金姓。这样一个伟男子,如此福禄至厚,偏又生性淡泊。竟在隆恩厚遇,圣宠正隆的时刻急流勇退,自请免职,脱离朝纲;唯留一个空爵虚衔,吃些死禄,享些名誉。
每每说到这里,讲书评弹的说者总要长叹一声,羡艳兼怅叹不已。却浑不知那金氏祖先完全不是天生凉薄,于福禄名利权威无动于衷;实乃是恐忝为高位易生祸患惹是非,引来嫉妒之心;深谙此理,方才隐退。
故,无论如何,阿苏就是姓金。
千多年前,阿苏的祖先原本姓什么早已不可考。
其实是能考的。
素界经史典著历年历代保存的完好程度远远高于人界。类此情由,人界都多的是例证可考,遑论素界?
现在想来,大抵是为表忠义,为表恭敬,他的祖先们早早将族谱上的宗姓销毁得干干净净。
令得后人都不知前情。
不过,也许,是知道的。
但避讳得很。
金坎苏,又或者说坎苏金,这个阿苏,就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族里面。高于名门望族的更加之望族,却远远低于名门望族的权势。
一代又一代无奈的憋屈,一代又一代期待的崛起;最后,是一代又一代命定的幻灭,走向持续的、不变的憋屈。
世世代代的憋屈。
时日长了,心也就死了。
纵然不死,也有些沉寂的接受环境,木讷的默认现状。
人们都说,这阿苏虽为别属(注2)金氏一族的支脉家主,却早早地磨灭了所有的刚硬与戾气,少年老成,内向温和,且沉默寡言。
就是这样的阿苏。
就是这样获得殊荣的药国金氏。
那一天,他正下朝归家的途中。
说是日日上朝,但事实上他这位金氏家主族长却并无职事(注3),光有一个领俸的散阶(注4),且有一个世袭的爵位。偏则性子腼腆不善口舌,他实在是纨绔不起来,这日子过得更是无趣。每日不过应个丁卯,混吃等死,别无他务。
所以,这一日对于阿苏来说,又是无聊的一日。
是的,眼见又混过一日。
皇帝自然高坐金銮殿;主相则说些谋国议政、民生休戚之观;朝臣们自然絮絮论治书定簿、论道议政不见休止。
而他,金坎苏,则继续列位御史台清要副使等之后,与一干诸侯王爵同队,默然思些可有可无的杂事。
其实,以他们这别属金家一门来说,皇帝根本就无需如此防范。
以他金坎苏来说,早已非当年先祖搭救先帝之时的情势,既非手握重兵的太尉,亦非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
甚至为了消去诸卿的疑虑,连五气都不曾用心修习。金家子弟,绝不习武,武技一途,几乎同无。
这样一门家族,无志达之意,无凶狡之私,独晏安自泰,优游过日,又有什么可防伺倍虑劳心伤肺、隐有大祸灭身之势!
如此细细碎碎想了一遭,仍不得可慰藉己怀的要领,纵然明白,总难豁然开释,唯有叹一声时也命也,悻悻退朝回宅。
从高耸恍若入云的皇城出来,回望那巍峨宫墙;离离森森,满载着他现时的消沉黯气,埋葬了他年少时的意气风发。
这样的日子,还有很久很久。
也许,也是因为不想过行尸走肉的生活,所以父亲、祖父、曾祖他们才会毅然决定不修五气,不延寿数的吧?
离开皇城,行走在里坊、坊墙、街道之间,在昭国里(注5)的修政桥边,绵绵细雨中,他初见那名女子。
当时的情形,他一直都记得。
时间愈久,竟然记得愈发清楚。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过去,女子的脸容眉目是有些模糊了。但是某些细节,是一日比一日的醒目炫然。
譬如,她下颌上混着雨滴的泪珠,晶亮透明。
譬如,她那双手牢牢地握拳,白如透玉亮若秋云的手背上跳出四五条竭力抑制的青筋。
譬如,她那微微颤抖的双肩,幅度不大,却极为刺激明显地落入他的眼内。
譬如,她穿着古怪的衫裤边角上奇特的绲边与绣样,紫色的,三四分之一寸许宽。
譬如,她双眸凝黑间一闪而过的狂喜,以及转瞬即逝后潮水般漫上的茫然失措。
再譬如……
当时,那个清瘦可怜的纤弱女子原本无力的倚在修政桥边,神思散乱地瞥过来一眼。也就是那一眼,令得她突地注入新鲜五气般地精神起来。
她迅速地站了起来,并扑入他的怀中。
金坎苏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有洁癖的人。
他喜欢穿淡色的、无纹的清爽衣衫。薰上苏合香,或者是菖蒲。不论晴雨,必然带伞,只为未雨绸缪。因他不爱乘坐车舆,故此从皇城回宅邸他从来都避开都中四“市”,走那干净远僻的道路。
换了别个,在这样的雨日里,蓦地、**地冲过来,撞歪他的玄色绸伞,牢牢地抱住他,令得他半身沾染水汽……他设想着,自己一定会发怒的吧?纵然面上露个优容,心底里也定是嫌恶难耐的;若稍有懈怠,难免现出鄙夷之色。
可在他欲要推手相拒之前,女子那对之前尚且茫然无力的双眸放出华艳夺目的光彩,璀璨无比,于那瞬间轻轻松松便夺了他的心神去了。
那是一种强烈的期待。
从不知有人会以那样强烈的期待看向自己。像是以一生相托相付。所有的幸福尽寄己身。
他忽然之间觉得前一刻还废殆无比的自己蓦地很有存在的必要了。因为那一股浓重的被需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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