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仁国,近百年来,从未与他国相战。故此,此次樊相给灵泽国下了战书,引起了满朝非议和震惊。我,……本是极力反对的,怎奈,主上不在衮州,……一切政事,均由樊相做主。为此,我特地联合御史大夫,以及九卿、尚书省各处吏员,给陛下上了折子,一致要求陛下立刻回国,主持大局……怎料……”
七月闻言侧目瞪住李劭:“原来,是仲远大人的书函,才令得,青龙主匆匆回京么?还……从灵泽借道而过……”
李劭心中微惊,亦带了几分歉意,他自知终是带了几分干系,不免呐呐道:“是的。不知,主上,原本身在何处;亦不知,他为何要从灵泽借道;……更不知,他竟会莫名其妙,不问缘由地……地……射杀了,壅川帝……”
“……你,当知,此刻,此地,说这话,是,极其不妥的。”七月一字一句地盯住李劭,慢慢地说道。
李劭一下子闭了口。
壅川帝为广仁赵帝湨所射杀之事,属于两国机密。
若然传知天下,则,两国必须一战。
不得不战。
尤其,是在周壅川追为先帝后,此事更是被卿相严令禁谈。
至今不明,青龙主赵湨为何要射杀周壅川,明明两人,无怨无仇……
可至少,青龙主忽然从灵泽借道回国的事,却原来,是李劭……
七月定定地看了他一刻,叹了口气,忽而说道:“有时候,觉得,人,太理智,太现实了,也不好……”
李劭不明所以,只能看而不语。
如果,能够迁怒,就好了。
可是,实在不能。
“仲远大人,你瞧着,灵泽的南军和西军,如何?”七月问道。
李劭皱眉思考了一阵子,似是盘桓再三,终是说道:“看去……士气,似乎不如北军……”
七月微笑起来:“仲远大人,果然……利害。匆匆一瞥,竟与我半月时日内所见略同。不愧是广仁太尉。”
“……”
李劭看去有些汗颜,更似有些赧然。
“请仲远大人,帮我看好英招。这头翼兽,就归我们啦!!哈哈!!”七月大声笑起来,得意非凡。
“……”
第二日,朝食之后,闻人七月便请周彤传令下去内府司礼监宣召了裴昌。
御史台,离蕤宾皇宫不远,裴昌来得不慢。
“祖荣大人,我,想去狄泉。”
七月的话一出口,裴昌的脸又开始扭曲。
“主上……”
闻人七月含笑摇头,说道:“祖荣大人,当知我的腿伤早已痊愈。昨日闹得一场,真是对不住你和卿相呢,奔波忙碌,尽是拜我顽劣所赐。既然我的腿好了,之前祖荣大人所要求的,县正大人的邀约,我也该去一趟才是正理。况且,我也很是感激……昨日,祖荣大人耐着性子,陪我玩儿,……”
裴昌脸容肌肉一紧,旋又松开低头说道:“主上此言差矣,下臣只是不曾发现主上的心思。”
七月冷声哼道:“是么?以祖荣大人的精明,不曾发现四个字,太敷衍了吧?我同李仲远从蕤宾宫出发,半个时辰后到了青檀阁。又一刻,祖荣大人和卿相便就赶到。但是,接着,李仲远和一头英招,竟然能牵住祖荣大人足足两个时辰?我不信!哀家,不信!”
裴昌再次怔住。
在这个璧壅殿内,年青的女主慵懒地斜斜靠在她常坐的椅子上,精制春罗对襟双层上襦,内里为月白窄袖,外面拢覆素色轻纱,边缘以宫绸掐边收住两层襦衫;下以青花丝绸为裙头,白色宫绸牙口,下摆长长拖地裙幅为纯白莹色素织蚕绸,更罩一层白底蓝花的丝帛单纱;金黄色双层绉纱腰带束腰;鹅黄色单层宽幅披帛盖臂;堕马髻歪歪而梳,斜插一支透空掐丝珍珠金嵌珠宝蝴蝶簪。
玉人随心歪坐椅上,闲适淡淡,很宁馨的一幕。
但是,她的眼帘低垂处,瞳眸电般闪向他,睛光扫射,含有莫名探视的深意。
“祖荣大人,就算在最初被我骗过去了,可是,最多,只需一个时辰,你便能看出来,是么?看出来我让李仲远带着你和卿相绕圈玩儿呢!对不对?”
裴昌叹了口气,终于坦然陈道:“是的。当时在青檀阁,我便猜到,主上的目标,乃是天授轩。”
第三十八章 重回狄泉
作者有话要说:呃,一如既往厚颜无耻地求各位姑娘收藏哦。
收藏就在右上方,轻轻点一下就可以,谢谢哇。 “以臣,对主上的认识,主上若目标真为青檀阁,又岂会因下臣与卿相的来到而轻易离去?主上定然死磨烂打,亦要达成目的;若然不得,也要寻机定下契约,来日再细细探察……”
裴昌说,口气平淡宁静,波澜不惊。
闻人七月低目瞧自己长裙上的轻纱花纹,轻声说道:“那么,祖荣大人,既已看穿,又为何肯陪我玩呢?”
裴昌淡淡地说道:“因为,臣,想不出来,主上有任何不利于灵泽的可能。”
“是么?”七月抬起头,唇角带了笑意。
“主上,看去,十分喜欢先帝。”裴昌突兀无比地指出这一点,令得七月微微一愣。他像是忽然不再避言,直爽坦白地说:“而且,主上,非他国人士,不存在各国纷争的利益冲突。灵泽,又奉了主上为女主,给予一国之至高地位荣誉。可以说,别国可以给主上的,灵泽都给了;别国给不了主上的,灵泽也给了!以上种种,令臣思来想去,无论在情、爱、利、益、位、势等诸方面去想,均想不出来,主上会有对灵泽不利的理由。所以,主上想玩,作为下臣,自然要陪主上玩。”
“……”
七月心中终于漏跳了一拍,裴祖荣,他果然厉害!
他说,他当时,就猜到了。
也是,天授轩和青檀阁,真的太近了!
而他,行事之前,已然将对方所有的情况都分析推敲了一遍!思路清晰,反应敏捷,实在不容小觑啊!!
“下臣的解释,不知主上听了,可满意否?”
裴昌仍旧微微低头,目瞳上挑,瞥视七月。
七月笑。
“满意,非常满意。所以,我想,即刻,便去一趟狄泉县,拜访县正裴公。只不过,曼倩大人到底寻我何事?不会是,提亲吧?”
裴昌放低目光,轻笑说:“主上无需担忧,下臣保证,家父绝非不识趣的人。既然当日,主上已然回绝过一次,岂会再又旧事重提?”
七月再次莞尔浅启唇:“那很好啊。其实,祖荣大人,也不差啊,我不是不喜欢,只是……现在没有考虑过这些事。”
于是,裴昌又是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终于,这位御史丞怒了,他猛地站直了身躯,说道:“主上,勿须安慰下臣。事实上,下臣,早有心上之人,也由此故,自能明白主上对先帝的心意。主上,大可不必多作姿态!”
言毕,他拂袖而去。
留下颂妙轩内,张大了嘴巴的闻人七月,在心中呐喊着,真的吗?真的吗?祖荣大人,快跟我说说你的心上人吧!是谁啊?卿相?妫汭女帝?还是坊间花魁?小家碧玉?或是大家闺秀?
人家,真的,好好奇哦!!
来来来,祖荣大人,我们喝点小酒,吃点小茶,就点小食,一起来聊聊嘛!!只是,你走得太快了,连个影子都没留给我……好残忍啊!!
午后,七月同卿相说明了一声,便微服前往狄泉。
之前,她一直考虑未定,是先见武略将军彦子卿,还是先去找裴公。青檀阁一行之后,初定先去拜访裴公曼倩大人。
而如今,瞧见裴昌的反应后,心里对裴文约见她的用意之好奇,以及对裴昌那熊熊燃烧的八卦火苗作用之下,更加,毫不犹疑地,选择了先去狄泉。
并且,是即刻。
说起来,也想去一趟旧居。
裴公,单名文,字曼倩,狄泉县县正大人。
在十年前,他乃是灵泽朝三公之一,裴御史大夫。
因妫汭女帝的失踪,他自责甚深,最后执意归隐。在卿相的百般挽留下,最后,他留下了他的儿子裴祖荣在朝野续任,而他自己,坚决到了狄泉这种小县郡地,做一个低微的县正大人。
人虽太半退隐,威势仍在。
只看御史大夫一位至今为他悬空便知端倪。
七月一抬出要去见曼倩大人的旗号,卿相简直是忙不迭地就答应了,还毫不掩饰地面露喜色,多半心里盘算着,该当让这位前御史大人,好好地教导一番这位任性妄为、乱七八糟的新主。
狄泉县仁丰里。
素界以百户人家为一里,每一里设一里正。
那位当日为她说媒的杜荣氏眅姐姐,她的夫婿便是仁丰里的里正。在里正内另设里甲,每十户为一甲。
裴公为人清廉,大隐隐于市,府邸便在仁丰里的里巷内。
到了狄泉后,七月早早撇开了随行众人,令他们在县正府内休息,自己则独个儿去寻裴文。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向来勤勉办公、从不歇息的裴文居然告病在家;且听说他亦是明着留言给了慕令史、连公平吏、向县尉等人,让他们告知京中来人,他在家中等候。
裴文此举,必有深意。他定有机密事宜,不可示于他人,需要与七月私谈。
经过闾门(注1),走在高墙漏窗之间的狭巷小途内,七月的心底泛起无比熟悉的感觉。
裴府,旧居,杜荣氏,申嫂子……都在仁丰里内。
过了那两扇曾无比熟悉,现如今铜钹紧锁的门后,再过一甲,就到了裴宅的砖雕门前了。
县正大人,我来了。
七月在心中默默地念叨:您寻我,有事吗?
似乎,看到裴文那张和蔼慈祥的脸,眉目都松松地展开,和和地说:“啊,是闻人小功曹啊……嗯,阿七啊,老夫,有点事要麻烦你去做呢……”
“啊……?什么?县正大人,你说什么?”
闻人七月从勾栏栅窗前的一个漏空矮榻凳上抬起头来,惊愕万分。
裴文站在书房内一个圆形三腿香几前,轻轻敲了敲几上那只珐琅熏香炉,回转头,平静地说道:“下臣的意思是,当年翁孙大人,曾留下一支太尉府的彰府密卫军。那是翁孙大人,留给二殿下的。下臣与翁孙大人,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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