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闻人七月记得自己当时,并没有即刻询问那位广仁国的赵麒主相,关于妫汭女帝的消息。她第一个问题,却是质问之词:“敢问樊相,广仁国,当日,为何要攻打灵泽?真当是要,祭太阳?”
听了她这样咄咄逼人的问话,樊相只是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地回答:“确是如此。只是……”
他一边拖长了话音,一边则不慌不忙地将手探入另一手的广袖之内,在袖笼内取出一卷信札,转交递给了坐在他旁边的灵泽主相,周皓卿。
卿相接了那卷信札,双眸自然而然地投视到了信札之上,落目之际,只见她面色倏地一变。旋即,一向得体周到的她,竟失态地未及将信札呈上交给座榻上的七月,便就极为不当地,当着众人的面,匆匆打开了信札函件上的火漆封印,展开信卷,大谬不然地就直接看信去了。
而随着她不断地扫视着信卷函札之上的语句,那脸色是越来越差了。
半晌之后,卿相原本坦然自若的神情已经一如死灰,她将手中信函直接收入衣襟怀内,从座椅上立起身,而后,拖动着沉重的脚步,往七月的座榻方向走了几步,嗫嚅了一阵,只挤出两个字来:“主上……”
七月正在诧异,为何卿相怎不将那信札交了给她,却自行看了,更是自行收去。这信函,本是樊相明示要交了给她这位灵泽女主的;况且,就算这信不是要给七月的,可此殿内,灵泽国最高位者为七月,任何物事,按理当先交了给七月过目;而卿相如此做法,实属失礼无矩之极啊!
但当着樊相的面,她却又不好如此明目张胆地损了卿相的面子,只能带着显而易见的神情,非常纳闷不解瞥视注目于周麟。
好在,卿相也未让她郁卒许久,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快步走上如意阶,到了高台之上,七月的身边,附耳说道:“樊相给的信函,乃是……乃是先壅川帝的,亲笔手书信件。事关汩甪之战,……那,那一战,是……是……是子房以条件与广仁约定的。换言之,是……是……是子房他,要求广仁打灵泽的!此事,此事,决不可让满朝文武知晓!否则,只怕……只怕……”
什么?!
是壅川帝?是他要求广
第四十三章 坠茵落混
坠茵落混(注1)
人间道,和这修罗道,那是不一样的!
周壅川曾说过,龙,向来单生,从无双胎。周壅川亦曾说过,龙嗣出生,帝后均会薨殁!
故此,两国君主,相恋,意味着,一国国灭!
听说,素界,举凡能算得上数的,也就是六十九国范围内,女帝龙主,甚少。但,总也有闻。
其实按照闻人七月的想法,一条男龙(抱歉,在她脑袋里,那龙,就是按条算的),一条女龙,那是多么门当户对、金童玉女的般配啊!第一,物种是匹配的!第二,能力是相当的!第三,没有龙鳞捣蛋!——自然第三条那是后来才知晓的。
只是,这不过是七月的想法。
在素界人的概念里,那不啻于洪水猛兽般的厄运!两国龙主相恋,最后生下一名龙嗣,则定有一国没有君主。
七月记得当时自己问周壅川:“那,他们两个国家,就不能合并吗?”
那时节,阿壅正在院中雕一块牙板上的拐子龙纹,打算为她做个红木嵌瘿木面,束腰直方腿,内翻马蹄足的炕几,闻言后他说:“如何合并?如以小附大,则位序靠后的国家必然不甘,尤其是国中大姓,以及诸多朝臣,何去何从?以大附小,更加麻烦多多,后患无穷……况且,加之所涉问题极广,譬如,也不是那两位龙主所在国家就恰巧近在毗邻的,这合并二字,谈何容易?总而言之,此乃逆天之行,绝非祥瑞,实为不吉。”
后来,七月记得自己笑,说道:“还好,现下六十九位龙主里,也只有这灵泽国的妫汭女帝,是女龙呢。十年前,她就为了爱人而遁世,想必,不会有这样的悲恋出现,所以,至少,我们在灵泽,还是可以安居的。不然一觉醒来,说是要合并了,倒也怪异得很。”
听了她的话,周壅川没说什么,只是在放下手中的圆刀换玉婉刀(注2)的时候,忽而割破了手指。
现在想来,阿壅,不,壅川帝他这个反应,倒是极之正常了。他心系家姐之事,又怨恨交加,不知是关心好,又或是弃之佳,自然是乱了心怀,便就弄破了手去。
妫汭女帝,与范帝清漳相恋之事,若被两国国民得知,定是极大的祸事。是以,但凡是知情人,总要再三缄默。
可最最严重的是,因有一国将要消失,直接影响上位国之后的所有国家位序。那些位序在两国之间的国家,自然,更希望消失的,是位序较前的上位国……换言之,在素界位序第五的灵泽国之妫汭女帝,与位序第四十六的云海国之范帝清漳相恋,涉及的便是自位列第六的日月国始,乃至最后第六十九国的天雨国,总计六十四国的全部排序!
虽七月不解,但知晓,素界各国龙主,对位序看得
第四十四章 连夜召见
第四十四章连夜召见
四月望日。
辛巳月的戊寅日。
月已上中天。
闻人七月仍旧端坐在璧雍殿的颂妙轩内,颦蹙双眉,同被急召入宫的裴文说话。
女主一脸诧绝的表情看着裴文,甚至带着一丝天真的语气问道:“县正大人,这事儿是真的吗?妫汭女帝的情事,是不可以随便提起的?樊相大人他,让我自个儿来问您呢!”
裴文一时语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眼前女孩儿,像是五年前初见之时一般,总是带着一股子似纯幼似聪黠又似懵懂的神情看着人,而后突然问出一句惊人之语。
十分敏慧,但,还是稚嫩。
樊相的来访,裴文已经听闻,据说樊相提到了妫汭的下落,并言及会在女主登基后说明此事。看来,连广仁国都深知此事利害:为了素界的安宁,不能再让妫汭有帝位名分,这样即便传出女帝与云海国主的恋事,也与灵泽国无关……
只是,不知后来樊相同这位女主又倾谈了什么……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广仁国的主相也不会乐见天下大乱的,所以非常谨慎地没有将实情告知眼前的小女娃儿。
赵麒樊桐,那是个行事严密,周到无漏的主相。
当然,裴文不知道的是,事实完全与他所猜测的,大谬不然。
但此刻,他必须先应付“毫不知情”的女主陛下的问话。
故此,斟酌再三,裴文回答道:“妫汭陛下的情事,确实……确实是一桩令人头疼的……众人不提的原因,实在是有老夫的缘故牵涉在内。”
七月脸上的讶然之色几乎是不加掩饰地显露了出来,她清雅淡良的双眸蓦地亮了起来:“县正大人……是,是,怎样的缘故呢?我,我可以听吗?”
裴文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也是孽障,这应当怪老夫……犬子祖荣,一直私恋妫汭女帝。当年,更是闹得满城风云,几乎令得皇室蒙羞。偏偏一干文武朝臣中,有泰半人等,因着老夫之故,均都支持祖荣。明着暗着,软着硬着,非要胁迫妫汭陛下,同祖荣成就佳话。我其实也劝阻过他,怎奈……怎奈……,唉,若不是他一意孤行,妫汭陛下,又怎会愤而避世呢?!为了她所心系之人的安危,也为了避开祖荣的执意纠缠,她便遁走他方,抛下周氏天下,灵泽百姓。”
“……!!!”
闻人七月真的有点震惊了,便就一时顾不上裴文避重就轻、有意不提妫汭女帝倾慕对象的瞒哄之举了。
裴文,裴县正说的,是那个稳重的裴昌吗?他口中说的那个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的男人,是那位矜持倨傲、斯文儒雅的裴御史丞吗?
天涯望处音尘断,花谢花开,懊恼离怀。
那日,她记得很清楚。
初见群臣之
第四十五章 见龙在殿
“快让他退走,否则,我不介意,在彦子卿的身上,也穿个大洞出来。”
魅魅柔柔的声音慵慵地响着,嗓音如磁,非常好听。但,这如玉石如沉钟般的清朗声音说出来的话语,并不中听。
似是为了强调,那声音又补了一句:“嗯,你可信不信?”
信!
怎敢不信?!
七月定了定神,对着彦崈勉强笑说道:“说的也是,那,子卿你便先回去吧。我也该歇下了。”
彦崈十分惊诧,自己的这位主上,向来是不听劝、一意孤行到底的那种,虽然所作所为并无脱离正道,同荒淫无耻、暴戾凶残也挂不上钩,但要说到肯规行矩步善纳兼听这方面,一件事若她定死了主意,那便九头牛都拉不回了。
故此,他虽劝了,心里却也明白,女主不到做完要做的事情前,是不会安寝的。哪里知道,她竟纳了!这岂非太奇怪了?彦崈满腹狐疑,但又不敢多说质疑一句,抬头看了看站在数尺前的闻人七月,见她白绉纱裙,轻罗褙子,神色虽有些僵硬,却也不算特别怪异,唯一脸疲色十分明显,心想也许这女孩儿真的倦了,只得悻悻退下。
男子懒懒若暖阳般浑而纯净的声音复又响起:“乖,这就对了!嗯,你是以为樊相走了后,这璧雍殿内,只需日夜人流不断,我就不敢来寻你了,可是不是啊?”
“我没有……”
七月转身只及吐出三个字,便被眼前青衫男子拥入怀中,他浅萌葱色的串绸深衣外尚套了一件蚕丝板绫的外衫,那柔滑的料子堵住了她的口鼻,令她登时说不出话来,惟感弥漫在鼻间那熟悉的淡淡清香。
“你没有么?这几日,都不曾好好合眼一夜。算什么?糟践身子么?谁许你这般妄为的?”
赵湨哼声继续说道,“怎么,信不过彦子卿,还要试探他一番?”
七月噎住,半晌才稍稍推开一点青龙,这才吸了口气说道:“只是顺口一问罢了。本不是为此唤他来的。”
赵湨淡淡地说道:“你想让他派人去云海国寻找周妫汭?”
他此话一出口,怀中女子猛一颤抖,立时僵住。
“看起来,你想棒打鸳鸯,却来成就裴祖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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