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 第79部分

我也想要倚赖他人。

我并不想要得到那一句赞赏：你很好。你从不怨天尤人，也不故作可怜乞求他们之悯助，也没想过要如何荣光万丈；你只是，很努力地去活，靠自己，很好。

我想要怨天尤人的，我想要作可怜状乞求悯助的，我想要无需努力就荣光万丈的，我想要无需努力就轻松活下去的，我想过要不靠自己的。

我想要很不好的那个自己！

闻人七月，站在独峰顶。

此处是东南大荒，银沙海。

她脚下有两个看去重伤昏迷的人；而她，浑身颤抖着，双手握拳，怒目蹙眉；猛然间她一个回身，看住身后悬空而立的饕餮凶兽！

体型很庞大。

巨型兽类。

弯曲若藏羚羊的头角，头大如斗尚不能形容其首之大；看去像羊，偏偏长着虎狼利齿，四蹄有爪，如寒光利刃。

大口中持续滴落令人欲呕的腥臭气味，几乎成了溪流，黏黏糊糊，色泽黄绿，看去似涎水又似稠浓的□。

青龙的声音极为微弱地传入七月的耳内：“呼唤狡猊！”

七月浑身一震，她歪了歪头看天空。

呼唤狡猊？

为什么要唤？

救自己和眼前的两个么？为何要救？

红龙是龙，不是她的哥哥闻人熙，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为何要救他？

楚笑寒是人，可是与她素昧平生，从未有所交集瓜葛；为何要救她？

至于自己……两年前，也许就在那命悬一线之际死去了，活到今日，已属够本；为何要自救？

饕餮桀桀桀桀地怪笑着，垂涎三尺地说：“小妹妹，闪边啦！你长得这样娇媚，本来是极好吃的。唉，可惜，你的身上染了那臭烘烘的龙血，走遍奇经八脉，深入血肉五气之中，让本君无法下口啊！把那个……对，那条龙怀里的那个女娃子，给我！让我吃了吧！哎呀，太香了，太香了！真香！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

七月：“……臭烘烘？”

岂有此理！这烂怪物都看不起她！连吃都不要吃她！过分了吧？人家相柳还看着她流口水呢！

饕餮：“你生什么气？本君身为口腹嗜好之欲者，所知甚详。你本来是蛮好吃的，谁让你好死不死的，喝了烂龙的血……嗅嗅，嗯，臭啊臭！难闻死了！本君可不是那些低等小妖兽，随便来个人就急不可耐毫不挑选地就吞下去了！”

七月：“……连你都不选我！气死我也！”

饕餮：“莫名其妙的小丫头，这种事情有那么生气么？虽然被本君挑中也是无上光耀的荣彩。”

七月：“荣彩你个头啦！”

狡猊快给我死出来呀！把这个讨厌的丑八怪烧成焦灰吧！七月忍不住在肚子里大声地叫唤起来。

狡

第一百一十一章　功败垂成

七月发了一阵呆。

接着，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竟然解开了五气封闭心神智之术。

五气封闭心神智之术。

是用来抵挡龙主在身边之时，涌入头脑内周遭人等心思的法术。那是周麟教她的，很稀罕的一件事。

在她将颜云雰的《金兵手记》交去给了资武库天授轩的丞员后，卿相特地寻她教授的。那些时日，她忙着征兵，也没工夫细想这件事。

后来，七月才省悟到：卿相大约是在委婉地表示谢意。

虽然，她为灵泽做了许多事；但在卿相眼里，都是她用灵泽国的资源、又或者都是周壅川留下的物事完成的，所以，大抵都是应该的；但惟独这《金兵手记》，卿相认为是欠了七月的人情了，所以这位麒麟主相便就还了一个法术给她，以作回报。

她很感激卿相的这个相赠。

说到底，她还是人。

真的不习惯有那么多他人的心思涌入脑内。更不习惯对他人的想法一览无余。像是偷窥。总有一种难以排遣的道德负疚感。

可是这会儿，她突然想要看一看眼前这个女子的心思。

楚笑寒。

—文—她对哥哥，是怎么想的。

—人—不，是她对红龙闻人熙，是怎么想的。

—书—有两条龙在，不是么？

—屋—青龙和红龙，都在头顶。

所以，她一定可以看得到的。

东南大荒。

天色黑沉如墨。

银沙海。

飓风四起，卷起恍若雪暴般银色沙尘。如梦，似幻，美得不像是人间。远处，是白色砂舞；近处，点点素沙有若轻雪飘飞。

半空，一青一红两条飞龙翻卷着，缠绕着一团庞硕的黑影；侧旁，时空裂缝内又在缓缓挪动出来另外一个怪物阴身……

下面，靠近地面，有独峰。

峰顶立着一名白衣女子。

她的怀中还抱着另一名女子。

此刻，白衣女子抬着头，看似在关注天空的战局，偏偏面上的表情极其古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这是什么？！

这个女子，这个叫做楚笑寒的女子，她到底在想什么？

闻人七月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虽然令人无奈的是，现在确实是时空错乱的状态。

但是……但是，楚笑寒她……她喜欢的人，是……是雍正皇帝？

呃，我的下巴在哪儿？有没有脱臼？

七月忍不住想要用力地把怀中的女子摇醒，问一问：你是人吗？你正常吗？你怎么会去喜欢一个死了几百年的尸体？

闻人熙，红龙他，绝不可能是雍正！

就算再怎么说前生后世，他都不可能是！红龙和白龙差不多岁数吧？青龙话里话外提到的，也听出来了！八百岁肯定有的！

雍正皇帝，那是三四百年前的人间界的中国皇帝！

所以，不管楚笑寒是怎么把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难寐之夜

七月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屋顶：简易而细致、初具方形藻井（注1）规模的屋顶。

云海国？

额米尔州的卢戎府，卢阳郡的卢越县，卢石山。

天似乎黑了。

屋内燃着数支白蜡。

又回到这里了吗？

这个木屋子。

这张木床上。

胸口还是疼，但好了许多许多，几乎像是要痊愈了一般。

她呆呆地坐起来，看着全然换了的干净衣衫，感觉里面甚至包扎过了，身上则盖着一床薄被；还没能多想一会儿，就和那日一样，听到门开的声音，赵湨从屋外走了进来。

门开的一霎那，有月光披洒在他的身缘，发着磷磷淡色光芒，犹如神祗。只须臾，他随手合上了木门；于是，只有屋内的烛光映衬在他俊美的容颜上，发出更加柔美和饱含人气的润泽温意。

天神落到了人间，化作了凡人；多了一丝亲近感。

“你醒了？”

他淡淡地问。

七月吐出一个字：“滚。”

赵湨完全不以为意，直接走近床边，在床沿坐下。

七月的脸一沉，怒道：“你听不到吗？我在说滚啊！是你自己说的，欲擒故纵之计不是时时处处次次可奏效的，冷冷淡淡的态度会叫男人倒胃口！不论男女，没有多少人肯锲而不舍地追求不断拒绝自己的人事物！我现在那么明确地拒绝你，你就看不到吗？我不是欲擒故纵，我是真真切切地在拒绝你啊！我讨厌你啊！你快走开！”

她尖声地叫嚷起来，原本悦耳的语声变得难听了一些，可以听出非常清晰的愤恚；同时她伸出手推一旁端坐着的青龙赵湨的胳膊，用力过猛而令得自己的胸口又再扯痛起来，甚至渗出丝丝湿润。

大概流血了。

怎么会流血的呢？

只是骨断，为何流血？！

赵湨却由着七月推他，一动不动。

过了足有一刻钟，他见七月终于静默下来，不再推他，只自己在那里喘气；直到这时，他才慢慢地握拳伸至七月的眼前，徐徐摊开手掌心。

他那只手指关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上，赫然是一只小小的翠鸟！

七月本不理他，蓦地一瞥间，她的眼眸凝固在他的掌心，一动不动，逐渐越瞪越大：“……幽幽！幽幽！”

她顾不得许多，坐着的上身猛地倾扑过去，双手捧住男子手中的翠鸟。

颤抖的手指，感觉到冰凉，无温……

它，死了。

赵湨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传入她的耳朵内：

“你以为三青的人形女身，一脚踹来，岂是你断三根胸骨可以挡得住的？幽鸟它用尽全力护住了你的心脉，不过，它死了。”

天哪，怎么会？

七月瞪圆了眼珠，死死地看着手中的幽鸟尸体，猝不及防地悲从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卢石倾语

“我进来了。”

红龙这样说着，然后他就走了进来。

门被哗啦一声打开后，半个月亮在门角张望着。

霎那，光明流遍了整个屋子；忽然之间就变得很亮堂。

红龙还是闻人熙的样子。

但是他除去了那身破破烂烂的衬衫和裤子，改穿了暗绛红色龙纹瑞锦宫绫通裁常服，直缀紧袖；内里则着素色绉纱纹榖单衣，露出雪白干净的金线绣边领子；打扮得恰如一位帝君，很是庄重显贵。

原本清爽的短发一定是被强行催长了，梳得整整齐齐，挽成发髻，套上金色小冠，用骨笄固定在头顶。

很恍惚的感觉。

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呢？！

这还是哥哥吗？

啊，对，怎么老是忘记呢？他根本就不是我哥哥啊！

七月觉得有些可笑和尴尬，红龙一定看到那些被青龙脱去的衣衫了吧？全部散落在床脚和地下；说不定他也听到了刚才的声响！

他为什么还要来呢？

他来看她笑话的吗？

“我刚才说我已经睡了，而且还是睡熟了。可哥哥你还是进来了……你问我睡了吗，这话是问鬼的吗？”

七月不客气地质问。

闻人熙语塞。

“如果是通知我你要进来，并不需要我许可；那又何必假惺惺呢？”七月继续毫无感情的陈述句。

闻人熙：“……”

“其实，都已经到了素界了。亲爱的哥哥，你为什么还要装着这副样子？你不累吗？不，钱帝陛下，尊贵的红龙主。啊，我想到了……你大概是想要骗那位叫做楚笑寒的女子吧？这里面，又存在着什么样的阴谋阳谋呢？唉……”

七月轻轻地喟叹着，又笑起来，带着嘲讽的语气，肆意且毫不客气地笑着，说，“真是金玉其外败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