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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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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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孙皇一人所为,与他人断无干系!执死令是么?本公主受了便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公主并不忌惮多做一点功德,亦是懒得看你们仗势逼迫明相。但是你们这些匹夫听好了,来日在地狱道相见之时,本公主定然不饶各位的恩德,必会尽数奉还!”

七月抱着必死之心,这番掷地有声、铿锵跌宕的话说了出来,只把厅内诸人听得目瞪口呆。

那太常愣怔了一刻,竟而说道:“老夫骆俊,贱字为郑,公主不曾听过老夫之名,也属正常。不想公主一介女流,倒是气度远胜于……盛名之下无虚士,果如传言,素雅端芳,仁瑞公主。公主既然一力承接罪责,那便跟老夫等人走吧,刑部令示早下发与幽州史正印令处。请明相再勿阻挠,令得国民惑然,国之根基为之动摇,他国唯有嘲笑乐祸,直叫仇者快焉!”

孙祥明淡然一笑,说道:“郑公如此说法,本相岂能再作睽碍?只是一条,仁瑞也曾是孚应国,堂堂公主,监斩岂能由寻常州史正印令来执掌?本相会亲往刑场,便由我来审令执刑吧。”

骆郑听了似是极为诧然,咿了一声,迟疑问道:“可,……可,明相,你不是……不是……?”

孙祥明微侧目,说道:“莫非,郑公不许?”

忽见一人从骆郑太常身侧走出,他头戴赤绂,金簪远游通天冠,身穿紫黑色纱罗圆领公服,左肩亦是覆有半臂鎏金嵌玉扣的软鳞护肩皮甲半幅,施施然说道:“本将以为,既然明相有意监斩,倒也不妨。终究仁瑞公主也是我孚应朝的金册玉封的正位公主,纵然有罪,须得斩首,也该有公主应有的礼仪。区区一个州史正印令监斩,倒是辱没宗室身份了……”

骆郑闻得孙祥明的言语,已然面有惶色,待到那看似同昭勇大将军一般服色的男子开口后,复又四顾左右几人,终于松口说道:“老夫岂敢,明相此举本也在法理之内,并无越职逾法之处。况岎卿上将军如此说法,也是极有道理,便就如此定了罢。”

这位,定然是龙护卫上将军了吧?

他叫岎卿?

真是稀奇古怪的名字。

还好他是武将,若他做了文官,又是九卿之属,皇帝唤他,岂非叫:卿卿?七月想到这儿,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惹得那孙祥明又看了她好几眼。

连同龙护卫上将军岎卿和骆郑太常老头都连连侧目。

……

于是,连毒都没有解,便跟着这些太常、上将军等人,直接前往幽州史正印令之公府(注6)。不过,听说牢房是不用去了。一个大抵是时间不够了,未时到申时,却也不过两三个小时,刚办好文书,投入牢房;紧接着又提了出来,押往刑场,这不瞎折腾么?第二个是毕竟贵为公主,似乎按刑例,女子入监牢都极少,更何况是一国公主?

提到解毒,七月自嘲笑想:都要斩首了,还解毒做什么?多此一举么?临出厅之时,她瞧见那真正的伪朝奸佞,仁瑞公主,孙皇,侧目得意地展颜而笑,但在瞥见替她而死之人的眼光,却还是微微一躲,眼角余光顿时闪了开去。而那荼白色深衣男子,则是依然安详闲静地立在和合窗前,透过支起的上窗棂条缝,他的双眸,不可名状地落在七月的身上,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说到底,他还是没救她。

从头到尾,都那样奇怪。

这个世界。

这里的人。

统统都是。

申末行刑!斩首示众!

洧王的人呢?

暗卫呢?

不过,就算想要质问他这个赌约的履行与否,只怕先被洧王给抓了。结果,仍旧是回到原点。

申末行刑!斩首示众!

七月的天空,异样灰蓝。

这个世界,真奇怪。夏季,不见一丝夏日明媚阳光,倒是间或刮起一阵诡异的萧瑟乱头风,令人感觉一股子雨儯Х鐑u的阵势迫来。

闻人七月记得之前被插上的监斩犯牌上,写得清清楚楚:乙酉年七月七日,癸未月壬辰日。

确实是七月。

且与她过来的日子是一模一样的。

竟也有公历?

这里,到底是何处?

街市口,青砖墁地,人头攒簇,众声鼎沸。

七月虽跪着,却依然傲首倨然,心中一股怨气尽发于此。

这路巷尽处,她身后岿然伫立两名彪形大汉,满面横肉,望而生畏。这两人均身着大红粗布裋褐,一人手执一柄厚重大刀,一人手中则是几把小小短攮刀。

正对这行刑场地前,丈许处,有一张黄梨木红漆案桌,案桌前端坐一位青年男子,他长冠玉带紫服,内着白纱中单,下裳云凤四色花锦绶,暖玉白腰带后挂着紫金相印,正是改穿公服的孚应主相,孙祥明。

他身后则立着四名吏员,八名侍卫。更有一干幽州史正印令及随从执事、主簿等人,不知何时亦到,散立一旁,神色肃穆,不敢有丝毫松懈之颜。

七月心中暗赞,这孚应主相孙祥明不穿常服,改穿朝服,看去更加俊美不凡,令人倾折。难怪,仁瑞公主,对他那样迷醉,虽当是碍口识羞的女孩儿,却也能毫不掩饰好感。

耳中听得围观的人群不住地窃窃私语:

“哇,我打听到了!听说是僭帝的女儿,仁瑞公主啊!”

“是那位仁瑞公主?”

“素雅端芳,艳绝全国的仁瑞公主啊!”

“确实挺美的。可惜啊……”

“有什么可惜的?都是妖孽!看到没,主相大人亲自行刑啊!主相大人向来仁慈,不忍执斩,他都肯来监斩,这就说明,这女人就是该死!”

……

孙祥明坐在黄梨木大圈椅上,拾手取起了桌上卷宗,草草翻了几页,口中慢悠悠地吐出:“行……刑!”

注1:宗正:孚应朝执管皇室宗亲事务的官员。其实蛮空的,囧。

注2:正印令:相当于一州最高官员,当然既然幽州是帝都,呃,这个这个……这个正印令就没底下的州县的正印令那么风光啦。

注3:明相:意为祥明+相,孙祥明的名字+相,一种称呼。

注4:良侍:七品宫女,伺候公主。

注5:太常:九卿之首。

注6:公府:府衙,衙门。

第六章 云里雾里

“行刑!”

坐在案桌后的紫服玉带的男子,口齿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

随着他这两字出口,闻人七月倏地闭上双眸,浑身止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她的脸色变得有些煞白,粉绛唇口终也哆嗦了几次。

刽子手定然已经举刀过头顶了吧?

还有多久,便会落刀至颈?

这一次,可是死定了!

认命吧!

命该如此,怨不得人。

风,似乎更大了。

即使七月闭着双目,都感觉到光线渐暗,直有一股云涌飙发的气势扑面而来。她,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双眼。

天,变黑了。

云阵奔涌,狂风发作。

一时间,风行沙卷。

整个街巷内的尘土全部翻卷升空腾转起来。

七月忍不住回转头看刽子手,身后那红布短褐的壮汉正高举手中的四环锁扣大砍刀,势若欲要砍下。只是,他仿若双眼被沙尘缠住,看去痛苦难受,竟然落不下刀。连同那侧旁,手持攮刀的另一名补刀汉子,俱是一般,单手遮目,十分难耐风尘之貌。

周遭围观的人众有一多半竟是散了去,剩余一半则在絮絮叨叨咒骂:

“什么鬼天气啊?”

“是哪个混蛋在操纵飞廉?”

“……飞廉这么容易被控制?你倒是给我去招一个来瞧瞧??”

“唉,你也太没见识了。咱们这里可是孚应帝都幽州啊!先不去说那满朝臣工,便是今儿个站在这里的许多人里,定然也有那么几个有能耐的,操控飞廉,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呢!况且,前头坐着的那位,主相大人,要招个飞廉,岂非是易如反掌之事?反倒是,今日若来的是蛮兽,所主之人,便就一目了然了。”

“那……那……那目今,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哪里晓得!算了算了,不看了,回家去!”

“李兄,等我!同走!”

“飞廉倒还罢了,要是招来了计蒙,不光是这点风沙了,狂风骤雨的,再来个水漫帝都,那不完蛋了?虽不打紧,无甚妨害,湿答答的却也难受得紧……”

“……快回家罢,真要是计蒙来了,还是躲在家里舒适点。”

“散罢散罢!”

……

他们在说什么?

七月纳闷地思考着,何为飞廉?何为蛮兽?何又为计蒙?正费思量间,骤觉天旋地转,满目凌云乱尘,飞沙走石,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楚,且混混噩噩,糊糊钝钝,如失五官五感……连“啊”的惊呼都发不出来。

当一个人,睁开双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空中飞翔,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一定是梦境吧?

七月记得,自己曾多次在梦中翱翔于晴空,甚至从半空翻落入水,那种感觉,异常开怀,气畅神达。

但是,终究是梦境。

而且,总归有点假。即使是在九天振翮之时,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明白,这是梦,不是真的。

此刻,她正在高空。

弥望尽是淡淡蓝色清空,身周雪白团云缓缓翻滚,云蒸霞蔚,白虹贯日,光垂雾涌,恍若仙境,壮观美丽。

自己?坐在马身上?白马,虎纹,鸟翼!!!!飞马?

继长舌妖男之后,连……连飞马都出来了吗?这是什么世界啊?

闻人七月正哀叹着,那马儿蓦地回过头来,赫然一个披发人面!看去倒还五官端正,面目祥和……

“妖怪啊!!!!!!”

七月惨叫一声,双手一推,猛地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从不知多高的空中跌落,那是一种远远不见尽头的蹦极感……七月唯一庆幸的是:还好,我没有高空缺氧。想不到,没有斩首示众;却要得个更糟糕的下场,粉身碎骨!

听说,如果一百米的高度下坠,以速度V的平方=2gH,则可以算出速度大约为四十四米每秒;假定,坠落物体同接触物的相接时间是一秒,则根据公式FT=MV便可得出七十斤体重的七月会以一千五百四十公斤的相互作用力打击在接触物上,自然她自己也会受到同等力道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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