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彻彻底底地沉到了水底。
琳池的底不愧是岫玉石岩所制成,躺在上面,光滑无比。甚至因着那滑溜,而不由自控地迅速往池中心滑去了数丈,且不曾止住;还在慢慢地持续移动着。
滑动间,映在眼内的是赵湨蓦然间凑得极近的脸。
他的眉目那样深刻俊美,唇鼻那样挺秀如玉;完美无暇的脸容弧线借着水的折射,日光的投映,晃动得有些异样的魅惑迷神;更有那一头散发漂浮在水间,像是墨染化晕的炫丽,飘动得瑰丽异常。
身上的素纱单衣白得灼目,圣洁纯熙若日光。
男子的手牢牢地按住她的双肩,压制,推移,徐徐缓缓。
越过他的肩膀,可以看到此刻已经到了浮荷的区域。他的头顶两三尺高处悬浮着一颗又一颗的圆形球盆,用来栽种上面的低光荷。盆内的淤泥果然如赵湨所要她看的,根本就没有一颗一粒漂了出来,弄污这片洁净的水域。
再向上,就能隐隐绰绰地看到粉色荷花,碧色荷叶了。
天空、日光均被遮蔽得似有若无,仿佛在忽然之间就到了某个花廊下。充足的光线就少了一大半,略有些炙热的气息也被驱赶得干干净净,阴凉爽惬的感觉迅速侵蔓了四周。
“好看么?是不是像蔽日荫廊,很特别的与众不同?”
赵湨凑近来,附耳低低地说。
他这一说,水流自然滑动,随着语声轻轻灌入七月的耳内。
有点温暖。
有点骚动的轻痒。
不冷不热的柔软清流带着像是缎子般滑腻的感觉走进耳蜗软骨处。七月不由得抬手伸出小指去摸自己的耳朵。
小指和耳廓同时感到一种高于水温的温热,以及那种不同寻常的暖嫩湿濡。
被含住了!
他还在舔着!
七月一时呆住,在片刻之间即刻联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有情无情
荣姜……吗?真的是她?这个样子……
七月深深地蹙起眉头,看着中室殿偏殿内室美人榻上的女子,不禁诧然喟叹:她怎么一下子就不行了。
也就不过是前头一两日,这裴雨才刚来过她所居的长宁殿,就坐在承晖轩的红木三屏式卷云纹短榻之上同她说话。虽不是什么生龙活虎,有些虚软无力,却也是一个鲜活亮丽的弱质美人。
可今日所见,竟就这样形容枯槁了!
那一日荣姜走后,过不得一个时辰却又派女官过来,求了李劭带入长乐宫再次求见七月。偏偏七月被赵湨缠住,始终不得脱身,只能生生失约。
而第二日,赵湨还是赖在长宁殿不走,还把青幽遣去樊相那边;但七月有句说的,他便把两人之前的约定抬出来说事;把个闻人七月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死了心随着他胡作妄为。
总算到了第三日,樊桐来了长宁殿将这泼皮皇帝押走去商讨李帝与华妃的婚事,这才将七月头上的这只“紧箍咒”松脱了去,还她一日自由。
话说这日清晨的平旦时分(注1),赵湨本还不肯跟樊相去;一贯好脾气的樊相终于沉了脸,直言道:“已经两载半,再拖些日子可就三年了!想必主上是打定主意要将华妃立后,这才左右不肯放她去义济国么?”
这帽子扣得委实有点儿大,纵然是厚脸皮的青龙都有点讪讪然。
樊相瞟了一眼一旁认真听着的闻人七月,继续说道:“况且还有许多事宜要处理,如何将华妃的身份置办妥当,不致成了诸国笑柄……自然还有夷则女主,也是极为尴尬的情况……难道不趁着此次一并解决了,却莫非陛下另有主意?请您也稍微替底下办事的微臣们考虑一下!不理朝政也就罢了,还总爱添些乱子出来。再这样下去,臣也只好告老还乡回八荒去了!”
听樊桐这样色厉内荏地说完,却颇见效;赵湨终于笑嘻嘻地说:“好罢好罢,朕听相公爷的话就是。月儿,你乖乖在长宁殿等我,不许乱跑。朕稍后便回。”
七月忍笑,装作柔顺地点头。
樊桐在旁冷哼:“夷则殿下大可不必等主上,没有八个时辰他出不了永延殿。(注2)下臣向您保证。”
七月看赵湨一脸无语的样子,终于再忍不住,直接极不给面子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侧的青幽则瞪大了眼,愕然嚷嚷道:“啊,要这样久啊?八个时辰,幽幽腿都会断掉的哇!”
樊相再不言语,作礼而退。赵湨倒也没有再整蛊作怪,狠狠瞪了青幽一眼而后冲着七月一笑也就同樊相一道离去。
也是自这两位的青袍蓝带的尊贵消失在隔扇门后,七月才打定主意要去看裴雨,那位荣姜贵妃。
第一百四十四章 探情试意
“我在想拿这颗丹珠怎么办。”
七月的手指灵巧翻动,雪白的珠子即刻滚落入她的掌心。她轻轻握住,五指收拢,指腹摩挲着丹珠光泽晶亮的表面,闭目叹气。
这珠子,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温润如玉。
是的,我应该选哪个?
我喜欢的到底是哪个?放弃哪一个,追逐哪一个?
仿佛一闭上眼,就看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容颜;他总是笑而不语,若她进一步,则他退一步;若她退一步,则他又进一步;周而复始,循环复转,没有穷尽。
于是,她厌倦。
接着,他目含悲色,面容平静地说:“来,七月,哥哥抱。 ”
不错,以相拥作别,俟后不再辞。
一次又一次。
而另外一个,神秘莫测。永远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从初见到共处五年,再之后以真面目相见的五年……有最亲密的距离,但有时却又远得像是隔了几度时空一般遥不可及。
他手把手地教她所有他所知道的,一步一步将她打造成君临天下的女主,更将她推上了诸国瞩目的将才新星之位——阴华月尉;然后却又亲自把她从那个最高点拉下来,狠狠摔落地面,漠然不顾。
他赶走了她,却又寻回她。
他冷冷地推开她,却又将她禁锢在身边。
他说她是红龙的皇后,却又要册她为贵妃。
……
不错,二十五年的岁月里,前十年和红龙暧昧无比;后十年和青龙纠缠不清。七月的人生被一剖为二,生生割裂开来。
接下来的问题是应该选谁?
前十年还是后十年?
确实,她很想选钱帝;可是,似乎不行了。
就在前一个月,花朝皇城的移清殿。
她问那个身着冰蓝色衫裙的女孩子,那个叫楚笑寒的女子:“我帮不上你什么,唯能问你一句,你想跟我去广仁国吗?”
楚笑寒想了很久很久。
她那冰蓝色暗花丝罗的中衣袖子被一双玉手牢牢攥住,手背上青筋隐露,白色轻容纱裙和浅蓝缭绫帷裳均都微微颤抖。
最后她勉强笑着说:“不,我不能跟你走,七月。你说得对,自己的命要自己走。他限了我要走的路,但限不了我的选择。我要留下来,留在这个花朝皇城。但是,有一天,若实在是无计可施、走投无路,那个时候我大概会来寻你的。”
那个温婉的女子已经选了哥哥了。
所以红龙,钱帝他也只能永远是闻人七月的哥哥了。
他们之间,所有的这些人之间,似乎有太多的谜团存在。
四个月前,在云海国的卢石山顶,熙哥哥那语焉不详的言辞,还有赵湨将他断然喝止的情况……让她不能亦不敢就不顾一切地选择钱帝。
这么说,只好选赵湨了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仲远真身
来的果然是李劭,仲远太尉。
这些年,他已从原本的都乡侯爷升作如今的一等彻侯,受封名号为“广德”,人称广德侯爷。
这李劭不仅仅身为广仁国的彻侯,且又听说义济国的白龙主亦都在其祖父李过庭过世后,将那位虔礼郡公之一应爵位俱都留给了这个不在本国,将来亦都很难说是否回返的李仲远,不可不谓圣恩隆重。
七月侧目看着从门口飘然入内的男子,他金缘压线青色方冠戴在头上,身着白玉色深衣,外套大衫则是深青色团花暗纹纻丝纱罗广袖端服。一冲眼看去腰间且有翡翠腰带,另外青绿两色绦结飘然似仙,这一身青端打扮显得十分庄重清雅。
一别两年半,他倒是越发有气度了。
李劭抬目即瞧见七月,他的神情颇有些窘迫,总隔了一阵方才嗫嚅说道:“这个……直接称呼名讳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况且,夫人即将为主上之贵妃,微臣又岂敢随意叫唤。”
七月唇角上挑,媚眼轻弯,容色飞扬;她忽而走到李劭近前,凑近去说道:“是么?那你一个近臣私入主上宫闱,私会贵妃,这就合适得很,合仪得很么?嗯,仲远啊,你今日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呢?莫非……”
她促狭地轻笑着将男子上下打量了一阵,猜测说道,“莫非你还想邀请我到你的侯府,嗯,成为你的妻室?”
闻言,李劭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半天方喘过气来连连摆着手道:“哪儿的话!你你……我我……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想法!”
七月淡淡地说:“那倒是,像我这样的庸脂俗粉,仲远看不上也是理所应当的。令妹那可是天姿国色,群芳难逐之容,又岂是我等姿色平平之辈能望其项背的。”
李劭只得再次大声咳嗽,却不肯再同她扯谈,只当作没听到。
七月在面上堆出一个柔笑,说:“好吧,我们也算是老相识啦。虽然仲远以前对我不算太好,却也不算太差;说话不该这样夹枪带棒,如此不善……嗯,那么仲远今日来此寻我到底所为何事呢?你素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么?再说按正常而言,此刻不应该三公都聚于永延殿商讨关于华妃的事宜么?仲远你身为太尉,为何却独独儿地跑到这长宁殿来的呢?”
见这丫头终于不再牙尖嘴利浑身刺毛,李劭松了口气,说道:“那边我告了假。至于我来长宁殿,是,是……一来是道谢。我听樊相说空界的四大凶兽之饕餮,是你除去的。这也算是替我……妹李嫣……季兰她报了仇了。”
他说到自己的妹妹,语中不由得带了几分黯然。
“季兰,报仇?”
七月觉得云里雾里。
李劭缓缓点头。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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