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不置可否地一笑,“跟我来吧,去你们的房间。”
二楼还有两名女佣等着他们,两人分别迎向了费伊和吉米:“请允许我为您引路。”她们异口同声地说。而路西法则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将右手递给米迦勒:“来,跟着我。”
“怎么会是你?”米迦勒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不是说过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见面吗?”路西法冲他眨了眨眼睛,拉起米迦勒的手,带着他向房间走去。
等他推开房间门后米迦勒觉得有一点震撼。
卧室非常大,房间的主色调是白色,四柱大床顶垂下天鹅绒镶金边的华丽帘帐。书桌上摆着一摞装帧精美的书,配一张高背扶手椅。雪白的墙面上挂着仿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屋内,长沙发和茶几都摆在临窗位置,在那儿你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够到书柜,而床后的墙面上摆着一个金色的十字架。
米迦勒打量着房间,忽然走向床头柜,半蹲下身,手在空气中迟疑了片刻,然后停在了第二个抽屉上,缓缓地打开——里面躺着一本圣经。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直觉是怎么产生的,仿佛是与生俱来存在在他的脑海中的习惯:他知道右侧的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放着圣经。
路西法靠在门上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包括拿出圣经后那一刻茫然的出神,都惹得他忍不住愉快地微笑起来。
Chapter。5
等他们放置好东西重新回到大厅之后,偌大的别墅忽然变得空空荡荡。
费伊疑惑地问:“管家在哪儿?还有那些男仆女佣呢?”
路西法回答:“我已经让他们回去了。”
吉米不解:“为什么?”
“碍眼。”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
“……”
路西法满不在乎地解释道:“他们只是从我的另一个家跟着我到这儿来替我布置在兰开斯特的新居,既然你们也来了,他们就可以回去做别的工作了。你们总有人会做饭吧?”
——迎接他的是一片寂静。
路西法完美的笑容垮了一下,“没有?”
米迦勒看向了费伊,吉米立刻也看向费伊。
费伊努力瞪着他们两个想用她自身的气势吓退他们,最后发现路西法也正打量着她,只得惊恐地倒退一步,摆着手拒绝:“谁说吃货必须会做饭?好吧……”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费伊勉为其难地说,“那我……试试。做的不好不许怪我。”
米迦勒向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等费伊走进厨房后,路西法才问道:“罗兰小姐会做饭?”
“不知道。”
“那你们为什么都看她?”
“只有她是女孩子。”
“……”
撇开厨房里时不时传出的不太美好的声音不提,最后费伊还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力,遵循新手入门食谱,为他们送上了胡萝卜蘑菇汤,加了青椒的爱尔兰炖菜,一面半焦一面带血的牛排……
吉米不大信任地用叉子拨开表面变得有些焦黑的一片蔬菜叶,插起一小块切割得形状有些奇怪的带骨牛小排。他刚咀嚼了几下,眉头马上紧皱起来,将口中的食物吐进了餐盘里:“费伊,你上辈子是英国人吗?!”
费伊还围着可以提示厨房温度的高科技围裙,听到这话表情有些委屈:“我已经努力把它弄得可以下咽了,每一道菜我都尝过!”她申辩道,“下次一定会有更大的进步,我保证。”
路西法一边把玩着光洁锃亮的刀叉一边后悔不该把从别西卜那儿挖来的厨师又打发了回去。米迦勒则在一旁费力地尝试了汤和炖菜之后就把放着牛排的餐盘推开,双手撑着下巴,沉默地注视着费伊。
费伊捧着脸呻吟了一声:“我真的不知道会有这么糟糕,老天。”她按了下额头,小声地加上一句,“我是新手。”
路西法屈起手指在米迦勒面前扣了扣:“想吃什么?”
费伊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老板你的意思是你要亲自下厨?”
路西法将视线转向她,微微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去叫外卖吧。”
下午的时光很闲暇。费伊抱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时不时她会将抱枕扔来扔去,为了缓解电视剧内容带来的兴奋和激动。路西法、米迦勒和吉米一起坐在休息室的环形沙发上,看一部全息电影。
这部电影第一次拍摄是在三十多年前,然而它作为一部经典电影在每一次技术革新时都会被用新技术再一次翻新,无疑现在的全息技术将它打造得更加生动而富有震撼效果。
现在电影中那艘巨大的游轮正在慢慢断成两截,不属于电影的沙发座椅被安置在船头,那四个演奏家站在他们身边,拉着欢快动听的乐曲。
“要是我遇上这种情况,我一定自杀算了。”镜头切换,吉米表情痛苦地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拥在床上逐渐被海水吞噬的老夫妇。
“真是末日。但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去救救那些在海中飘浮的人,明明他们可以救下更多的人,更多的人应该活下来。”沙发漂浮在水面上,海水的寒气让那些人的脸上结起了薄薄的霜。米迦勒看着从身边漂过的面色惨白的妇人,她手中还紧紧地搂着一个同样冻僵了的孩子,冰冷的光线下他们看起来就像雕塑一样。
“因为人类是一群自私而软弱的生物。”路西法淡淡地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并且他们从不引以为耻,他们所追求的永远是自己的利益。噢,听听那名船员说的话。”
那名胖妇人正在号召贵族妇女们划船去解救仍被困在海水中的人们,但却被拒绝了。没有人愿意冒着危险去救他们。
“他们会把船弄翻的。”路西法用一种平稳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台词,然后笑了笑,“所以他们应该被泡在冷冰冰的海水里祈求早些死去,他们应该舍弃自己的生命为那些高贵的人让路。这就是人类。”
“嘿,听着,”吉米摊开手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这只是一部电影。适当的艺术加工和适当的夸张效果……”
“这是真的。”路西法打断他,“有二千二百多名船员和乘客在那艘船上,然而最终获救的仅有七百人。”
“我承认,人性是自私的。但就像圣经中说的那样,如果一座城有三十个、二十个甚至十个义人,神便不会降罪,人类便能有救。”
路西法发出了一声明显的冷笑:“神?”
“难道不是么?”吉米争辩道。
“你是说索多玛。”路西法喝下最后一口咖啡,“那你一定记得那座城的结局。两名天使遵照耶和华神的命令烧尽了索多玛和蛾摩拉。”
“可是——”
“当他想要毁灭人类时,他绝对不会迟疑。自私者无法被他容忍,身负罪孽者将被他严惩。他对自己创造的东西十分严厉,所以不要把神想得太慈悲。”路西法将空咖啡杯放在面前的矮茶几上,平静地说。
米迦勒在他们讨论的过程中一直沉默地听着,这时忽然说道:“总是有善良的人存在,他们应该被拯救。”
路西法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没错,你是对的。而且,总有人愿意拯救善良的人类。”
明亮的月光铺陈在花园中,嫩绿色的草芽尖上都染着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辉。那些金色的花朵仍然保持着怒放的状态,纯粹的金色在银白色的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花朵的边缘像是镶上了一层昂贵的银粉。
米迦勒坐在花园的白色石凳上,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书。
“睡不着?”路西法推开矮矮的木栅栏门向米迦勒走去,将一杯热巧克力放在他面前。
“谢谢。”米迦勒意外地抬起头,“很晚了,你还没睡?”
路西法在他面前坐下,十指交握撑着下巴,回答道:“事实上,我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
米迦勒点了点头,显露出有些迟疑的神色。
“怎么了?”路西法问道。
米迦勒轻咳了一声:“我是想问……我们之前真的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么?”
路西法歪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为什么这么问?”
米迦勒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我也不知道,只是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而且——越来越明显。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算了,大概是我的错觉,对不起。”
“这没什么。”
“我先回去了。”米迦勒双手搭着桌沿站了起来,“晚安。”
路西法将热巧克力递给他:“做个好梦。”
米迦勒握着暖洋洋的杯子,跟着笑了笑:“你也是。”
在路西法专注地看着他沿着鹅卵石小径离开的背影时,忽然米迦勒转过身来,两个人目光正巧对上,都愣了愣。
“呃,顺便问一句,”米迦勒怔了片刻便反应过来,“这种花叫什么名字?”
“萝丝塔。”
米迦勒弯下腰碰了碰一朵花的花瓣:“真奇怪,我明明不记得从别的地方——书上或者网络上——看到过这种花,但总觉得怪眼熟的。”
“萝丝塔的原产地是我的故乡。”
“你的故乡?在哪里?”
“很远很远的地方,到处都是白色,纯净而且美丽。”路西法说。
米迦勒歪着头听他说完,评价道:“你一定很喜爱你的故乡。”
“喜爱?”路西法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确切来说,并不是。”
“为什么?”米迦勒惊讶地问。
“那儿缺少一些我追求的东西。但是那里同样存在着我最喜欢的……无论如何,我不否认它的美丽。”路西法似乎并不愿多说。
米迦勒理解地点了点头,重新道了晚安,便向屋内走去。
Chapter。6
费伊的厨艺在不断的磨练中有了质的飞跃,她在半个月后开始得意地尝试新菜色——显然,她非常彻底地失败了。
吉米面对一桌味道怪异的食物终于暴躁,接过费伊的围裙大步流星地走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