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你有眼睛?”任平生坚定的将周成的双手执起,轻轻的覆上自己鸦翅般的睫毛,轻笑道:“它们,在这里。”永远都会在这里。
被烈火烫着了一般,周成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干笑道:“你真的不用愧疚的,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哎呀……你不是想吃长寿面吗?我这便帮你做。”不能想、不能想,事到如今,周成你还要做什么痴心妄想。
说着慌乱的摸索着打开一个罐子,伸手取出里面的一点东西,用舌头轻轻的品尝了一下,眉头却忽然狠狠的皱了起来,拉长了一张苦瓜脸。
这是………盐!还是浓度极高的细盐。
周成的苦瓜脸拉得更长了。却突然感觉到一个柔软的唇舌覆在了自己的唇上,温软灵动,带着梅花淡淡的香气。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还是足够周成呆立在当场了。
“如何,感觉还咸不咸?”
咸不咸?周成继续死机。
任平生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取出许多瓶瓶罐罐来,一边耐心的拉过周成的手,带着他一一抚摸过这些瓶子,一边道:“你瞧,这个蟠桃形的瓷罐里装的便是胡椒,这个曲形的陶罐里装的是香葱……当然,还有你手上的那个罐子里装的自然是盐了。可记住了?”
周成呆呆的点了点头,又好像是都记住了,却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记住。半响,才反应过来,问道:“呃~~~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任平生好笑的又将话重复一遍,这才手指一点,一股白光过后,灶里面的火便噗嗤一声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打算请我吃红烧铁锅?”任平生刚刚说完,才发觉自己的笑话相当的冷,便板起脸来:“还不去加水!”
呃~~~好。
周成答应得虽然快,却并不知道水瓮在那个方向,跌跌撞撞的摸索了半天,终于打起了半瓢清水,摸索着想要倒入锅里。
任平生却坏心的想要欺负他一下,伸手在他额头轻轻的点了一下,周成一惊,手中的水瓢再也拿捏不住,尽数都‘交代’到了任平生的身上。将他泼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任平生顺势一把将他揽入怀里,笑道:“你将我的衣裳都打湿了,还不替我捂干。”
剧烈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衫传了过来,周成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任平生的。也不知是谁先谁主动,等到两人清醒的时候,才发现唇已经秘密的胶合在了一起。
天旋地转,地动山摇。外界的一切,此刻仿佛都与他们无关。只能拼命的汲取属于对方的味道,就像两只濒临渴死的鱼。
长安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叫苦不迭,趁着两人激吻的时候,悄悄顺着羊肠小径慢慢的溜走了。
唇温温软软,却又毫不迟疑。探索着、发现着。对方的口中的蜜液就好似那稀世珍宝一样,只能不断去索取、去纠缠、去嬉戏。
这一次,周成再也不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了,心、跳得厉害,就仿佛是要跳出胸腔一般。
“对……不起。”良久,细碎的道歉声才从周成的口中逸了出来。
唇再度覆上,直到吸光了周成腹腔内的最后一滴空气。
“那你说,这回又该谁说对不起。”
周成哑口无言,他不明白,前几日任平生明明还嫌弃自己的痴心妄想,怎么这一刻偏偏又来亲吻自己。他并不傻,也知道这是情人间才能做的事情。
难道,自己又开始做梦了。使劲的拍了自己的脸颊两下,熟悉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喂,不就是被我亲了一下,用得着这么纠结吗?”任平生懊恼的握住周成的手,问道:“还是你不愿意?”
不愿意吗?不,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却又怎么说得出口?
一只微凉莹润的手掌覆了上来,却慢慢泛起温暖的感觉。
“呆着做什么,还不快做面!”
“哦。”
任平生抓住周成的手,带着周成,加水、下面,调味,最后又煎了两个鸡蛋才作罢。
事实证明,任平生虽然是神仙,却不是厨神,不仅不是厨神,厨艺还相当的烂。暗黄色的鸡蛋半边生半边糊,夹生的长寿面一碗淡一碗咸。不过好在任平生还会一点仙术。玉手过处,灵力从指尖一点一滴的散发了出来。顷刻间夹生的煎鸡蛋和面条就被七绝真火给弄了个香气四溢。
闻之,令人食指大动。所以,有时候天赋并不能决定一切,实力强横才是王道。
自古便有言:君子远庖厨。所以任平生厨艺‘惊人’其实算来也是情有可原。为喜欢的人做一顿可口的饭菜,远甚于参加一场虚华的宴席。人生其实并不需要多精彩。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陪着你,你伴着我,就足以。纵使灵冠三界,名传千古,也抵不过心上人唇边的浅浅一笑。
此生足矣。
透着香气的蒸蛋被埋在了碗底,面条此刻已经变得金黄鲜亮,配以当归、肉桂、丁香、野生菌、土鸡蛋、海鲜、香菜,不仅培元固本、延年益寿,而且味道鲜美,麦香四溢。
长寿面共做了两碗。任平生便和周成对坐而食。小亭的四个角落倒映着暮色,晚风徐来,洒落了一桌的梅花花瓣。素色的花瓣点缀在黑曜石做成的石桌之上,就似点点星光洒落在夜空之中。
如梦如幻,美得醉人。连心都跟着一并变得更加柔软。
“今天不是我的生辰,为什么要做两碗面?”周成奇道。
“家人肯定也要陪我一起过。”任平生小声的嘟囔。
“你说什么?”听不清。
“我说,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吗?就算作和我一天算了。”三千年前的今日,正是任平生升仙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心若止水,波澜不兴。想不到三千年后的自己,也会为一个人驻足,也会渴望、会眷恋这红尘。失去法力又能算什么?失去一切都值得。
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眼便是万年。生命取决于它的浓度,而不是它的长度。
虚度年华,就算历万世而不老,度千生而无求,那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只算一块会移动的木头罢了。天若有情天亦老,原来无情才是神灵不朽的秘密。
周成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应答。头埋得更低,低得都要贴在碗里了。
今晚的暮色尤为动人,任平生的一缕墨色的发丝在晚风中静静的飞扬。他心满意足的吃下最后一口煎蛋,便依靠在亭边听起风来。
缓慢的,却又无比认真的向周成诉说起往事来。
周成不敢动,害怕一动便会把这个美好的梦给惊醒。清润的嗓音慢慢的散在空气中。
“三千年前,我还是一颗普通的梅树,在尚书府小姐的闺房后面修行。那尚书小姐生得娇颜如花,待人也是极好。知书达理,对贴身侍卫更是情深不寿。”
他亲眼看着那两个人如何花前月下、如何海誓山盟,又如何……死生别离。
少女痴情的眼泪洒在了他的树干上,凉凉的、咸咸的。她常常呆坐在他的树下,抚着琴,一坐便是一整天。也是从那时起,他懂了琴,也懂得了倾听音乐里与人无法述说的哀怨。
到后来,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必然。少女发现了侍卫的尸体,也必然的、决绝的一头撞死在了他的树下。
玉碎山倾。连他都透过那无边的血色,感到了深深的悲凉。那种感觉是那样无能为力。
所以,他告诫自己不能动情。
少女的魂魄执念太深,不能入轮回。便日日歇息在他的梅树下。
后来的后来,就得连他都记不清了。不知什么时候连少女的魂魄也消失不见,只有那满庭寂寥的风在述说着秋的气息。
然后得道、然后忘情、然后飞逝的流光带走了三千年的日月。
斗转星移,再到金风玉露一相逢。那些执念,那些无情,顷刻间便轰然倒塌。
周成,你知道吗?其实我有点恨你,你让我开始变得什么都不计较、你让我开始变得不像我。
可是,我更爱你,像超越生死轮回的感觉。这天地间浩荡的一切,都及不上我眼底的一个你。所以,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这样的我,也才能够快乐。
周成静静的听着,当听到尚书小姐撞死在梅树下的时候。不禁噫道:“原来传说竟然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是一群掉书袋的酸儒的臆想。”
也必定是真的吧,换做是自己,也定然会走上和小姐一样的路。人生最难得的便是一知己。
“周成,你是不是还爱我?”
“嗯。”毫无停顿、肯定的点头。
“那你就试着不要放开,我给你机会爱我!”霸道的宣誓从形状完美的嘴唇中传出,掷地有声。
跟不上任平生奇怪的思维,呆立在地。
“我要你对天发誓,这一生,只钟情于我一人。就算我永远不喜欢你,你也只能爱我!”
宽厚的手掌举在了耳边,誓言没有半点犹豫。犹如那毫无顾忌的炽烈的感情。
“我周成倾此一生,唯爱任平生。如违此誓,就——”
“就生生世世都被任平生压在下面!”清润的嗓音抢在他前面飞快的说道。
这真的是好毒的誓言,周成满脸黑线。
傍晚的风还在轻轻的吹动着,两人却早已回到了屋里休息去了,贼头贼脑的长安也没人知道去了哪儿,任平生隔空将卧室之门关闭了起来,与周成在室内郎情郎意了起来。
任平生将周成的墨镜取了下来,虔诚的轻吻着周成的眼眶,就像是在亲吻着一件稀世奇珍,口中喃喃道:“成,如果是我的眼睛也瞎了,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子喜欢我吗?”
“不会。”
“……”
“所以你不要瞎。瞎子他看不见这世间的一切,他每走一步路,都必须要用手去试探、用心去铭记。他看不见喜欢的人的容颜,他只能靠手去触摸、凭脚步声去判断,凭记忆去想象。世界在他眼中,不会再有色彩;白天和黑夜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不管多么期待光明,害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