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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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城事-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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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班?”
  “嗯,就是之前说过,跟我告白的那个。”
  姜彻歪在床上看电影,拿过勺子挖西瓜,不怎么意外,说:“对人家好点,你整天这么呆。”
  程锐等了好久不见他再说话,像个刻意讨表扬没得逞的孩子,忍不住说:“你不问问长怎么样?”
  姜彻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面容清秀的小师妹,说:“有她好看没?”他喜欢这种大眼睛又温柔的女孩,脸圆圆的,说有福相。
  这话说得轻佻,程锐不想理他,笑话他:“你都看过多少遍了。”嘴上说如此,注意力却控制不住被拽了过去,程锐一面注视着屏幕,一面扑到床上去抢西瓜,嚷嚷道:“你哪里有当叔的样子!”
  姜彻抱着瓜一面躲一面笑,刻意压低了声音严肃道:“混账,快叫哥。”
  “我妈让我叫你叔,姜叔,彻叔,叔叔叔叔叔。”
  姜彻在床上站起来,高高举着瓜,垂眼看他,贱兮兮地说:“来,乖,叫声哥就赏你西瓜吃。”
  程锐瞪他,一手扒上他脖子就要去抢,这一争执,大半块西瓜直直扣在了凉席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两人面面相觑,程锐先反应过来,跳下床踩着拖鞋跑到门口,扒着门框说:“不怪我。”
  姜彻气得嘴歪眼斜,伸手徒劳地指着他,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把拖鞋还过来,我把席子撤了。”
  程锐笑,乖乖过来,刚走到床边就被一把抓住,摁在床上对着屁股接连打了几下,啪啪直响。“小兔崽子,哥比你多吃十年饭!”
  程锐不说话了,挣开他坐在一边静静看他收拾东西,甩手不干活。姜彻也没要他动手,利落地撤了席子拿着刷子下楼,拖鞋啪嗒啪嗒响。夏天一到,二楼就热得很,晚上要是没凉席睡,整个人都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后山上有蝉鸣,拉长了腔调,在鸟叫声里分外突出。程锐看看窗外葱翠的绿,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恰听到他下了楼,便忍不住跑出去,趴在栏杆上看,大声说:“明天去爬山吧。”
  姜彻提着席子仰头,抬手遮住额前的阳光,吼道:“给我把这玩意儿弄干净了再说!”
  毫不犹豫地跑下去,当真像个这年纪里的少年,程锐乖乖接过来,连连点头:“我们去看日出吧,还凉快。”
  姜彻打个哈欠,白他一眼:“明儿就要出门,你跟那小丫头去呗。”
  “她家里管得严,不让出来。”
  “你是胆儿小,想你哥我小时候——”姜彻把席子甩进水池,打开龙头让水哗哗流着,说,“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偷偷跑到喜欢的女孩儿家里,藏在她床底下睡了一晚上。”
  “你又没有念书。”程锐不服气,撇着嘴嘟囔。
  “那要有机会,谁不念书去?你们现在多有福气。”姜彻弯腰刷席子,兀自说下去,“我那时候想念书也没得念,整天跟着师傅跑。不容易来趟街里,跟放风似的撒丫子到处奔。那时候想那谁了,十天半月才能来看她一次。”
  程锐问:“后来?”
  “嗯?”
  “那个女孩儿,后来呢?”
  姜彻把席子洗干净了,甩甩水,撑着腰直起来,突然想到什么,问:“你刚说念书不好玩,那喜欢什么?”一说完,就拎着席子往家里走。
  程锐站在水池边,把水管关上,看着他的背影,天色黯淡下来,他只剩了个轮廓。他已经十四岁了,慢慢明白了很多事情,便静静看着他,愣愣地想:原来姜彻也有不想说的过去。想到这对象是自己,顿时又敏感地感到难过。
  走了老远,姜彻回过头,皱眉问他:“怎么不过来?晚上吃面吧?”
  微弱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发红,又发黄,似乎带着毛茸茸的质感。
  程锐快步跟上去,悠悠道:“好。对了,我喜欢电影,将来想去拍片儿。”
  姜彻揽过他的脖子,在头上又大力揉了两下,哈哈大笑:“成,有出息。以后真要拍了,哥给你当群众演员。”
  程锐跟着他笑,耳朵尖儿都热起来。
  除了姜彻,他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关于未来或者梦想的话题。锦川是很小的城市,骑着车只消一个小时,就可以从东头到西头,不多也不少。路不怎么宽,恰好车也不多。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流横亘而过,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程锐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不知道那边是怎样。触目都是山,再怎样远眺也看不到新的风景。这里的人都很好,相遇时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彼此都是熟稔的邻居。有很多生生死死,却很安静。这都是看了很多年很多年的风景,不再有新的,旧的也不会消失。一切都恰如其分。
  程锐骑车载着章净走在安静的巷子里,莫名地想,巷子只有这么宽,刚好走两个人,一辆车;要是姜彻那种三轮车,就走不进来了。
  这个地方只容得下已有的生活,至于未来或者梦想,变革,乃至更大更远的东西,装不下的。
  章净抓紧后座的边沿,微微低下头,红着脸在熟悉的巷子里行过,只听到细微的风声扫过耳朵。骑车的人很瘦,不高,没有宽阔的背,却让人安心。她竭力想不去笑,却很难控制上翘的嘴角,不免觉得自己有些轻佻了。还好没有别人。
  到底没有去爬山,姜彻不去,程锐也没有跟章净提起。两个人只是推车沿着河岸散步,说两句话,等到累了,才一起回来。在街上并不敢走得太近,到了巷子口,程锐突然提议载着她,这才成了现下的样子。与其说是心血来潮,倒不如说是想到姜彻的话,不服气地想做些称得上“不胆小”的事。
  程锐停下车,等章净跳下来站稳了,也下来说:“我回去了。”
  章净站在家门口,突然轻轻叫他。
  天还早,程锐想着晚上要看的电影,本打算回去。听到后便又转过头,望向她问:“有事?”
  章净微微颔首,头发垂在两侧遮住了表情。她似乎有些紧张,两只手摆弄着衣角,踮起鞋尖在地上随便画着。没有说话。
  程锐看看天色,想她没什么话,便说:“我先回去了。”
  “等等!”章净忙抬起脸,手抓住了自行车后座。
  程锐有些烦,但想到这是自己的女朋友,便解释道:“我得早点回家。”
  女孩子红着脸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委屈地看向他,张了好几次嘴才低声说:“我有话跟你说。”
  程锐不置可否,静静望着她。
  “你先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其他的感官就会非常敏锐。眼睑上一层薄薄的红光,鼻尖是月季花的香气。程锐扶着车把站在原地,听到她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他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一个出乎意料的,淡淡的,花瓣一般轻柔的亲吻。
  只是微微一碰,就离开了。
  “明天见!”章净说完这话,便快步跑开了。
  眼前还是薄薄的一层红色,程锐摸了摸左脸,转身骑车回家。
  已经被忘记很久的画面蓦地浮现在眼前。
  月季花的味道太过浓郁,让人头昏脑涨。
  脸上的温度升高,他不得不加快速度,车轮声在巷子里响起来。
  所有关于爱情的感知都是来自电影,然而看了那么多,程锐还是不明白怎样才算爱。他唯一见过的爱情来自父母,甚至不确定能否称之为爱。
  但感情应该是对等的东西吧?他想。
  章净的喜欢很好懂,再小心翼翼也可以传达到他这里,程锐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也喜欢着她。
  但至少不是像她喜欢自己那样。
  恍然发现这样的事实,一想起章净温柔的笑容,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脸颊上灼烧一片。

  ☆、蝉鸣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就这么的接近了她。——《雏菊》
  接下来的周末,程锐并没有去找章净,而是窝在姜彻家看电影。
  那灼热的温度却躲不过,越来越清晰,从脸上烧到心里,惴惴不安,又带有奇异的感觉。
  天气越来越热,姜彻冰了西瓜,两个人都光着膀子,各捧一半,拿勺子挖着吃。电风扇呼啦啦地转,汗水还是控制不住地留下来。
  电影看了一半,程锐盯着屏幕,突然问:“哥,你有没有和女生亲过嘴?”因为嘴里含了勺子,有些口齿不清。
  “问这干啥?”姜彻舀了一大勺西瓜放进嘴里,红色的果汁沿着嘴角流下来,他抬手一抹,想到什么,又问,“是不是毛子又给你看乱七八糟的片儿了?”
  “没——真的没亲过?”程锐转过头,盯着他看。
  这孩子小时候就很会用那双黑溜溜的认真的眼睛看人,让你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现在长大了,愈发厉害起来。姜彻避开他的目光,说:“有啊,怎么了?”
  程锐注视着他沾了西瓜汁的嘴唇,又移开目光,说:“没什么……是和红房子里那女的?”
  姜彻一脚踹过来:“我操,你整天脑子里都装的啥!”
  程锐抱着西瓜躲开,没说话。红房子的女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不过也可能是没有被他撞到。他这样想着,垂下了眼睛。
  一部电影看完,他站起来换新的,一回头才看到姜彻睡着了。
  程锐踩着拖鞋站在床边,视线无法控制地钉在他身上。姜彻躺在凉席上,歪着身子呼呼大睡,赤裸的胸口平稳地起伏着。身上黏了一层薄薄的汗。天气太热,屋子里像个蒸笼,闷热的空气裹了西瓜的甜腻在房间里翻滚。
  窗外有知了聒噪的鸣叫声,一下一下敲打着耳膜。老旧的电风扇呼呼啦啦晃着脑袋,凉风转过去,燥热便迫不及待地扑上来。电影结束了,屏幕就变成蓝色,录像机滋滋作响。
  没有月季花香,也没有眼睑上红色的微光。
  声音、味道、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脑海里的和胸膛里的,翻滚着交织着,程锐突然触摸到这个夏天里,身体当中撕裂沸腾的、少年独有的燥热和冲动。
  ——为什么要亲吻?为什么要做爱?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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