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文凤尖声叫道,把春葱似的手指指在如君的鼻尖上,又露出了那副可爱的小泼妇模样,责问道:“你居然说只有疯子才相信我的话?”
如君把文凤的手握住,在鼻孔间用力的嗅了嗅,叹道:“啊!真香啊!你也不想想,除了疯子外,又有谁会相信至仁至义的李大侠会是那样阴险恶毒的小人?”
文凤用力捏了捏如君的鼻子,笑道:“既如此,你又干么陪我守在这冰天雪地里挨冻呢?”
“很简单。”如君懒洋洋的应道:“若不是你骗我来的,那就是我的疯病还没好。你连这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还想同人家李大侠作对?”
文凤双手抱拳对着君施礼道:“多谢疯君教诲,小女子长见识了!”才说完,自己已是咯咯直笑了。她看如君一脸木然,问道:“怎么你不笑?不好笑么?”
“不好笑。”如君道:“疯子看疯子有什么好笑的?倒是别人见了会好笑。”
“别人?”文凤道:“除了我们两个疯子,哪还有别……”话未讫,随着如君手指方向,远远就看见一队人马从东边山岭脚下入了地绝谷。正好与自己藏身地方面对着。“啊!来了!”却又叫道:“不像呀!像是熟人,你看!”她指着两个从道观里奔出的道士,道:“那两个道士接迎去了。”
如君回头就看见师傅背着药篓急急赶来了。
文凤叫道:“无尘师傅,你也来啦?”
无尘道:“这伙人马恐怕是李老施主领来救他公子的。我在山头看了,前边两匹马驼的是酒肉,后边十多匹篓子里全装了带兵刃的黑衣人。我怕你二人心急,赶来说一声儿。”
如君眉头皱了皱,自语道:“果然机诈百出!他是想装作送饮食,给风雷观来个出奇不意的偷袭。”
文凤道:“说不定他还想杀人灭口!叫铁水老道永远都别想拆穿他的伪君子面具。像他这样的人,会甘心让自己身败名裂?”
无尘叹道:“万事都不要想得太过了,人纵有不是的地方,却也未必全然皆错。李老施主纵然表里不一,但天底下得他实惠的人着实不少的。”
文凤愤恨道:“正因为那些个得了他好处实惠的人,才会有那么多为他掩盖阴险、歌功颂德的好话。不是他,我同如君哥岂会吃这许多苦?遭这许多罪?”
如君露出微笑,道:“这也未必不好,你我二人能有今天,他的阴险也是有功劳的,这也算是因缘吧!”
文凤紧绷的脸儿倏的一笑,娇嗔道:“去你的‘因缘’吧!到现在还帮这伪君子说好听话。遭罪吃苦是好事你就一个人去享受,我可是受够了!世间的伪君子都灭绝了才叫安宁!”
第十八章、道士与君子——2
无尘合什道:“阿弥陀佛!世间万象缺一不全,因缘合和才是大千世界。小人也罢、君子也好,都是有他存在之理的!若世间只剩美好了,那又何谓美好呢?”
如君自语道:“李德尚扮成给风雷观送饮食的,那原先给风雷观送饮食的人又是什么来路呢?”
“这我也知道!”文凤得意的叫道,双眼眨也不眨的、似笑非笑的望着如君,似在等如君向她请教一样。
无尘哪儿看得出两个年轻人疯疯癫癫的亲昵之态,直说道:“这马队每年都是要来地绝谷一次,都是些番邦夷人,是送些酒食来的。前两年为师在山中寻些老山参,适逢他一队送了东西回转,其中一人受了‘地绝谷’的阴气,又被山里的饿虎伤了,为师怜他性命,救了他一遭。那些番人十分感激为师的救命之恩,又佩服为师的医术,就把为师当作在深山中修真的神仙,又是送猎物又是送兽皮。为师也回转他们些医治风寒、金伤的丹药……”
文凤不高兴无尘在如君面前抢了自己说话显能耐的风头,皱着小鼻子,哼了一声道:“无尘师傅视万物众生一样平等,这杀生可是佛门大戒!若是食荤腥、寝兽皮……”
无尘双手合什露出肃穆之色,念道:“阿弥陀佛!茫茫雪山林海,老衲可以不吃不喝,大不了舍了这身臭皮囊,也是万万不敢犯我佛门半点清规戒律。但老衲不来犯这佛门戒律,不来寻这山中灵药,只怕世间又会多几人受那生老病死、伤重不治的折磨。老衲以身犯戒,若是能救得一人平安,自也是心安了,若能救得二三人,便叫老衲坠入阿鼻地狱也是不后悔的!世间众生虽平等,但我人类却乃万物之灵。若虎要伤姑娘性命,老衲自当杀虎救姑娘,而姑娘若要伤虎命,总不能叫老衲也杀了姑娘去救虎吧?所谓众生平等,是要我等心怀善念,以天下苍生为重,自身的一点戾气也就自然消磨尽了。老衲在这山中多年,食兽肉、寝兽皮,罪过是太深了!只盼日后回到中原多救治几个苦难之人,以减自身罪孽……”
文凤没想到自己一时任性之言竟在无意中触动了无尘心弦——无尘的心弦发出了三种声音——人、佛与自身。人,是别人、他人、世间众人;佛,是佛门的清规戒律;自身,则是自我得失、荣辱——为了佛门的清规戒律,无尘是不计自身得失的,是舍了一身臭皮囊也不敢犯戒的!但若是为了别人、为了众人,他却是佛门的清规戒律也顾不及了!佛,固然高,但人却更高!至于自身,则让天下罪过都积我一身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文凤慌得连忙向无尘跪拜,她是万料不到无尘为了天下世人就像自己为了如君一样而全然无顾了!自己为了如君可以不顾忌世俗,而无尘为了世人则可不顾及佛门戒律!自己可以为如君受苦受罪、受尽千辛万苦甚至于死,而无尘为了世人则一样是受尽苦寒,更者,比及苦寒千百倍的戒律也都犯了,就是入地狱也再所不辞!这是多么高远的心境!自己的无顾忌固然也是不计生死,但却是为私己,而无尘的无顾及却是为世人!这一大一小虽都是无顾生死,但却是不言而喻的。文凤恭恭敬敬的向无尘叩了三个头,道:“多谢大师教诲,文凤明白了!”
无尘拂袖把文凤托起身来,笑道:“傻丫头!你又不是佛门弟子,自不受佛门规束的。我佛慈悲,若世间之人都能如你这般明悟,和尚也不用出家当和尚了!”
文凤笑道:“俗话说得好,只要一心向善、心怀众生,出家、在家都一样。无尘师傅硬要剃光了头去庙里伴清灯,不是着相了吗?”
无尘哈哈大笑道:“你这‘俗话’和尚却是没听过,怕是你自己编来哐和尚也不一定。不过这话虽随口说来,也不无道理,和尚不也说了吗?世人都如你这般明悟,都在家一心向善、济世渡人,和尚不做和尚也罢了!世间皆是一片祥和,众生皆是向良,那就不只西方才是极乐世界了!”
如君静听二人说话,此刻笑道:“是啊!还是西方好!西方既无伪君子,也无恶道士。若是有九龙冠,大家一人戴一天,谁也不落下谁,又何必你争夺我夺,遍地挖陷井、满天放毒箭?我们东方是少不了和尚也少不了寺庙的!”
文凤双眼一瞪,娇嗔道:“你尽会说风凉话,当着师傅也不知羞!看来真是疯病没好!”
第十八章、道士与君子——3
如君笑着看着文凤,觉得文凤的心境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文凤的美是冷若冰霜的,让人觉得似遥不可及的仙女,现在文凤不再是仙女了,现在文凤就像一个随时随地都能在邻家村路上遇到的邻家小女孩儿,活泼可爱的、很亲近的。如君问无尘道:“师傅可从那些番人处知道他们为何年年都要给这风雷观送饮食来?”
这次文凤抓住机会抢先道:“这还不简单?风雷观的道人一心想要称霸武林,但在中原又无羽翼,自要同这些番邦野人勾结了。”
如君摇了摇头,道:“不对,风雷观虽想称霸武林,在中原却并非没有羽翼,铁水与和亲王的关系天下尽知。朝廷要开的武林大会若说是为天下英雄举办的,还不如说是为了铁水一人举办的。他风雷观要称霸中原,既有和亲王同朝廷做靠背,再要这些‘番邦野人’做羽翼岂不是太多事了?”
文凤露出不屑神色道:“能!就你能!这一疯了,倒像全天下事情都你一个人看透完了!”心中却暗自欢喜,觉得如君说的话是大有道理的,心想:“如君哥真是变了,以前的榆木疙瘩居然开窍了!”
“阿弥陀佛!”无尘又开始说话道:“这些番人虽不知汉人礼仪,不懂汉人文化,但也并非如姑娘所说的野人……”
如君心神一震,忙问道:“师傅对这些番人可有什么知晓?”
无尘道:“自那年我医了一个番人后,他族中多有伤痛者来求为师医治,这些人都把为师当作活神仙,十分相敬。第二年,那个曾被为师医治的番人领了两个同族和一名汉人来这里,那汉人会说番人的话,是来做解释的。他说同来的两人是他们族里的大官。那汉人说,两位大官是奉了他们王子之命,求我去给他们大王治病的。原来他们族的大王得了重症,贴了榜要招集天下精通医术的人医治。往日得为师医治过的人就去报说山中住了为师这样一个能治百病的活神仙。他们王子听了就派遣了两个大官来请为师去给他父亲治病。为师告诉他们说我不是什么神仙,乃是中原少林寺的僧人,是来这深山中采药的。那两个大官像是知道中原少林寺,一听为师说是少林寺的和尚就更加敬若神明了,还不停比划,为师虽听不懂,也看得出他们对中原少林寺的武功是很以为了不起的。
“那两个大官说他们大王与王子最敬重武功高强的人,他们都把中原少林寺的僧人当作神人。说要请为师去他们族里做国师,还要拜师学习少林寺武功。为师推说不会武功,只会医病。他们先是不信,我又说少林寺的武功虽厉害,但只有武僧才习武,我不是武僧,只会吃斋念佛、医病救人。听我这样说,他三人十分失望,只好弃了要我做国师的念头。
“为师随了三人一道下山,入了他们邦城,见这番邦的路面屋宇虽比不得中原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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