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盯着方进一双手,曼声道:“十多年前,江湖中出个专掘人坟墓之人,上至皇陵、下至民墓,被其掘地道盗取墓中财宝无数,以至惊动了各州各府的官衙,派出无数捕快巡拿。那盗墓者不仅是个挖地道的行家,一双手上更是练就了不凡功夫,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坚硬山石也是能摧之成粉!那些巡拿他的捕快没遇上便也罢了,若上遇上的,莫不是伤亡惨重!如此闹了几年,想必是那盗墓者挖足了世间的奇珍异宝,不再去干那勾当销声匿迹了。看这位方大哥一双手大异常人……”
文凤道:“李公子居然这些江湖野趣也了如指掌,看来方旗主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李丹阳抱拳道:“原来方大哥果然是那传说中的奇异之士,今日相见真是有缘!”
方进亦抱拳还礼道:“李少侠同我兄弟有八拜之交,说来我们也不是外人了。”
丹阳恍然道:“原来是方冲大哥的兄长,难怪、难怪!”
文凤道:“难怪什么?是他兄弟二人生得一个模样么?”
如君仔细打量,见方进不仅身量与方冲一般瘦小,面容也确有几分相似。不过方冲的鼻梁不像兄长一样塌小,岁数也要比这方旗主年轻一些。如君笑道:“难怪我也觉得是哪里见过一样,听文凤说起方大哥当初挖地道救我曾有一面之缘,心想便是了,原来却是方护法的尊兄!”如君得方进的救命之恩,心下对其便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觉。拉了方进一双手看了又看,赞道:“果然是天下无双的手!方护法一双脚轻功绝世,方大哥一双手天下无双!”
方进咧嘴笑道:“有什么天下无双的?不过会打洞挖土罢了!”他说得轻巧,却也透着一股自得的劲儿。道:“我兄弟二人一母所生,兄弟是大大的了不起,若不是兄弟,嘿嘿……说不定我现在还干那挖坟的勾当。十多年前,兄弟拜了吕老护法为师,我也跟着进来了。教主说挖人坟墓伤阴德,我也不去干了。”
丹阳笑道:“方大哥生这么一双手,不挖坟掘墓岂不太可惜了?”
“可惜?”文凤道:“这么一双手去挖坟墓才是可惜!你可见过有人用宝剑劈柴的?”
方进道:“公主太过奖了,我这双手只要能用,做什么都成!”
如君心道:“这人与他兄弟性格不大一样。方冲为人机警、说话当吹风一样;这人却是语言不多,为人忠恳。这倒同他二人的武功路数如出一辙,一个轻功绝世、飘浮不定;一个靠双手一点一滴做事情,便是这双手的功夫也必定是稳稳当当,硬得没半点取巧!”
皇城外密林中一户大人家里住的全是种地、砍柴的农家汉,一个个面堂黑黝、粗手大脚,朴实中透着沉稳。
如君心道:“他们举手投足都十分沉稳,其中几人太阳穴坟起,定是内家高手!天残教果然是无处不在,谁又想得到这皇城脚下却驻着天残教的巢穴!”
文凤也不说话,领了如君众人到后园内。方进掀起凉亭内一只石凳,下面露出黑漆漆的一个地洞。方进领了众人鱼贯而下,洞内有现成的火把,洞不高,须猫着腰走。洞里面并不潮湿,也无霉臭之气,似常有人在里面通行。
方进走在前头,道:“这条道我挖了整整半年,这活累人,也只能自己挖,别人代劳不得,往上往下、往左往右,自己挖才挖得到位、挖得规矩,若稍稍偏了,就挖到别处去了。那次,我从王府外挖地道救你,偏了好多次,不能亲自到王府测量方位就要费力得多。挖地道得眼准,心中有数才行,这都是当年挖坟墓练出来的。我干这个有劲儿,若全是泥土就凭一双手就成,我这手同耙子一样,手大,刨一把当得铲子铲一铲。当年……”方进一边走一边说着。
第十二章、五府——2
大伙走在地下,地道全是直的,一点不拐弯抹角,便是人在地面上走得远了也难走得这样直!如君不禁惊叹世间居然会有如此奇异之士!问道:“方大哥,你可知道孟尝山庄那条暗道?”
方进笑道:“边少侠,你这话就问得外行了,既然叫作暗道,知道的人就少得很了。你说的那条暗道也一定了不得吧?”
如君遂把那条从水井中深入湖底的暗道说了一番。方进惊道:“这等隐密的地道,又这么大!少有得很!从湖底挖暗道,难!难得很!这样的暗道只怕不是近代挖出来的,要挖也得许多人,也不是短时候能挖得好的。人多、时间长就难保不被人知道,被人知道了也就不叫什么暗道了。孟尝庄那条暗道既无人知道,定是古来便有的。嗯,得去看看、得去看看!”
柳霞道:“我从来都没听老贼说起有这条暗道,想那老贼若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定是从那暗道中来去掩人耳目的!”
方进道:“其实又何止孟尝庄?只要稍大的人家都是有密道、暗室的。”
“那王府也有密道、暗室了!”丹阳道。
“怎么没有?”方进道:“别的不知道,单上次关押边公子的牢房便是深入地底下的暗牢,那是老贼王私设的牢狱。”
如君道:“若能寻出王府的密道、暗室,那我们就能找到很多东西了!”
文凤道:“这次探王府,还得靠方旗主这双手才行!”
“这回又挖地道进去?”方进兴奋的问道。
“不是挖地道,是要找出王府的密道、暗室。”文凤道。
方进道:“若能弄张王府地图就好办多了。王府太大,若挨着寻,定要给发觉。”
丹阳道:“我想,凤姑娘已是从世子那里弄到王府的图纸了。”
“是吗?那就省事多了……”方进欢喜道。
“方旗主,这条道儿走了这么久,是通哪儿啊?”丹月走得心慌,平生哪里走过这地道!只觉得与平时地面的一切隔得太远太远了!柳霞不会武功,跟在后面更是走得气喘吁吁。
方进笑道:“你们平时没走过!像我,就能在这地道长年累月过活。嘿嘿,说实话,若是到了地面上,反到觉得不踏实……”
众人跟了方进走了许久功夫,出了地道看,却是到了一户人家的内院。院子十分宽大,红梁绿柱、花园清幽,虽比不得王候官邸,却也是大户人家了。
一红面矮胖老者来接待,文凤叫他“胖旗主”,内院外居然是京城闻名的回春堂!而红面矮胖老者竟是闻名天下的回春堂神医“胖大海”!这是如君万万没有想得到的。
方进笑道:“我是‘超生堂’的掌柜,胖神医是‘回春堂’掌柜,他赚病人的钱,我就赚死人的钱。不过他比我会赚钱多了,整个中原上百家回春堂的分店,这可是养活了教里不少兄弟!”
如君惊道:“你们都在京城?”这种惊异竟是无以言表的!
文凤轻笑道:“你以为我们该在哪里?在深山老岭?在悬崖绝壁?你以为我们天残教就应该去偷、去抢?就应该像过街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偷偷摸摸?”
如君从文凤的笑里能感受到她的得意、她的自豪。
文凤笑问道:“你可知道京城最大的酒楼是什么楼?你可又知道京城最有名的绸庄是什么绸庄?‘群玉院’我是很少去的,你大概是听说过吧?”她看着如君目瞪口呆的样子,笑得更加得意了,挺着胸口道:“我们有五大旗主,每位旗主武功都是其次,比武功更了不起的,那是他们每个人都是名扬京城的大老板、大掌柜!方旗主掌管‘超生堂’,那是管死人的;胖旗主掌管‘回春堂’,那是管病人的。‘香思阁’的谢旗主、‘群玉院’的周旗主、‘太和庄’的陈旗主,他们管的都是有钱人。除京城外,中原各州、府,每位旗主属下都设有几十上百家分店,分店都由下面的堂主、香主打理。他们赚的钱很多,不但能养活自己人,还能养活别人。你是也没有想到吧?”
如君完全傻愣了,半晌也没能回过神来,困惑道:“你们天残教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都是我哥的杰作!”文凤满脸钦佩的说道:“十年前,天残教毁了,十年后,又一个天残教出来了!我们做什么——?”文凤笑道:“你没看见么?我们都做正经生意,整个中原都有我们天残教的生意,我们无处不在!除了这些生意,我们也做别的,什么都做——杀人、放火、劫财!不过我们杀的都是该死的人!我们劫的都是不义之财!也许,有一件事情你是知道的:两年前,我们救耿老将军父子遇见时,正是淮河泛滥时候,河两岸老百姓都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两岸州府本来都是有灾银、灾粮拨下来的,可恨做父母官的贪得无半点人性!竟欺上瞒下、十分钱粮只拿一分来做模样,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吃掉的不仅仅是钱粮,他们吃掉的还是黎民百姓的血肉、黎民百姓的性命……”文凤愤怒的说着,一张俏脸儿涨得通红,神色中透着一股凛然之气!
第十二章、王府——3
如君不禁又回想起了第一次在华清寺与文凤相遇的情形,回想起了文凤对那耿老将军的一番严辞正义的凛然之态……如君心里猛的一震,惊道:“难道那些给灾民搭屋放粮的神秘人……”
文凤接过话头沉声道:“是的!是我们!是我们天残教的兄弟!我们觉得那些事情值得我们去做,我们去做了,而且做得很好!”文凤仰着脸儿、挺着胸,自信的说着。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呢?别人冤枉你们你也不作声!”如君话里似乎是责备,又似乎是心痛,只是如君却不自觉了呵!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要我去给谁解释?给你么?难道给你解释了,你就会信我的话?就会弃了你父亲的仇怨不报么?”文凤幽然一叹,道:“其实我也这么想过,但你对天残教总是那么恨,所有解释对你来说不过又是一个更动人的慌言罢了!你宁肯去信别人的道听途说、信别人的风言风雨,你也不会相信我半个字!”
如君觉得自己的心好慌,脱口道:“今天呢?今天你怎么又舍得对我说这些了?”
“今天不一样了。”文凤道:“时间不同了,事情也不一样了。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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