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笑应道:“红绫又在说妈妈的坏话了?”
“住口!”红绫喝一声,一个身子已因为愤怒颤抖起来。
贵妃若无其事,目注沈胜衣:“你就是沈胜衣,很年轻啊。”
沈胜衣道:“想不到天下竟然有你这种男人。”
贵妃道:“你是说我穿成这样子?”
沈胜衣道:“还有诸般态度。”
贵妃道:“天下好像没有一条律例不许男人作这种打扮。”
沈胜衣不能不点头同意,贵妃接道:“这也只是我个人的事,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言谈举止用哪一种方式表达也没有自由,岂不可悲。”
沈胜衣道:“你喜欢怎样做的确是你个人的事,只要不妨碍别人。”
贵妃道:“你明白我很高兴,可是你杀了我这许多蝙蝠,我就很不高兴了。”
沈胜衣道:“他们不应该偷听我说话的。”
“这是他们的不是,我只是告诉你,他们一定不肯这样罢休。”
“他们是什么关系。”
“夫妇。”贵妃若无其事。
沈胜衣一阵恶心,贵妃笑接道:“这也是他们的事,他们有权这样做。”
沈胜衣无言,贵妃又道:“他们虽然是我的人,这一次却归霍青指挥,霍青既然只是叫他们偷听,他们当然不会理会那许多。”
“霍青应该不会死,合我们二人之力,对付一个沈胜衣应该没有问题,你出手帮助沈胜衣当然不一样。”
贵妃摇头道:“你当然不会这样做的,霍青到底也是你的妈妈。”
红绫一张脸陡然红起来,身形欲动,却给沈胜衣接着。“他是故意气你的。”
红绫咬着嘴唇,沈胜衣仰首接道:“阁下到来就是要说这些?”
贵妃道:“我目的当然在取回花名册,可惜绫儿又不肯拿出来。”
沈胜衣道:“我只是可惜你站得这么远,不能够将你立斩在剑下。”
贵妃轻呼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忍心,难道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有?”
沈胜衣道,“不是没有,你若是站得近一些便立即领略得到的了。”
贵妃道:“好甜的嘴巴,只是骗骗小姑娘还可以。”叹了一口气,又道:“我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安全。”身形一动,飞鸟般掠了开去。
红绫看看沈胜衣,沈胜衣摇头:“不能追,这个人比霍青要狡猾。”伸一手接道:“我们该往那个方向走?”
红绫会意,伸手在沈胜衣掌心以指写了一个西字,边要写下去,沈胜衣手掌突然握回,仰首望去。
红绫循目望去,只见那边一株高树上,头下脚上,蝙蝠也似的倒吊着一个人,赫然是贵妃。
一见二人过来,贵妃身形立即风车般一转,变回头上脚下,立在横枝上,娇笑道:“好利的眼睛。”
沈胜衣道:“好高的轻功。”
贵妃道:“我身子窈窕,腿长腰细,原就是练轻功的材料。”
沈胜衣道:“高树上风大,莫教给风吹下来。”
话语未完,贵妃已掉下来,才掉下丈许,双袖一展,如一只飞鸟般飞去。
“来的是你,霍青相信也很意外,我赶不及到来当然也是的。”
红绫冷笑道:“你就是赶及到来,又能怎样?”
沈胜衣看着,道:“这个人不知道是哪一派的弟子,轻功竟然练到这个地步。”
红绫道:“不知他有没有瞧到我写的那个字?”
这句话出口,她才发觉手仍然在沈胜衣掌中,娇颜一红,忙抽回来。
沈胜衣目光一转,道:“我们就往这个方向走,路上看情形再作决定。”
红绫自信地道:“他们是绝不会知道我将花名册藏在什么地方。”
沈胜衣点头,向坐骑走去,那匹马看来仍然很好,可是到他走近去,一手搭上马鞍的时候,突然“希聿聿”一声,倒了下去。
红绫不由自主四顾一眼,并无发现,沈胜衣即时道:“不是暗器。”
“那是什么?”红绫大感诧异。
那匹马这个时候前半截身子肌肉已抽搐起来,不住地颤抖,沈胜衣手指马颈上的一个铜钱大小的红印,道:“这是指伤。”
红绫更诧异,沈胜衣道:“看这匹马的反应就像给人封了穴道一样。”
红绫道:“马也有穴道?”
“应该有的,江湖上有一个门派传说专门研究点穴,旁及各种兽类。”
“没听过。”红绫摇摇头。
“那是天残门,据说门下的弟子都必须是身上有缺憾的人。”
“难道贵妃……”红绫的脸不由又一红。
“方才就只有他从这匹马旁边经过。”沈胜衣接道,“天残门另一种饮誉江湖的武功就是轻身提纵。”
红绫点头道:“还有那些瞎子,莫非也全都是天残门的人?”
沈胜衣道:“他们虽然是瞎子,听觉却在一般人之上,而且一身武功,除了天残门,我想不出有哪一个门派,能够将他们训练成这样子。”
红绫道:“奇怪的是他们这样服从贵妃。”
沈胜衣道:“相信是因为贵妃的辈份在他们之上,天残门据说与一般门派一样讲究尊师重道,门规据说非常严厉。”
红绫想想又问:“天残门在江湖上到底是入于白道还是黑道?”
沈胜衣道:“据说是白道,他们虽然没有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也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残而不废自食其力。”
“但现在他们的所作所为……”
“一个门派的弟子难免良莠不齐,而我所说的也已是二十年前的旧事。”
“这二十年内……”
“天残门已经在江湖上消失,连五年一次的泰山论剑,他们也已有四次没有参加了。”
沈胜衣沉吟接道:“有人说他们是被仇家寻到去,已遭到灭门之祸。”
语声甫落,一声冷笑突然传来,沈胜衣、红绫循声望去,只见七丈外一个老瞎子幽灵般从一块石后冒出来。
那个老瞎子须发俱白,一身黑衣,手执一条竹杖,又高又瘦,仿佛皮包着骨头,抓着竹杖的那只手青筋外露,指甲尖长,就像只鸟爪。
沈胜衣心头不由一凛,这之前他完全没有察觉这个人的存在,这个人的内功修为绝无疑问,在其他瞎子之上。
老瞎子随即道:“不是仇家。”
沈胜衣道:“晚辈所知,只是道听途说。”
老瞎子一怔,道:“你真的就是沈胜衣。”
沈胜衣道:“老前辈何以有此问?”
老瞎子道:“沈胜衣乃江湖上年轻一辈最负盛名的剑侠,怎会这样客气有礼?”
一顿又道:“但门主绝无认错之理。”
“门主?”沈胜衣一怔:“贵妃难道就是天残门之主?”
老瞎子面部肌肉抽搐一下:“天残门已经不存在,别再提了。”
“不错,若是仍存在,贵妃也不会投入金龙堂。”
老瞎子面色一变,突又叹了一口气,道:“他是门主,无论他作出什么决定,都是对的。”
沈胜衣欲言又止,老瞎子接道:“二十年后的今日,能够说出天残门的人已不多,年轻一辈你是第一个。”
沈胜衣道:“那不是仇家寻仇,难道是内讧?”
老瞎子没有回答,看神态却已是承认,沈胜衣叹息接道:“好不容易冒出头,在江湖上占一席位啊!”
老瞎子道:“大家也真到了残而废,无愧于天地……”
他没有说下去,言下之意,感慨之极,沈胜衣再问:“那之后,天残门便投入了金龙堂?”
老瞎子无言点头,红绫插口道:“你们并不是全都自愿的?”
老瞎子毫无反应,沈胜衣道:“天残门的人,据说入门之际,便要发誓一生服从。”
老瞎子叹息道:“金龙堂也没有待薄我们,最低限度大部分天残门的弟子都认为得到前所未有的享受,不枉此生。”
沈胜衣完全明白,以金龙堂的所作所为,要一群残废人心满意足,死心塌地效力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一个残废人的意志也无疑比较薄弱。
老瞎子又一声叹息,问道:“你明白的?”
沈胜衣道:“明白,有什么办法能够令他们改变?晚辈又能够做什么?”
老瞎子笑了,道:“没有,他们现在都已经变得不像一个人,只像只禽兽,你能够杀多少,便多少。”
沈胜衣道:“晚辈方才有些担心。”
老瞎子道:“我这个老瞎子也一样已经变得禽兽一样,只是听到了天残门三字,仍然有很大的感触,忍不住跑出来。”
沈胜衣道:“老前辈你的心情不难明白。”
老瞎子道:“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沈胜衣摇头道:“老前辈若不现身出来,晚辈根本不知道老前辈的存在,一定要动手,也等下一次。”
老瞎子道:“现在动手的确很没有意思,只是下一次,你要小心了。”
沈胜衣道:“老前辈,后会有期。”
老瞎子无言点头,双臂一振,一只大蝙蝠般冲天飞起来,只听“噗噗”两声,已两个起落,消失在桃花影中。
红绫目光这才一转,道:“他的轻功还在方才那些蝙蝠之上。”
沈胜衣道:“内功也已臻化境。”
红绫道:“方才你真的没发现他?”
沈胜衣道:“是真的,以这个人内外功,应该不会是无名之辈,在天残门的地位相信也不低,否则也不敢擅自现身,又说那些话。”
红绫沉吟有顷道:“看来天残门的人并不是个个甘愿受贵妃支配,只是碍于门规,不得不俯首听命。”
沈胜衣道:“这是愚忠,江湖上好像这样迂腐的人很多,我始终认为,门规并不是那么重要,尊师重道也应该有一个限度,个人应该有个人的原则,只要是合理的应该做的便去做。”
红绫道:“我相信没有一个门派愿意收一个这样的弟子。”
沈胜衣点头:“江湖上的陋习实在太多,这只是其中之一,在上的一代一代延续下来,都要求门下弟子一种接近盲目的服从。”
红绫叹息道:“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够显示出他们的威严。”
沈胜衣转问道:“花名册上没有记载贵妃的出身?”
红绫想想,道:“应该有的,只是我没有时间细看,匆匆地看了看所列的姓名,肯定那是真正的花名册便算。”
沈胜衣道:“金龙堂的势力只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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