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那听起来不错……”杰德吹了声口哨,补充说,“如果你是莱特的话。”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是‘莱特’。”弗利德里希忽然向前走了几步。立刻的,他感觉到后面的黑发青年又重新举起枪对准了他。“别紧张,我只是个俘虏,并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他自嘲地说,而后转过身面对着杰德,忽然露出了微笑。
他确信在一瞬间杰德?伊诺的眼神中出现了迷茫与犹豫,然而那情感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秒,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抵在了弗利德里希的额头上。他曾经的恋人带着愤怒与憎恨的神情恶狠狠地瞪着他,开口说话时的声音嘶哑,像是受伤濒死的野兽。
“别再在我面前那样微笑。你不配,肮脏的梅斯人。”
☆、Chapter 5 母星
后来回忆起在地球上发生的一切,弗利德里希不得不承认那时候的自己的确有些失去了理性。在被杰德俘虏后,最好的应对方法当然是做出顺从的姿态并寻找机会反击,但那时候的他却选择了挑衅——一次又一次地模仿着三年前的“莱特”,那个他扮演得无比熟练的混血儿。
最初杰德的反应十分剧烈,面对着枪口的瞬间弗利德里希甚至产生了下一刻对方就会扣下扳机的想法。但最终的结果并没有令弗利德里希意外,杰德?伊诺最后只是恶狠狠地一拳打了过来。
“如果你不想被激光在脑袋上开个洞的话,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
然而那恶意的模仿却并没有停止。之后的两天时间里,弗利德里希几乎成了“莱特”。事实上模仿者本人也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在意识到的时候对待杰德的态度,看向杰德的眼神,甚至说话的语气都不再像是那个四号舰的指挥官,而是完全变成了那个有着咖啡色短发的温柔青年。
那样的转变让杰德有种无奈的倒错感,仿佛此刻他们并不是因事故而被困在地球上的荒漠中,而是在实现那个曾经的愿望。
——地球?为什么你会突然想去……好吧,我懂了。或许……等你从月亮上回来后,如果我能够申请到假期,到那时候……
而那是杰德与恋人的最后一次通话。三天后梅斯舰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对月球居住地发起了袭击,而当时莱特所在的城市几乎如同被蒸发一般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但那总好过现在的情形。杰德想,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在嘲笑着他似的。
“看起来我们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那已经是他们醒来后第二天的夜里。白天的高温在黑夜降临后迅速消失,卷着黄沙的寒风不停向他们袭来。前一夜他们幸运地找到了一处城镇的废墟,靠着那些已经残破不堪的建筑勉强支撑了一个晚上。(这也让他们确信了他们的确是掉落在母星上了。)而今夜的他们则没能再将那份好运继续下去。
弗利德里希腿上的伤口依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处理,又因为赶路的原因开始有了恶化的征兆,只是因为梅斯一族优于地球人的体质才能够勉强撑下来。至于杰德,则是在梅斯母舰上收到拷问时体力就已经消耗了不少,之后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恢复,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极限了。
一片荒野。四周只有狂风与黄沙,头顶是被黑云和尘埃遮挡的天空,如果不是身边还有同样活着的生命的话,恐怕他们早就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活着了吧。
透支体力引发的高烧已经令杰德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他又一次摇了摇头试图
让自己保持清醒,但事实上此刻的他就连站直都有些困难。一阵眩晕过后,他终于还是膝盖一软,倒了下去。
“好吧,虽然这里看上去并不怎么美,但既然注定了你只能走到这里……”
杰德能够听见身边的人的低语,然而剧烈的头痛已经令他难以思考那话语中的意思。接着,他感觉自己被扶着坐了起来,而他的俘虏则是同样地弯下了身子,同他背靠背地坐在一起。
虽然不愿承认,但弗利德里希也很明白,当杰德倒下后他是不可能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前进太久的。
当然,实际上还是存在着能够让他多活几天的办法的。比如杀死杰德后,这个人的尸体……
“怎么……不杀了我?”黑发的年轻人喘息着问,“别告诉我什么人性……你们不是一向没有那样的东西吗?”
弗利德里希说:“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杀了你,我也没有信心能够活着走出这片荒漠。也许你会觉得可笑,但我似乎并不那么想杀死你。”
“或许我可以理解为,你完全可以等我死去,根本不必亲自动手?”杰德露出了讽刺的笑容,“纯血的指挥官先生,您是扮演莱特上瘾了吗?”
也许真是那样也说不定,弗利德里希在心中自嘲。从来到地球后他的情绪波动就比平时要异常很多,他猜也许是身边这个地球人仍然对他有一定的影响。如果是在从前有人对弗利德里希这么说,那么那个人一定会被他恶狠狠地惩罚。然而当这样的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弗利德里希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行为并不像个纯血统的梅斯人应有的。
他又一次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
“算了。你赢了,就算你真的是这么打算的,我也拿你没办法了。”黑发的年轻人叹了口气,“说些什么吧,关于你的事情……就当是……告别的赠礼?”
说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杰德自己也觉得好笑似的摇了摇头。
但事实却是对方只犹豫了几秒,而后就开了口。
“我曾经和你说过不记得自己的父母,那并不是完全的谎话。我清楚自己的父母都是纯血的梅斯人,但我和许多纯血的梅斯儿童一样,在四岁的时候被带离了原本的家庭,接受梅斯军方的改造。”
杰德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人。那原本只是自己随口的提议,然而此刻银发的青年却带着认真的神态。那令他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仿佛是被所厌恶的人怜悯一般。但他却又不愿去打断——认真讲述着自己的故事的弗利德里希,他闭着眼睛,表情不再是属于梅斯的冷漠与高傲,似乎就连五官的棱角也柔和了许多。
没有月光,没有星光,黑暗中即使是那样耀眼的银
发也黯淡了下去,倒有些像是被染上了其他色彩。
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他的莱特一样。
“我们被进行了基因的修改,扮成梅斯与地球混血的孩子被送往不同的星球。要知道那时候虽然地球人对梅斯仍然抱有怀疑,但敌视并不像现在这么严重。纯血统的梅斯人在地球人的社会中可能受到活动限制,但如果是所谓的‘代表着两族友谊而出生的’混血儿童的话,受到的限制就要少上很多。”
“都是些已经被我们熟知的故事……”杰德笑了笑说,“你是想要以一个亲身经历者的身份为我讲你们一族的历史吗?”
弗利德里希摇了摇头说:“只是突然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
他并没有说得更多,但却想到了许多之前并没留心过的东西。毫无疑问的,那个关于童年时期经历的梦引起了他的很多思考,其中就包括那次改变了他的基因构成与外貌的实验。
后来回到梅斯母舰后他们又被恢复到了应有的样子,但弗利德里希的情况却和其他孩子又不太相同。在那一批被送往地球人社会的孩子里面,他是唯一一个明明产生了排斥反应却仍然活下来的。而在恢复梅斯族的相貌时,他也是唯一一个保留了部分地球人特征无法完全去除的。
一个并不纯粹的纯血,一个尴尬的处境。弗利德里希忽然觉得有些落魄,觉得自己不过是在为了动摇的内心寻找一个理由。
当脱离了对峙双方的立场、不得不相互依靠着在荒漠中求生的时候,他的表现的确不像是一个梅斯人。如果不承认是那实验对他的影响的话,他将不得不去面对另外一个可能性——而那可能性关系着身边的这个人。
弗利德里希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曾经的恋人的黑发,而似乎已经意识模糊的对方也安静地将他视作唯一的依靠。
他们都没有再动一下,仿佛已经决定了以彼此为依靠来迎接死亡。
然而他们终于还是没有死去。
那一晚的交谈持续了很久,但当后来杰德想要回忆的时候却怎么也记不清了。高烧使他只能迷迷糊糊地对身边那个人的话做出回应,而唯一残存在脑海中的只有那份感觉——仿佛是那个温柔的恋人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当太阳又一次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醒来的杰德看到了遥远的那片红光中几个黑色的小点。起初他以为那只是幻觉或是荒漠中常见的小旋风,但当那几个黑点不断变大,靠近得足以令他看清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见到了什么。
毫无疑问的,幸运的女神并没有抛弃他们。
“那天珍说她看到了‘流星’,我们就猜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从外面掉了下来。你要知道,这样的事情以前也
发生过,我们有时候也会去那些坠毁的飞船上面找些能用的东西……”
那是一间并不宽敞的屋子,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房间的主人,那个救了他们的、有着一把浓密胡子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子旁笑呵呵地和他们聊着。在床边,一个有着亚麻色卷发的小女孩正看着天空发呆。那就是无意中救了他们一命的珍,一个有着先天残疾,只能永远生活在轮椅上的九岁的姑娘。
接过那名中年男人递过来的杯子,杰德道谢后喝下了那温水。水并不能说得上是干净,杯子也是布满了细小的裂纹与缺口,但在这片居住地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很好的招待了。
此刻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是人类居住地了。这片位于荒漠中的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