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灯接触不好,按了几下,闪了闪才亮起来。
马桶盖是盖著的,几只蝇虫在马桶上方飞。
真奇怪,怎麽突然那麽多飞虫?万钧挥手把它们赶走,想揭开马桶盖,突然一阵心悸让他定格了姿势。
马桶盖下,压著几缕头发。
黄色的,打著卷。
庆姐的头发。
庆姐五十多岁,头发早白了一半,特地去发廊染成黄色,烫了卷,让她看上去年轻不少。
她的头发,为什麽会压在马桶盖下?
万钧的手开始发抖,他感觉到有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没有揭开马桶盖,反而按下水闸,马桶里闷闷响起哗啦哗啦的冲水声,一些血红的水珠从盖子缝里渗了出来,那几缕头发在水声中缩进了马桶里。
万钧忽然有点眩晕,他开始明白,马桶里面到底有什麽。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了一会,停了,水箱吱吱地蓄水,万钧浑然发软地扶著墙,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察到洗手间里多了个人,连忙回头看去。
“你怎麽了?”范先生不知什麽时候杵在身後,堵著唯一的退路。
☆、第六章 安逸
第六章 安逸
写满字的纸上,倒扣著一个小碟子。
“准备好了吗?”
“好啦!”
“来!放手指!”
四根手指齐齐按在碟子上,姗姗第一次玩通灵游戏,手指放在碟子上後,忍不住四处看,盼著能见一下碟仙。
“姗姗,通灵的时候,手指千万别用力,也别放开。”同学提醒,“否则会被鬼上身哦!”
“啊!”
“你别吓姗姗,姗姗,你听好,通灵开始後,手指不能放开,轮到你的时候,要诚心去问,问得越细致碟仙会告诉得越准确哦!”
“怎麽个细致法?”姗姗问。
“举个例子吧,要是你问今天的蛋糕坊有什麽蛋糕,这种范围太大,碟仙未必会答复你,要是你问今天有没有巧克力深林,答案就集中在有和没有两项选择,懂了不?”
“懂了!”
“好,我们开始吧!跟我一起念咒语!”女班长神色严肃,念念有词地叨咕著。
碟仙碟仙快快来……碟仙碟仙快快来……
姗姗跟著他们念,念著念著觉得有点傻,这是什麽咒语呀?碟仙真的会来吗?
念了好几分锺,不知是不是姗姗的错觉,她感到温度忽然降了下来,碟子像是一块冰,冷得她的手指失去了知觉。
碟子就在这时候动了,缓缓游出个圈。
是谁动的?姗姗看向她们,她们面容严肃,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女班长开始问话,问的是昨天英语考试的成绩,碟子滑动,滑到字母“B”,又滑到“加”。
B+?
姗姗笑了,女班长最擅长就是英语,次次考试都是A+,哪会跌到B+那麽夸张?
女班长神色古怪,她也不相信会是这种成绩,扫视一圈,想看看是谁的恶作剧,看半天还是看不出个究竟,只好跟碟仙道了谢,示意另一个同学问。
那个同学问的是恋爱问题,碟仙的答复让她心花怒放。
“姗姗,到你了。”女班长提醒。
姗姗定了定神,问道:“周末我该不该出门?”
碟子不动。
“问详细点。”女班长提醒,“出门有很多含义,出门买饭,出门散步,出门上课,到底是问哪个?”
“周末有人约我的话,我该不该过去?”姗姗红了脸,有个男生告诉她周末有新电影,约她一起去看,这个男生是典型的花花公子,姗姗明知这人不好,但被他哄一哄,还真有点想去了。
犹豫不定,於是答应玩碟仙问一问。
碟子移动,碟身上画著的红色小箭头指著一个字:不。
不要去。
姗姗有点惋惜,但碟仙真的灵验吗?它的答案真的准确吗?
姗姗又开始犹犹豫豫,整整一天都在想这件事,直到男生电话叫姗姗下来拿东西,姗姗好奇地下楼,男生见她出来,快步迎上去。
“刚出炉的,很新鲜。”男生亲昵地把蛋糕递给姗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追姗姗。
“姗姗,那男的不好。”同学见姗姗吃蛋糕吃得魂不守舍,忍不住劝道。
“那货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姗姗你小心点。”女班长也很鄙视那男生。
姗姗心不在焉地应著,心里却想著周末去看个电影也无所谓吧?
反正那个电影自己也想去看,恰好他来约而已。
那麽,就去看看吧?
炒面上有葱花,胡萝卜,花椰菜,还有半个荷包蛋,满满地堆在筷子上。
先是掉下一根面,没一会,胡萝卜紧随而下,接著雪崩似的,花椰菜与一团面一起落下,最後剩下荷包蛋顽强地攀著筷子。
“喂!想什麽呢?”雷霆喊了声。
万钧回过神,筷子一抖,荷包蛋壮烈地落在一堆残渣上。
洁白的被子散发香喷喷的炒面味,还冒著缕缕轻烟。
雷霆按铃,叫护士过来换被子。
等小护士折腾完,门关上後,雷霆才问:“昨晚没睡好?”
“是啊,被你的电话吵得一个晚上没睡好。”
“……”
“开玩笑开玩笑!”
“那是什麽原因呢?”雷霆心平气和。
“想你了。”
“……”
“好吧……其实也没什麽,头疼睡不著而已。”万钧三两下扒拉完剩下的炒面,发现新大陆似的盯著雷霆,“你的脸好红。”
“热的!不行吗?!”雷霆恶狠狠地瞪他。
“行行行!”万钧投降,不再调侃他了,掏出笔记本,昨天回去直接就睡了,还没来得及写日记呢,他填好日期,写道周三,多云。地点:十七栋。事件:安装摄像头。
万钧写得很仔细,去了多少个人,用了多少个摄像头,就连摄像头的规划图纸都影印了一份,写著写著,一拍脑袋,哎呀,三楼的忘记改图纸了!
图纸上还是原来的规划,在门边的墙角,摄像头是俯视房间的角度,但由於临时改动,摄像头已经变更为正对著门。
洋洋洒洒好几页,写完,万钧松了口气。
“继续写啊,後来怎样?”雷霆还没看够。
“看小说呢这是!”万钧翻白眼。
“全是白天的啊。”
“对啊。”
“晚上呢?”
“晚上一起去吃饭,然後我就回去了。”
“写啊。”雷霆催促。
万钧打开笔记本,寥寥几个字概括完。
“没了?”
“没了。”
雷霆观察著万钧的脸色,万钧今天也是挂著黑眼圈,印堂发黑,这家夥到底惹了什麽?
万钧沈默著,昨晚他又自己吓自己了,等范先生揭开马桶盖,里面干干净净什麽都没有,地上也当然没有任何血水,万钧觉得,这肯定是酒精作用下,自己脑子不清醒罢了。
头发可能庆姐梳头时候掉落的,至於血水,万钧则归结於光线问题。
只是回到房间後,万钧一睡下,就梦见庆姐在马桶里看著他,整个夜晚不知惊醒了多少次,但这种事,又有什麽好记录呢?
所以万钧没有写下,也没有跟雷霆说,他觉得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当年第一次到案发现场,面对支离破碎的躯体,万钧也是做了好长时间的恶梦,後来案子办得多,渐渐习惯了,也就没什麽感觉了。
“我给你的符呢?”雷霆忽然问。
万钧翻翻兜,啊呀了一声。
“放在衣服兜里,换衣服时候忘了?”雷霆帮他补充。
万钧点头。
“然後那件衣服洗了?”
万钧厚著脸皮,挺值腰板嗯了一声。
“哼,我就知道!”雷霆冷笑一声,变魔术似的变出护身符,三角形的符还贴心地栓了根红绳,“洗澡时候拿下来,洗完再戴回去,听明白了?”
“明白了。”万钧乖乖地把符挂脖子上,护身符暖暖的,万钧虽然不信这些,但戴上後,却莫名感到了安心。
“雷霆你真好。”
“哼,才知道啊?”
“还是你最关心我。”
“……”
“哎哟,你的脸好红,又害羞了?”万钧乐了,回答他的是迎面砸来的毛毛虫抱枕。
摄像头的终端连进万钧的房间,万钧回来後,先是导出昨夜的监控文件存进电脑里,等拷贝完,点开视频研究起来。
拖著进度条,快进,快进,到某个时间,万钧停下了鼠标。
大厅的画面里,先是照出一片朦胧的光,小李子最先出现在画面中,左看右看似乎在找什麽,随後唐少爷也进到画面里,在地上捡起了一件东西。
万钧把画面放大,终於认出那是一把小钳子。
他们搞什麽鬼啊!万钧哭笑不得,画面中又出现了第三个人,那人隐藏在黑暗中,隐隐约约能看见轮廓,万钧把画面放大,可能是光线缘故,那人面容模糊,万钧还是没认出是谁,眼睁睁看著他跟著小李子和唐少爷往楼梯走。
万钧切换到下一个画面,楼梯视角,小李子和唐少爷正往上走。
他们这是要去哪呢?
万钧又切换了几个画面,摄像头不多,只安装了几个关键地方,依旧是楼梯视角,他看著小李子和唐少爷往三楼走,他终於明白他们要去哪了,肯定是小李子丢三落四,现在才回去拿。
果然,三楼视角,那个A仔丧命的房间里见到小李子出现在门外,他回头好像跟唐少爷讲话,而那个第三个人,站在墙角似乎在等他。
万钧看著看著,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画面从小李子进房间後开始卡壳,出现花屏,万钧拖著鼠标快进,画面恢复正常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後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
可能走了吧。
万钧又拉进度条倒退到卡壳的那一段,心里琢磨著是不是线路出故障了?
把所有视角检查一遍,楼梯那卡了几秒,三楼房间那卡了一个多小时,其他的都正常。
万钧把故障写在笔记本里,距离新的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