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相信我!”阿尔沙说:“就像你刚才一样。”
雅科夫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牵着阿尔沙的大衣后摆在不断漏水的隧道中穿行。他不得不相信身前的这个“疯子”有神奇的视力,一路上他跟着阿尔沙避过了至少七处水帘和地上的暗坑。
“小心点。”阿尔沙屈起手指轮流敲着几根刺出隧道墙壁的钢筋:“俯下身子,有障碍物。”
“你真的什么都看得到?”雅科夫随着阿尔沙的牵引顺利的绕过了锋利的钢筋,心有余悸。
阿尔沙迟疑了几秒钟,岔开了话题:“我猜,我们头顶上的这条地下河正在不断上涨。”
完全不是猜测。他敏锐的精神扫描探测到了令人恐惧的事实。地下河的河水因为莫名的原因,上涨速度快得惊人。
“再这样下去,隧道迟早会崩塌的。”雅科夫担忧的说。他虽然看不到眼前的景物,但是他已经连续听到头顶的隧道壁在水压下不断崩裂的声音:“可能是因为下雨。我之前在地铁上听到过天气预报。”
“泄洪系统的电子核心应该被EMP弄坏了。”阿尔沙没有停下脚步,小心翼翼避开一处地上的暗坑:“所以,我们的头顶上正在发洪水。”
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轰鸣声,回声在隧道中混合着四壁的水声,分外刺耳。
“是什么声音?”雅科夫警惕起来。
“我听不出是什么声音。”阿尔沙摇摇头:“但是,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雅科夫谨慎的捕捉着空气中的声音,直到轰鸣声渐渐消失,他才呼出一口气:“感谢上帝,幸好不是洪水。”
走过一段不断渗水的隧道,雅科夫用镁粉点亮了一直被包装袋完好保护的火把。
借助不断跳跃的黄白火光,他发现阿尔沙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你的眼睛。”雅科夫担心的说:“结膜充血,现在整个眼睛都是粉色。”
“我没事。”阿尔沙揉揉眼睛,并没有酸胀的不适感,也许只是因为熬夜没睡觉。他手边也没有镜子。
雅科夫点点头,高举火把观察四周环境,直到他看到了墙壁上钉着的金属指示牌。
“离下一个车站还有500米。”雅科夫高兴的说:“沿着铁轨,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鬼地方。”
阿尔沙也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太好了。”
两个人顺着铁轨向前行走,心情也轻松起来。
“我出去之后就得去市郊医院。”雅科夫说:“我的家人在那里,病人也需要我。”
“能说说你的家人吗?”阿尔沙问,他的小腿越来越疼,除了根本无法集中之外,他的意识也在逐渐减退,必须使用聊天转移注意力。
“我的家人?”雅科夫说:“他是圣彼得堡的房产经纪人,今天是他正式工作一个月的纪念日。”雅科夫自嘲般的笑笑:“我想他现在卖不了房子了。”
“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叫雅各,是我的爱人。我和他已经交往了三年。那个人啊,虽然很容易生气,关键时刻却是个温柔又聪明的人。”雅科夫说。
阿尔沙正要说话,刺眼的白光却让他睁不开眼睛。
头顶的照明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明亮的白光照亮了整个隧道。
“感谢上帝!”雅科夫兴奋的说:“供电恢复了!”他小心的弄灭火把。
雅科夫熄灭火把的一瞬间,所有的日光灯又全部熄灭。雅科夫正要咒骂,日光灯又慢慢的恢复了照明——电流不稳定。
灯光闪烁着,平均十秒钟中内就要熄灭三秒。两个人在隧道中快速前进着,借助闪烁的灯光,能勉强辨清眼前的路。
啪的一声,距离阿尔沙不远处的一对日光灯管突然爆裂,亮蓝色的电流在灯座上噼啪作响。未知的恐惧从脚掌蔓延到头顶,阿尔沙打了个冷颤,似乎有不祥的预感正在逼近。
从阿尔沙所在的地方看过去,可以看到地铁站的站牌。
正当阿尔沙向前跨出了迟疑的一步,巨大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他惊慌的回头看去,只看到呼啸的地铁在铁轨上向自己高速逼近。
“不!”阿尔沙的大脑一片空白,暂时恢复的不稳定电流让停摆的地铁重新工作了。他想要从铁道上逃开,疼痛的小腿却让他摔倒在铁轨上。
“该死!”早就离开轨道的雅科夫向阿尔沙跑过来:“动啊!”
濒临死亡时,时间总会特别慢。跌坐在铁道中间的阿尔沙恐惧的看着地铁列车轰鸣的车头碾过轨道,向自己撞过来。
时间被放得特别慢,阿尔沙绝望的闭上眼睛。直到他的手指触到了衣袋中的金属针管。
不能死在这里!阿尔沙握住针管,用力的往小腿上打了一针镇痛剂。
药剂迅速生效。疼痛像火焰中的蜡烛一样融化了,美妙的感觉。
要变得更强才行,为了保护自己和他人!
列车的车头已经距阿尔沙不到两米,可以清晰的看到车头前端绘着的标志。阿尔沙的心绪反而平静了下来。
“滚开。”阿尔沙缓缓伸出手掌,挡在车头前。
高速行驶的地铁车头突然被巨大的力量拦住,车轮在铁轨上徒劳的打着转,发出刺耳的金属磨损声和耀眼的电流火花。
这滋味是如此的美好。阿尔沙周身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欢愉中,感到自己潮水般的力量从心灵中涌出,在狭窄的隧道中聚合成一道无坚不摧的墙壁,将飞驰的地铁完全挡住。
由于车头受到了阻力,地铁的其余车厢全部撞击到了一起,扭曲成奇异的形状脱出轨道,向隧道的四壁撞击。有一节车厢撞碎了上方的隧道,地下河的河床。
从崩塌的河床中涌出的洪水咆哮着冲击着地铁隧道,却在阿尔沙面前被挡住,形成一道不断上涨的水墙,洪流翻涌着浑浊的浪花,无法前进一步。
“你……究竟是什么人?”雅科夫站在阿尔沙身后,脸色苍白。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场面——有人用奇异的力量挡住了飞驰的地铁和汹涌的洪水!
“我不是说过了吗?”阿尔沙声音冷漠,缓缓的侧过头看着雅科夫:“我是亚历山大。”
雅科夫看到阿尔沙的眼白已经完全被鲜红的颜色填满,瞳孔却是雪白的颜色。
像整只眼睛都在流血。
“忘掉我,从地铁站里走出去。”阿尔沙向雅科夫打了个响指:“马上。”
第七章 不安的气垫船
凡是跨越过新西伯利亚国境线的人,都不会忘记蓝钴湖边的那座孤零零的灯塔。灯塔的前身是一座在核战中幸存下来的电梯公寓。经过三百多年的湖风侵蚀,原本贴在公寓楼表面的银灰色装饰镜面板几乎全部剥落。像用旧的瓶胆,斑驳的涂银层反射着太阳光,余下的灰黄色水垢则露出沙子的颜色。
只要跨过蓝钴湖,就是东斯拉夫联邦的国土。东斯拉夫联邦比起新西伯利亚来说,就是地狱——臭名昭着的奴隶贩子和废土暴徒在那片土地上如鱼得水,不时劫掠袭击当地的平民。
那是一片不被祝福的土地。比起新西伯利亚来说,东斯拉夫的土地贫瘠得多,更加缺乏科技造物。而所谓的法律在稀稀拉拉的聚居地之间基本不起作用。
“我们,非要坐船吗?”站在灯塔下,阿尔沙扶了扶墨镜:“总有其他的办法。”他打量着湖岸的几只简陋气垫轮船:“我不想坐那个东西。”
“坐船有什么问题?”瓦西里不解的说:“前往东斯拉夫只有走水路路。”
“否定。”德尔塔打断了瓦西里的话:“中枢资料库内有绕过蓝钴湖的路线。”
“太好了。”阿尔沙微笑着示意德尔塔继续说下去:“是怎样的路线?”
德尔塔的银色金属眼珠木然的盯着阿尔沙:“蓝钴湖半径为758公里。以步行速度测算,沿着湖边需要行走547小时。”
“20多天?”阿尔沙拉了拉伊万的袖子,用商量的语气说:“好像也不是很久?”
“547小时为基本理想数据。”德尔塔继续发表运算成果:“湖边有188处起伏山脉和42处漫水沼泽,垂直攀爬距离大大高于理想数据——模糊逻辑运算结果为——2644小时——”
阿尔沙垂下头,语气沮丧:“我不想坐船。”
“阿尔沙;萨叶诺夫博士,您可以选择游泳泅渡。依据您的历史运动数据,您需要不间断直线游泳1699小时并排除半途暗流漩涡体力用尽等等突发情况——”
“安静!笨蛋才会选择游泳。”阿尔沙满脸通红的打了德尔塔一拳,随后就被德尔塔埋在人造皮肤下的钛钴合金骨骼磕疼了手指。
阿尔沙捧着手指倒抽冷气,伊万突然开口:“阿尔沙先生,你为什么不想坐船?”
“这个和伊万先生没关系。”阿尔沙吞吞吐吐:“我,只是随便说一下。”
“我之前也讨厌坐船。”伊万郑重的说:“我生活在缺水的内陆贫铀镇。在第一次划船训练中因为晕船连胆汁也吐了出来。”
阿尔沙连忙解释:“我不晕船——”
“但是在第二次第三次的训练中,我坚持了下来。”伊万沉浸在回忆中:“现在我基本不晕船了。”
瓦西里抱着双臂,用不信任的眼神注视伊万:“长官,我们部门上次摩托艇训练时你吐了我一身。”
“那是意外!”伊万大声的说:“你拐弯太猛了!”
一行人沉默的走向码头。几条简陋的气垫轮船系在码头的木桩上,在蓝色的湖水中随着浪花上下起伏。
“我们就坐这种东西?!”伊万心底传来阿尔沙的精神感应咆哮:“我们会死掉!一定会翻船死掉的!”
伊万抬头看了阿尔沙一眼。因为戴着墨镜,伊万看不到阿尔沙的眼神,只看到他的嘴角不断抽搐。
“糟糕,好像情绪起伏太大了。”伊万的脑海中阿尔沙的声音依然在回荡:“伊万先生和瓦西里先生肯定不会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的。”
“啊,这些船应该很安全。”阿尔沙僵硬的微笑着,指着其中的一条船:“就连那条最小的捕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