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安全区里根本见不到那么多人,现在却几乎将广场挤得满满当当,人影攒动,不远处还架设着紧急医疗帐篷,不停地有穿着白大褂和训作服的人员进进出出,里面病人塞不下,外面也排了凳子,不少人手上都还挂着吊瓶绑着绷带。
龙崇宇只是随便一扫就看见了自家老头老太太的身影,施粥的棚子下面,老太太掌着大勺对面前拥挤着的人群道:“别挤,都有,麻烦排个队,小孩往前站。”她一边说着一边动作,不意外地也瞥见了站在十米外的龙崇宇。
龙崇宇身材挺拔修长,英俊逼人,站在人群里非常显眼。
老太太朝他挥了挥手,龙崇宇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的身边。
老太太虽然站了大半个下午,但是精神还算好,她赶紧用纸碗盛了一份粥递给龙崇宇。
后面排队的立马就有人叫嚣道:“啊啊前面的插队啊!”
老太太见到人心情早就好了,大声解释道:“这是我儿子!我儿子回来了!后面的每人多加一勺咸菜哈!”
众人:“哦哦哦!”
龙崇宇刚要开口说话。
老太太就打断他道:“找你爸去玩吧!他就在后面的棚子里下棋,我正忙着呢快别烦。”
龙崇宇:“……”
这才见上一面就要把他赶走了?龙崇宇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刚到县里时淤积在胸腔里的那口气也终于纾缓开来,老太太现在想得通透了,又觉得重新找到了实现人生价值的方式,关键是她自己乐意,能有事情可做就挺好。
老头子显然比老太太还要看得透,他就搬了颗小木凳和几个年纪相仿的棋友凑在一起,他们面前的棋盘摔破了一个角,少了一颗卒,他们也不在意,还专门去寻了块石子来替代。
龙崇宇静静地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喝完了粥,老头子瞟了他一眼,眼神又重新转回棋盘上,“回来了?”
“嗯。”
“他呢?”
龙崇宇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老头子对殷玦没有和他一起过来有所不满,“……他被家里人叫走了,一会儿就过来。”
“别别。”老头子赶紧晃手,淡定道:“你们好好的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
老头子嫌弃地看了龙崇宇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啊?年轻人有年轻人该做的事情,我们这些老头一只脚早进棺材了下个棋也不行啊?赶紧的别给我添乱!”
龙崇宇:“……”
龙崇宇嘴角抽搐,又不敢反驳生身父母,于是只能默默地撤了。
下雨的时间和殷玦预报的时间一样,后半夜果然开始淅淅沥沥飞起小雨,不过县里也争取了时间去搭建防雨的帐篷和安置点。
殷玦有事找老太爷,龙崇宇则和谢信一起开车去调集物资,山路虽然挖通了,但为了阻拦丧尸,等所有人都退进安全区以后山路还要再封锁一次,他们忙碌了很久,等雨势渐大才把人散了,接下来守卫的事情就不再由他们负责。
龙崇宇因为着急见殷玦,所以一路上步子飞快,谢信小跑着跟在后面,不怎么敢搭腔,不过他还是看出了龙崇宇的不对劲,“宇哥,你……你很担心殿下吗?他和小雨在一起,现在应该已经到指挥部了吧。”
龙崇宇停顿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就在刚才他突然觉得特别地心慌,好像如果他再不快一点赶到殷玦的身边,殷玦就会再消失不见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嗯……应该就到了吧→_→【希望预告不会再抢跑了TAT。
90
事实上殷玦并不在所谓的临时指挥部里;空气里的水分不断积压着,潮湿感越来越重;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下意识地就朝着山上跑去。
谢雨原本还在与人交接着最后收尾的工作,结果听见殷玦道:“我有事先走。”等她转过头来;殷玦的影子都没有了。
小雨开始飞落;竟然带着淡淡的海水咸味;殷玦几个纵身闪过废弃的屋舍和杂乱的街角,他有一种预感;近了;他与那人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只走了十分钟;山脚下别墅里面的住客都已经搬空;但是还有那么一幢是例外,殷玦停在老太爷他们原先居住的房屋前,看着淡淡地散发着白晕的透明光罩,预感这才完完全全得以证实。
这边空气里的灵子特别厚重,虽然已经刻意被驱散了大部分,殷玦抿了抿唇,刚要伸手推门,只见大门就已经缓缓朝他打开。
老太爷向他躬身行礼,殷玦轻轻点了点头,当他跨进去的那一霎那,剧烈的震颤与共鸣让他忍不住连指尖都发起抖来。
“殿下这边。”老太爷拄着拐杖,面容说不上太激动,但明显心情是很复杂的,他将殷玦引进最里间的卧室以后就退下了。
卧室里又是另一个厚重的结界,层层包裹着,撑着已经出现裂缝的墙体,像是蚕茧一般,并且和外面结界的明亮不同,这里黑暗得几乎连任何装饰物都无法照见,更别说那人的身影了,倒是血腥之气迎面扑来,殷玦脸色顿时大变,手心刚聚起一团灵光就听见一个虚弱干哑的声音道:“别。”
殷玦一怔,手心里的白光顷刻间就被黑暗撕成了碎片,但是刚刚那一瞥已经足以让他看清屋里的情形。
半遮半掩的吊顶床帐,深色的被褥,越发衬得躲在暗处的那人苍白得可怕。
“你的头发……”殷玦很难接受他和他的再次相见竟然会是这样。
里面那人缓缓呼出一口气,无奈道:“算了,本来……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这副模样的。”
殷玦嘴唇动了动。
“过来。”随着里面那人略带笑意的声音,漆黑的浓雾也被慢慢驱散开,视线终于不再模糊,殷玦猛地身体一震,冰凉冷冽的面容上也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床帐里的人伸出了一只手,嶙峋枯瘦,再不复往日的优雅漂亮。
殷玦像小时候一样把手伸过去与他交握着,低下头不敢再往床帐里看,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深色床单上捕捉到了一缕雪白的发丝,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不敢想象这人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的,“还能不能恢复?”
那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殷玦得到了否定的答案,顿时露出难过的表情。他们之间血缘的羁绊不说多么深厚,但至少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对,到现在,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殷玦就能读出对方的情绪,这个人,是真的不在乎自己。
大概是受了很严重的伤,那人身上血腥味重得让殷玦无法忽视,“为什么会这样?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这是秘密~”床帐里的人笑了一下,反倒是摸了摸殷玦的脸,语气微微下沉道:“你的事情我听侍郎大人说了。”
殷玦没有躲开他的碰触,因为他第一次看到这人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他对你好么?”
殷玦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双枯瘦的手抚上他后颈的契约花纹,“即便是这样?”
殷玦想了想,淡淡道:“即使是这样。”
那人一时间似乎连笑容都有些凝固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是么,陪我再说说吧,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龙崇宇是怎么找到他的并不重要,事实上他们当时都并没有刻意地去寻找对方,至少在龙崇宇换了肉身的那二十多年里是这样没错,他们都试图将那段回忆深深埋藏,结果反倒阴差阳错地相遇。
龙崇宇那时候对待殷玦的样子,是真正的无措,无法规劝自己放手,明明他等了那么久,等到失而复得,满心的欢喜也被殷玦惊惶的模样捻碎,于是他只能先冷下心来,死死把振翅欲飞的鸟儿扼在手里,他怕殷玦走,他怕殷玦又让他再等另一个五百年。
殷玦后来想一想,虽然龙崇宇性格偏执,即使温柔时也不改霸道本性,但是再也不会有人比龙崇宇更爱他了。
他享受那种被宠爱的感觉,即使是前任龙君现在亲口对他说,“在那人心里或许有一件事永远比你重要,你能忍受得了吗?”
殷玦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干脆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枕上前任龙君的腿,捂住耳朵道:“能的。”
凑近了看,前任龙君的模样变化真的很大,青丝成雪,再不复往日的风华绝代,似乎连眼角都开始有了细纹,他在慢慢垂暮,甚至连青龙生命中最强盛的壮年期都还没有来得及经历和感受。
殷玦不知道是什么耗尽了这人最好的生命,他不敢再开口询问。
前任龙君慢慢抚摸着殷玦的后颈,与他的衰弱相比,殷玦虽然魂魄四散使得成长速度打了一些折扣,但并不妨碍他出落得越发美好,而且竟然还会露出如此孩子气的动作。
前任龙君半是欣慰半是难过,“你现在不听我说,以后就听不到了。”
殷玦不想听,可是他最后还是听了,他静静地听着前任龙君虚弱地吐出残酷的话语,比以前任何阻止他和龙崇宇在一起的人都要伤他更深,因为他告诉了他一件事,关于龙崇宇的血海深仇。
前任龙君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我知道你会难过,但是从我这里知道事情的真相总比有一天你被他不明不白地伤害要好。”
殷玦惨白着脸,无意识地看向前任龙君毫无血色的唇瓣,唇瓣开开合合,他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声对不起。
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滑进领子里,龙崇宇只觉得彻骨地寒冷,来到半道上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凝神仔细一看,通往别墅区的坡路上竟然立着一道瘦削的身影。
浅金色的长衫在狂风中飞扬,雨幕模糊了那人的面容,却见他雪白的发丝滴水不沾,整个人都未被雨水浸湿,像是包裹着一层透明细腻的膜。
龙崇宇停下脚步,神经高度戒备。
“九婴?”那人敛了敛轻薄的广袖,稍带了一丝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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