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退一晃,把对手眼神往上一领,连环步往前一冲,突然飞起一腿,唐晓澜左掌一个“伏地斩虎”,少年右腿一收,左腿又起,连环飞脚凶猛异常。唐晓澜不由得连退数步。杨柳青在旁冷笑道:“掌上的功夫不是人家对手,跤子也踢出来了!”少年客人往前一冲,双腿往下站庄,左手护身,右手一拳当胸捣出,大声叫道:“再见识见识你杨家铁掌的威名!”唐晓澜霍地转身,双掌齐出,哪知少年的手法真快,上盘不动,下盘一换,把唐晓澜双掌一架,连架带攻,唰地一声,掌挟劲风,又自打到。
原来这少年学的是五行拳,五行拳的拳招全取攻势,第一招时唐晓澜硬接硬架,那股力量相碰相撞,少年力量较弱,身形震退,攻势发不出来,逼得改用鸳鸯连环腿阻敌反攻。连环腿不能久战,因此趁着杨柳青发话,而唐晓澜攻势受挫之际,改回本门拳术。少年这时己知双方长短,知道自己内力不及晓澜,于是避其正锋,纯用侧袭,并以快捷的掌法,一抢先手,使如暴风雨般的进攻,叫唐晓澜腾不出手来施用铁掌功夫击他要害。两人越斗越烈,那少年的五行拳拳招,全取攻势,一招才发,二招又到,连用“劈、钻、炮、横、崩”五字诀,五行生克,疾如狂风!唐晓澜下盘极稳,拳拳有力,在拳法中兼施擒拿化解之技,斗到五七十招,那少年突发一拳,用“劈”字诀,直劈下来!
这一拳拳力极猛,唐晓澜横掌一挡,拳掌相抵,掌心疼痛,唐晓澜随掌一拨,把少年的右拳粘出外门,顺掌一推,少年煞是溜滑,一个“狮子摇头”,突然改用钻掌,上击敌面,这一拳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炮打上盘,唐晓澜掌背一挥,改推为挂,用崩掌往外一挂,少年的钻拳又给挂开。唐晓澜蓦然翻身一扭,喝声:“着!”双掌迅如疾风,施展大擒拿手法,把少年的胳膊扣着一扭,不料少年俯身一跌,猛然施展弹腿功夫,疾如骇电,照唐晓澜肋下踢去!唐晓澜大叫一声,一扭一送,双手一松,仰面跌倒。那少年也是大叫一声,俯身跌倒。杨柳青大惊失色,嗖嗖嗖连发数弹,拒敌救友。那老者哈哈一笑,双袖起处,只见弹飞,不见弹落,似乎都给他接过去了。老者突然当空一揖,叫道:“杨大哥,久违,久违!”杨柳青睁眼看时,只见一人疾似流星,在山间那边如飞掠到,可不正是自己的父亲。
唐晓澜和那少年双双爬起,那少年双臂下垂,哼哼啷啷,唐晓澜腰弯腿软,肋骨作痛,两人都被对方猛力所伤。杨柳青手指犹自扣着弓弦,怔怔的站在一边,杨仲英拈须斥道:“青儿,又是你闯的祸么?”杨柳青不敢回答,唐晓澜面红红的道:“不关师妹的事,是这位英雄一定要和徒弟过招。”那少年见唐晓澜处处回护杨柳青,不禁又是横眉怒目,盯了唐晓澜一眼。老人看在眼里,心中又气又笑。杨仲英侧脸瞧了那少年客人一阵,欢然说道:“你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他的名字是叫做锡九么?”少年叩头行礼。那老者道:“杨大哥,我带你侄儿来看你了,你可料不到吧?”杨仲英哈哈笑道:“锡九的武功大有进境了,刚才他那招弹腿,使得不错!来,晓澜,见过这位师兄,你们两人怎么一见面就试招啊!”那少年面色通红,说道:“青妹的武功真强,弹子打得好极了!”杨仲英冷笑了一声,张眸掀须,双目威严,盯着女儿道:“你又卖弄你的弹弓了?”杨柳青低头侧面,双眸微抬,少年忙道:“没有!没有!”那老者本想要杨仲英教训他的女儿一顿,但想起自己的儿子也有不是,欲说又罢,这时见杨仲英追问,自己的儿子答得失魂落魄,微微一笑,接过话碴道:“没有,没有!青儿表演折翼不伤皮的神弹妙技,把几只黄莺儿打了下来。”杨仲英这才嘿然一笑,旋又和容说道:“黄莺儿在天上飞得自由自在,关你甚么事?以后要打,也只准你打麻鹰那类猛禽。”杨柳青应了声:“爹说得是。”杨仲英突然左手携那少年,右手携唐晓澜,将两人凑在一起,含笑说道:“不打不成相识,你们兄弟见过了,以后好有个招呼!邹大哥,这位是我新收的徒弟,姓唐名晓澜。晓澜,这位老英雄便是我常对你说起的插翼神狮邹鸣皋老前辈!”
唐晓澜唱了个喏,道:“久仰,久仰!”少年客人冷冷说道:“得罪,得罪!”侧目回睨,正眼也不瞧唐晓澜一眼,唐晓澜十分纳罕,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唐晓澜不知,这一老一少乃是求婚来的。插翼神狮邹鸣皋和杨仲英是生死之交,廿多年前,并称河朔双雄。邹鸣皋的儿子锡九比杨柳青大四岁,两人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玩得甚次。到杨柳青七岁时,邹鸣皋有事远行,独出辽东,临行时笑对杨仲英道:“大哥,你看他们两个孩子也是临别依依,不忍分离呢!”杨仲英道:“你几时回来,我把青儿留给锡九做媳妇儿好吗?”邹鸣皋沉思有倾,慨然说道:“这敢情好!但小弟此次出关,对付本门强敌,吉凶祸福,事属难料。幸而得胜,江湖风浪,兵火浮家,也不知何日方得归来,与大哥把酒话旧?若此时给这两个孩子订下终身,只怕他日若有差迟,误了侄女青春年华。此事不如慢谈,待他日我父子归来,侄女又还未许配人家的话,那时再提吧!”杨仲英一想,也是道理,婚事便搁下来了。
谁知两人一别便是一十二年,邹锡九是个什么样儿,杨柳青也全都忘了,杨仲英也以为老友已死,日渐淡忘。不料邹鸣皋还记着此事,携子南归,登门造访。又不料在后山相遇,见唐晓澜和杨柳青亲呢的样儿,两父子都不禁引起猜疑。那邹锡九与杨柳青一样,也是独子,自小娇生惯养,脾气也是骄纵不堪,因此竟然迁怒到唐晓澜身上。
再说杨柳青打了邹锡九一弹,心中忐忑不安,深怕父亲责备。第二日一早,向父亲请安,不料父亲却满面堆欢,拈须笑道:“青儿,你的小伙伴来了,怎么你不招呼他去玩儿?”扬柳青把头一扭,格格笑道:“现在又不是小孩子!”扬仲英干咳一声,笑道:“是啊!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锡九这孩子近年在关外随他爹爹,颇闯出了一点万儿。看他武功技业,也是上乘之选,不知你意下如何?”杨柳青皱眉说道:“爹,你说什么!”杨仲英道:“邹伯伯想要你做他的媳妇呢!”杨柳青倏然变色,亢声说道:“我不嫁!”扬仲英正色说道:“青儿,你不小啦,还这样浑,爹难道还能把你养过世?你也该懂点人事啦!邹家和咱们是世交,锡九人又不错,你还有那点不称心的?”杨柳青本欲撒娇,见父亲这样认真,一时间倒不敢说话。杨仲英又道:“这回你不答应也不行,你七岁的时候,我已将你许给人家了!”杨柳青眼珠一转,忽然说道:“爹要女儿成婚,也得依女儿一事”杨仲英道:“什么事?你说!”杨柳青道:“爹爹威震河朔,女婿也当是个出类拔萃的英雄!”杨仲英乐道:“是呀,说得不错!”杨柳青道:“所以,我要和他先行比武,然后论婚!”
杨仲英愕然说道:“你还要和人家比武?”杨柳青笑道:“他若赢得了女儿,女儿自然甘心情愿做他媳妇,若赢不了呢,爹要这样没有本事的女婿,面上也没光彩。”杨仲英道:“女儿家逞强霸道……”话未说完,外面帘子一揭,邹家父子迈步进来。杨柳青请了个安,一溜烟跑出去了。
邹锡九给杨柳青打坏门牙,两日来兀自气闷,这日一早随父要来给杨仲英请安,一到门外,就听得杨柳青大声说话,不觉停下脚步,那知不听犹可,一听之下,面色全都变了。邹鸣皋心想:“杨仲英女儿这样粗野,锡儿也得显显本事,以后才好管束!她是个女孩儿家,本事再好,也赛不过锡儿。她的师兄也还不是锡儿对手,锡儿对她怎样也输不了。”和杨仲英寒暄过后,开声说道:“大哥,昨日提亲,蒙大哥不嫌小儿粗劣,慨然俯允,但儿大女大,父母也不好专断专行,不知侄女的心意如何?”杨仲英支吾对道:“这,这……”邹锡九抢着说道:“伯伯威震河朔,将门虎女,青妹自然是中帼英雄、女中俊杰的了。侄儿不自量力,想请青妹指点几招,若然相差过远,侄儿也无颜再待几杖,那就要请令嫒别订良缘,另选高才。”杨仲英一听,知道女儿所说的话,已全给他们父子听去,忙不迭的劝道:“你的青妹是小孩脾气,不知轻重,贤侄要多多担待。”邹鸣皋哈哈笑道:“咱们老兄弟了,还说这个干嘛?俗语说得好,匹配匹配,要才貌登对,才是良好姻缘。咱们常听说书,说起读书人家的‘才女’都要难难新郎,考得合格,才许洞房花烛。咱们练武人家,让儿女比比拳脚,然后订婚,这也是武林佳话呀!又不是真刀真枪,拼命之事,点到即止,无伤大稚,又有何妨!”杨仲英沉吟半晌,见邹锡九跃跃欲试,心想:“这孩子也有志气,若不让他们比试一下,这段姻缘也难撮合。”当下慨然允了。
唐晓澜听得邹家提亲之事,满心欢喜,他虽然不满意邹锡九的骄横,但想起男女两家门当户对,而且师妹也是那样的性子,两个性情相同的人凑在一起,也许相处得来。因此衷心高兴,去向师妹道贺,杨柳青睨了他一眼,忽然格格笑道:“傻师兄,你瞧着好了!”
当晚杨家的练武场上火把通明,杨柳青穿着湖水绿短衣,腰系大红手巾,在场心笑吟吟站定,邹锡九瞧得心痒痒的,心想:“看她的样儿,不过是想考较我的功夫,心里已是千肯百愿了,我也得见好便收,不能真个和她相打。”那料两人抱拳一揖,邹锡九刚说得声:“青妹,请进招。”杨柳青小臂一弯,蓦然就是一招“弯弓射月”,手指点向胸膛。
这一招竟是杨家“凌云掌”中的厉害杀手,似虚似实,似按似点。邹锡九惊叫一声,扭腰疾闪,两腿灵活,用“风刚落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