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天上神仙自称仁慈,不愿弃了名声,行杀戮之为,便命凶兽驭鬼。”
“啪──”
“以暴易暴,以杀止杀,倒也不失良方。”
“啪──”
“待去了荆州,你若还是不甘受其驱使,我也不愿有个碍手碍脚的在旁坏事。”
“啪──”
“我便杀了你,禀开明兽君,说是殒於鬼疫手中。”
“啪──”
“能留个好名声,想也不错。”
“啪──”
青年说话平淡得就像跟人商量个事儿。
穷奇也还是不曾有一丝回应。
火光跳跃下,腾戈便没有再说话,一整晚,都能听到枯枝慢慢一根一根被掰断的声音,篝火也就一整晚没有熄灭。
之後的路程,穷奇老实了不少,虽说看著路边的难民还是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但至少不会亮出爪子露了真形。
只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老实了,腾戈却也不在乎。
到了荆州城外,此地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时是战乱,更常见两军对阵,难民的队伍经过尸横遍野的土地,到处是败甲残!,天上秃鹰漫天嚣叫。但逃难来的人谁没见过死人,目光呆滞神情麻木便就这麽走了过去,他们急於进城,那里有他们需要的水和食物,更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只有两个人停下了脚步,他们并没有跟随难民一同进城。
腾戈看著一地的尸骸,回头问一头散发的男人:“吃不吃?”
蓬乱的头发下那双绿森森的眼睛扫过地上一具腐烂得从眼睛里爬出蛆虫的尸体,露出了鄙夷的表情,猛地一脚踩下去,“啪──”地把那颗尸体的脑袋踩爆,血肉脑浆混成模糊的一团。
这就是回答。
看了一眼溅了一地的脏污,腾戈倒不曾生气,道:“看不出你还挺挑食的。”
穷奇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地低吼。
“也罢,你也不是寻常野兽,多饿几顿也是无妨。”
夜幕渐见低垂,鬼疫的气息再度蠢蠢欲动,早便等不及天黑,欲出动寻生灵活气。
腾戈并未急於出手,忽然一伸手抓了固在穷奇面上的辔口,法咒一收,便见紧紧锁在男人面颊上的黄金箍收拢回形,锁链叮当缩短收紧,重新化作降魔兵刃。
穷奇不料他竟然放开法器,一时戒备不知对方意欲何为。
背光中那一身青盔如烁一圈金光,挺拔如杨,神伟之姿容不得半点亵渎。穷奇精绿的瞳孔中亦不由露出一丝茫然。
“且让我瞧瞧,四凶之族,何凶之有。”
此刻夕阳最後一丝光芒灭尽於天际,仿佛听到了号令一般,蛰伏地下的鬼疫以倾巢而出之势腾空而起,於半空中聚拢如一团漆黑雾团。渐渐越化越大,铺天盖地犹如一障黑烟笼罩上空,逃避不及的秃鹰在嘶鸣中被吞噬干净,转眼便只剩下几根羽毛飘落。
盘旋嘶吼之间鬼疫似乎发现了城池的方向,见风而动,开始往凡人的城池卷去。
可腾戈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明明没有一句号令,一句吩咐,然而那张过度冷静的侧脸,却让穷奇莫名地想起那夜火光掩映之下的侧脸,以及一整晚枯枝被折断的声音。
“嘎吱嘎吱──”的磨牙声,似乎昭显了凶兽内心的挣扎。
眼见黑雾已向城池罩去!
“嗷!!!──”男人突然仰起头颅发出一声怒吼,其响似犹如百虎齐啸,声震荒野!
鬼疫黑雾被声浪震破,铺散空中。
那头发蓬乱的男人骤化作一团黑风卷向战场。顷刻只见一头赤褐鳞甲的猛兽出现在荒土之上,钩爪锯牙,面相凶悍,头顶是鬼疫漫天飞舞之,化出兽形的穷奇发泄般仰天怒声长吼。
鬼疫被冲散之後不甘被灭,纷纷化作无数向穷奇扑去,铺天盖地的黑雾瞬间将它罩在其中,恐怕是要将那穷奇当成秃鹰般撕碎。
成团的漆黑不断滚动翻涌,半晌,突然发出一阵刺耳尖厉的嘶鸣,黑雾之内骤然薄喷烈风,鬼疫恐慌之下四散开去。
云从龙,风从虎,黑色旋风正中央处,穷奇半蹲後腿,锋利牙齿正咬著一只成形的黑色鬼疫,前爪钩抓了鬼疫下身猛地一扯,便将那物扯作两截,闻得那鬼疫凄厉嘶叫却只当佐餐,仍旧“嘎吱嘎吱”地咀嚼,几口便吞下腹去。
好一头大凶之兽!!
便连鬼疫之毒亦不曾惧,只管剥皮拆骨,果腹作食。
吃了最大的鬼疫,余下不成气候的当即疯狂逃窜,碎灰般八方飞散。
地上的野兽也不去追赶,吃完舔了舔爪子站起身来,目光看向束手一旁的腾戈,颇有示威之意。
腾戈倒不曾在意他并未完全诛清鬼疫之举,静静看著站在不远处的穷奇,并未因适才所见有一丝动容。
穷奇并不肯承认自己是怕了腾戈,他只是想著至少别给眼前这个家夥折磨自己的理由,至於是不是领受天旨,他却始终不愿为之。
恶兽踩过地上累累尸体,慢慢向腾戈走来。
狰狞兽面贴近,鼻孔喷出的兽息吹动青年鬓边碎发,然而腾戈依旧巍然不动,便连手上羯磨杵也一并隐去,似乎拿准了穷奇不敢与他正面冲突。
二者冷冷对峙,半晌,竟闻那穷奇口吐人言。
“我会把你撕碎。”
咧开的嘴巴露出森白的牙齿,上下颚的咬合之力足以将坚硬的人骨如同脆蔗般嚼碎。
“先吃掉手臂。”
视线如同舌舔般滑过腾戈修长的臂膀。
“然後是双腿。”
黑色的旋风在地面上吹卷流过青年膝下。
“还有内脏。”
透过盔甲似乎可以看穿正跳动的心脏。
“最後才咬掉你的脑袋。”
骤然合拢的牙齿发出“嘎嚓──”的咬合声。
腾戈淡淡地听著恶兽的说话,回以淡淡一笑:“可以。只要你有本事打得过我。”
精绿的兽瞳闪过一丝不甘,更见凶戾。
“在这之前,我可以和你一起诛杀鬼疫。”
野兽前肢慢慢离地,身形收缩,棘鬃缩短,复又变作那蓬发遮面的男人。
赤裸身躯,筋肉扎实,悍形精壮。
“你可以叫我──奇煌。”
穷凶极恶 第五章
第五章 口腹欲,不食恶人嗜善良
青石板的大街自夜宵禁後再无人迹,然而在两旁黑暗的侧巷内却是挤满了逃避兵灾的难民。以为进了城邑就能够活命的难民,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他们立足之地,背井离乡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手头的一点财帛也早在进城门後被迫上交的苛捐杂税中典当得一干二净。
连容身之所都没有的难民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住在窄小的巷子里,环境太恶劣,谁还会在意身上的衣服满是污垢,头发里长满了虱子,肚子太饿的时候,地上跑过的老鼠、爬虫也成为难得的美食。
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裹著斗篷歪著头沈沈入睡的难民,没有人注意到他至少三天没有动过。尸体腐烂的气味混杂在巷子各种臭味里,让人一时很难分辨死亡的气息。
鬼疫,蠢蠢欲动。
浸毒的爪子伸向不远处一个重病的女人。
就在此时,横伸出一只带著尖利指甲的大手将那鬼疫爪子牢牢抓住。
鬼疫大惊失色,试图挣扎,然而常人不该有的勾爪在指力慢慢收紧陷入了鬼疫爪,令它根本挣脱不开。
男人站在混乱的小巷内,像一团阴晦的黑暗,蓬发的阴影遮了大半张脸。月光挣脱了重云的封锁,一丝朦胧月色探入巷内,男人的嘴角慢慢向上翘起一个诡异的笑弧,咧开的嘴露出了两排森利如兽的牙齿。
不等鬼疫惨叫,胸膛的位置已被一条手臂穿透,类似心脏的黑色块状被男人抓在掌中,抽回送到嘴边,张嘴咬了一口,利齿撕咬鬼疫心脏,虽没有血肉模糊之象,但形容却极为悚人。
只是夜深人静,此地又是死角,巷子里的人自顾不暇,岂会有人去关心理会。
那鬼疫被一口一口撕著吃掉,男人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向墙角那个被鬼疫盯上的女人。过了一阵,慢慢弯下腰,抽了抽鼻子嗅了几下似在分辨,突然一抬利爪,便要像对待鬼疫般将女人的心脏挖出!
“噌──”链环绷紧的声音於死寂般的巷内响起,男人忽觉咽喉一紧,整个人被凌空扯得向後飞起,“嗙!!”一声巨响砸在墙壁上,陷下去一个大坑。纵然是恶兽,那也是血肉之躯,顶多不过是皮粗肉厚了些,受下重击又岂是无知无觉的道理?
男人喉咙发出愤怒的咆哮,抬头看向将他锁紧的粗链尽头。
稳稳站立在土墙上的青年盔明甲亮,冠发齐整,手肘上抬,指腕之间攥紧黄金链条,淡淡看著底下撞得灰头土脸的男人。
男人抖掉身上灰尘,耸身跃起,如兽般前肢著地在墙壁之上半伏身躯,蓬乱头发下满带戾气的精绿瞳孔一闪而现。
“这个女人一身病气,已是将死之状。”长舌舔了舔嘴唇,毫不掩饰垂涎之状,“难得是个吃斋念佛的善人,不吃浪费了。”
青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问:“你喜欢吃善人?”
男人咧开嘴笑,利齿森森:“善者肉美嫩滑,恶者肉酸难食。特别是忠信之人,最是美味!”
青年闻言点头,并不曾因为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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