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云露被责,在他怀里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气,一把搂紧娇弱的女子,拦下话来:“这位兄台不问缘由斥责露儿,未免有失妥当吧?”
青年好像现在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扫过来的视线却淡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就好像在云露身边站著的男人不过是一根木桩。
云露不想他二人冲突,连忙按了将官的手,小声说道:“李郎,他是我的一位族兄……”
腾戈眼中闪过一丝嘲意,却并未否认。
将官闻言恍然大悟,连忙欠身行礼:“在下李逸轩,不知阁下乃露儿兄长,多有冒犯,还请恕罪!”礼貌周周,颇有儒家风范,可惜蓬头散发一身狼狈折去了不少翩翩风度,“云露与兄长久别重逢,必有很多话要说,不如回城再续。若不嫌弃,露儿的兄长可到我府中暂住,露儿,你说可好?”
云露乖巧地点头。
腾戈却未出声应承。
见他不说话,云露不由得有些著急:“腾戈,你还生云露的气吗?”眼睛发红被泪水湿润,嗔语难言,“我不是故意让伯父知道那件事的……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一时失言,伯父就不会……”
腾戈忽是笑了:“你说与不说,他迟早是会知道。白泽一族自命神兽,又岂能容得凶顽之徒?”
“可你……”
“送你们回去可以,但李府我们不便停留。”
“为什麽?”
腾戈稍稍仰了下巴,示意她看向後面的奇煌。有这头凶兽跟著,只怕是进不了李府的。
云露看了奇煌一眼,虽说那凶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但过於狰狞的兽相仍是令她恐惧:“那、那是穷奇吧?你怎麽跟它在一起?”
“他叫奇煌。”
虽然对穷奇的存在惊怕不已,但她还是坚持道:“腾戈,你与我一起入城吧!其实李郎……”她看了一眼李逸轩,“李郎是郡守之子。”
腾戈笑了:“怎麽?莫非你还打算让我进城讨赏?”
“我并非此意……”云露有些脸红,她虽是神兽,但毕竟身在他乡,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遇上腾戈,自然不愿就此分别。更何况这回城的路上很可能再遇到蛮寇,她又不能变出兽形护送李逸轩入城,若有腾戈相助,那李逸轩可保无恙。
腾戈的脾气她知道,虽然表面淡漠,但只要多求他几遍定会心软,只是……她悄悄瞅了一眼後面那头一直安静得近乎异常的凶兽穷奇,犹豫了一下,便对腾戈说:“那能不能让它在城外待著,你与我一同进城……我想与你多说些话,你离开东海之滨多年,族里变化挺大的……”
这一抬头,对上腾戈清澈如水的双目,好像所有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云露不由有些尴尬,她一向认为耍小心眼很不好,可对著这个以前对她犹如珍宝般疼爱的族兄,便总是多有依赖。
“可以。”
“咦?”
“我可以留下。”
腾戈似乎突然改变了主意,转过身走到奇煌身边,吩咐道:“你变作人形随我入城。”
奇煌咧开满是利齿的嘴巴,本来就凶狠的模样更加吓人:“你就不怕我在郡守府里发难,坏了你那族胞的好事?”精绿的眼珠子越过腾戈扫了云露一眼,对於她被吓到的发抖很是得意,“你瞧瞧,她都快抖散掉了!”
腾戈回头看了一眼,然後点头道:“你说的也对。”
说罢,手腕自腰间翻出羯磨杵,左拳不由分一把拽了兽颈上的棘鬃,横手一扯将之掀翻在地,一脚踩住,以手掀开它的嘴巴把羯磨杵往里一梗,羯磨杵立即化出辔具之形将野兽颚口牢牢锁住。
近月来奇煌在腾戈严密的看管下无法作恶,倒也很久没被这般羞辱。然而兽性难驯,更何况这头凶兽,当下一声咆哮抬爪狠狠拍了过去,腾戈抬起手臂硬生生地受了他一记,也震得手臂麻痹。
可他不但不恼,反而微微笑了起来:“果然……太乖的话,便无趣了。”
奇煌自喉底发出咆哮,竟有几分恐惧之意。
一路上倒也太平,不曾遇上蛮寇,远远看到南郡城墙时李逸轩不由得是大大松了口气。
待他们一行四人回到郡守府,顿时把府内呼天抢地的众人给吓了一跳。
郡守李肃虽有三子,但李逸轩却是他老来所得,是他最宠爱的麽子,自是寄予厚望,李逸轩也不负众望,自幼饱读诗书,研读兵法,说到行军布阵更是颇有心得,此番蛮寇来犯,李肃力排众议,派李逸轩上阵,自是希望他立下战功,他日好继承郡守之位。
谁想兵丁回报,道李逸轩於两军阵前被妖怪掳走!只把李肃吓得魂飞天外,李逸轩生母更是伤心欲绝哭得昏死过去。
正在悲痛欲绝的李郡守打算再召集兵马,好歹把尸体给找回来的时候,忽然就见李逸轩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一问之下,李逸轩当然不可能说是被云露所救,便推说被蛮寇所掳,生死关头幸得云露兄长出手相救。
李肃见腾戈器宇轩昂,虽心中存疑,但中原大地能人辈出,多有奇人异事,若是大惊小怪,倒显得他见识浅薄了。至於腾戈带来的那个高硕强壮却以金辔锁面的男子许是他的军奴,满身血痂惨不忍睹,想是在乱军之中被刀兵所伤。但就算浑身浴血,居然仍未倒下,此人之勇悍,实令李肃惊叹。
时是战乱,能得一能人猛将何其幸哉?更何况是救了他儿子的恩人,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安排住处。
至於云露之前被李逸轩带入府中时因其来历不明而被府中个人疏远,但如今见她有这麽个能从万军之中来去自如的兄长,众人也不由得对她另眼相待,李夫人更是上前挽了她的手软声说话,云露大概从未遇到这般境况,不由得脸带红粉,更是讨人喜欢。
待仆人引腾戈穷奇入西厢歇息,李逸轩便终於忍不住拉了云露,小声道:“那个,你那族兄还真是挺凶的。”那狰狞的野兽在那青年手下犹如猫儿,甚至骨头断掉的声音还犹在耳边,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云露低头,若有所思,半晌才闷闷地说道:“腾戈以前,连一只蚂蚁也不愿踩死……”
“那怎麽会变成现在这般暴虐?”
“我也不知道……”云露沈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那条死寂的村落,火烧云的天空刺目得叫人心惊,白泽一族所自傲的雪毛被地上流淌的血液染成了另外一种鲜豔的颜色,银白色的角也从此不再,它的嘴里,正咀嚼著血肉,爪下踩著的,是四分五裂的人体残躯……
穷凶极恶 第十一章 违天悖理我自由
第十一章 何言疾,违天悖理我自由
南郡乃富庶之地,郡守府虽不至奢华,但也颇为气派。
西厢客房虽是无人,但平日仆役勤於打扫,干净整齐,此时坐在床铺上的男人仍旧赤裸著上身,身上的伤也不曾上药。
仆役送来热水装满了浴桶,虽然有些奇怪明明安排了两个房间,但这两个人却只住其一,不过见那浑身鲜血的男人如此凶蛮,甚至还要被迫上辔,大概是那青年将军要近身监管免得那家夥逃脱的缘故。
等人都走了,奇煌也不管腾戈有没有吩咐,直接走到大浴桶前,扒掉衣物跃入水中,清水顿时被血污泥泞弄得浑浊不堪,不知是不是扯到了断骨的侧肋,他一边洗一边闷声哼哼。
过了一阵便有大夫过来给他正骨熬药。
狠狠吃过一顿苦头的凶兽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好肉不翼而飞,等上完了药,看向腾戈的眼神更是愤恨。
事实上腾戈对他那种不甘心的眼神相当严重地漠视,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向外面的视线若有所思,待大夫走了,他忽然一抬手,收回了奇煌面上的黄金辔。
奇煌嘴巴一松,总算能够说话,不由冷哼一声,道:“怎麽?不怕我咬掉那个小少爷的脑袋了吗?”
腾戈也没回头:“未尝不可。”
“哧──”凶兽嗤鼻,他虽言之放纵,可要是他当著把人给吃了,回头还不得把他煎皮拆骨,他可不吃这样的亏。
门廊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不等对方敲门,腾戈起身开门,外面站著的便是那娇柔的女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唤她:“云露。”
云露看了房内一眼,坐在床上的男人赤身裸体未著片缕,精壮的躯体沈於阴暗之中,明明已成人身,却依然如同一头充满了爆发力的野兽,云露不由脸上一红,移开视线:“腾戈,我……我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
腾戈迈出门去,顺手掩了门板,把野兽不满地呼噜声关在屋里。
“说吧,你离开东海之滨,到这里所为何因?”
旁人或许不知,但腾戈却知云露乃白泽族族长独女,在族里身份娇贵,若非事出有因,断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中原。
他这般单刀直入,倒让云露一时错愕,也知是瞒不过腾戈。
她也没有隐瞒:“族里的《白泽图》失踪了。”
腾戈闻言神色一凛。
《白泽图》,又称《白泽精怪图》,此书乃上古时白泽先祖受轩辕黄帝托付所著之典籍。白泽通晓天地万物,不但知其形貌,更通悉驱除之法,其所著之典籍,并非如《山海经》、《十洲记》只载物形,乃录有凡间山川草木百物精怪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绘影图形,并记载每物驱除、劾制之法。
辗转经年,如今流传於世只余残本。凡人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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