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坐到桌前,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後看向石头。“石头兄弟,委屈了。”
石头淡淡一笑。
“适才与你过招,我已经知道你并非那五贼之一。”李晋豪气地一笑,“我李晋虽然历练不多,但自视有识人之能。若你是那五贼其一,出手不会如此光明磊落。”
石头注视他良久,仍然淡然一笑。
李晋目光如炬,投在他的面上。“你不反驳?”
石头避开他的目光,依旧一言不发。
“还是你想认罪?”李晋冷冷道,“为他人顶缸?”
石头的嘴就像被封死了一样,依旧是只字不吐。
“看来,你跟这件事,确然是有关系了?”李晋一字字地,重声施压。石头仿似没有听到,在呆了半晌之後,他探手入怀,摸出一翠绿竹管,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凄然地笑了。白於二位长老正想发作,李晋抬了一下手,阻止了他们。他转头看向秀姑。秀姑轻点了一下头,看向石头。
“石头兄弟,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微笑问道。
“你不是丁秀梅。”石头闻声,转头望向她,“不过,你跟她一定长得非常像。”
秀姑睁大眼睛,吃惊非凡。李晋示意她继续问,秀姑想了一想,一低头,手一揭,皮面具被掀掉,露出一张秀美的脸庞,虽然与之前的容貌有些相似但已经变了个人。
石头怔了一怔,讶然笑道:“姑娘好高明的易容术。”
秀姑嫣然一笑。“你知道我为什麽要扮成丁姑娘?”
石头沈沈地叹了口气。“无非是为了抓伤害了丁姑娘,杀了丁长老的凶手。”
秀姑更加吃惊,欣赏之情溢於言表。“一半,因为丁姑娘死了。”
石头霍地站了起来,震惊道:“她死了?!”
“嗯。”秀姑难掩悲伤,“她是惟一见过凶手真面目的人,但是她死了。”
石头额上已有青筋暴起,手也颤抖不止。他咬著牙,一字字道:“谁杀了她?”
秀姑为他的反应而惊,一时忘记回答,石头发出了平生第一声怒吼:“说!”他的声音,他的愤怒,不似为他人,到似为他自己。
“……你认识她?”秀姑探询地问。
石头缓缓摇头。
“那你为何关心她的生死?”秀姑一拍桌子,“与你何干!”
石头紧抿著唇,愤而怒瞪著她。
“她是……所有受害的女孩中,”他沈沈道,“惟一一个被杀的。”
李晋和白於二位长老齐齐吃了一惊!
秀姑直视著石头,一字字道:“何以见得?”
石头仰头向天,双目紧闭,痛苦之情难以言表,却不再回答她。
“你知道凶手是谁?!”秀姑再度发问。
石头摇头,半晌之後,他恢复平静,重新坐回到桌前。他看向李晋。“杀人者偿命,如果你们认为我就是凶手,就杀了我吧!”
李晋和秀姑相视一眼。石头的个性,宁死不屈,绝非肖小,而且他似有隐情,却只字不吐,宁愿独自背负一切,就凭这一点,两人都不免对他产生惺惺相惜之情。只是二人虽然不愿意石头枉死,也不愿意放走真正的凶手。
“既然你不肯说,只有委屈你在这里呆上一段时日,直到你愿意说出来。”李晋沈声道,“不过我希望你认真考虑,这五贼所做之恶,磬竹难书,天下无人可以救他们,也没有必要救他们!”
石头默然。李晋站起身,与白於二位长老先行离去。秀姑留在房里,但是石头对她连正眼都不给一个,不理不睬。
秀姑走到门边,犹豫片刻,回身看向他。
“丁姑娘……”
石头霍地抬起头。他抬头之际,秀姑注意到他後颈有银光闪过,不禁眨了眨眼睛。
“她是……丁长老的女儿。”
虽然已经猜到八分,听到这个定论的时候,石头脑中雷响,嘴中泛起苦涩。秀姑看著他。
“她是自杀的。”
石头轻轻捂住了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反应,秀姑心中不由得起了疑惑。石头低头看向地面,抵住唇的手紧攥成拳,双眉紧锁,极尽痛楚。
秀姑关上了门。李晋站在一边,看著她。
“这孩子……实在古怪。”秀姑看著他道,“他的痛苦,不似假装,但又没有理由。”
“他必然知道些什麽。”李晋摇头叹息,“若他与此有关,恐怕谁也保不了他。”
秀姑嫣然一笑。“你要保他?”
“不是我,”李晋淡然一笑,“是小虾。”
秀姑微垂头,轻轻叹息。“适才他为了小虾,竟然想要硬接你一掌,可见他对小虾感情很深。若你拿小虾去威胁他,他说不定肯说。”
李晋立刻沈默下来。半晌,他摇了摇头。“我怎可做此等卑劣之事。”
秀姑笑吟吟看他,也没再说下去。
第 15 章
石头看著桌上的两件物事。一是竹管,青绿可爱,一是玉佩,碧绿润泽,仔细看时,这玉佩上的图案,竟然与那张纸条上的图案有七八分相似,再仔细看时,那纸上的图案只是画得差些,其实与玉佩上的纹路一般无二。
石头看著两件物事,浓眉紧锁,双眼已经赤红,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转,只要轻轻地一颤,便会落下。他忍著,拼命地忍,将悲愤的嚎叫全数咽回肚里。
他已经看著这两物整整一天,无人给他送饭,连水也没有。李晋是想逼他说出一切,但是他死也不会说。他只是在矛盾,只是需要时间去思考,去选择。
而他的选择,和他离开家时一样,毫无任何的变化。他虽然动摇,却不曾改变过初衷。趴在桌上,双肩控制不住地颤抖,这钢铁般的男儿,终於忍不住落下泪来。
竹管粉碎在桌面之上,石头缓缓抬手,掌心鲜血点点,全为竹管所伤。重新将玉佩戴回颈项,他已经不会再哭泣了。
猛地一脚踹开房门,门外的丐帮弟子均是一惊。石头双手齐出,红色石子如天女散花一般向著四周飞出,击中之处,烟雾腾起,呛人的味道顿时弥漫空中。秀姑和白於两位长老虽然赶到,也被烟雾呛得难以施展,转眼之间,石头已经窜出了後院重防!
“怎……怎会?”秀姑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不是搜过他的身?”
“可是他身上……什麽都没有!”白长老一边答一边咳,眼泪横流,“他究竟把这些东西藏在何处?”
“应该……扒光他的衣服才对。”於长老一边说一边揉眼。
“马後炮,你不如不说。”秀姑忍著眼泪,提气纵身,“我去追他,若让他跑了,晋哥不会原谅我的!”
她身影一起,白於二位长老立刻忍著不适,紧跟其後,向著石头狂追。石头听到身後声响,竟然不回头,双掌後翻,又是四颗石子射出。这四颗石子分袭三人,听音之准,认穴之刁,速度之快,与之前的石头身手迥异!秀姑和白於二长老迫得停步躲闪,那石子击中院墙,又腾起一股浓烟。三人只好後退避开,及至他们停得一停,石头已经去得远了。眼见已经追他不上,秀姑和白於二人面面相觑。
“这孩子,未来定会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於长老喃然自语,“我们太小瞧他了!”
秀姑已经气得没了言语,转而怒瞪白长老。“你究竟是怎麽搜他的身的?”
白长老也气得不行。他叉著腰道:“他究竟把这些弹子藏在哪的?”
三个人同时气得呕了一声。
粉碎的竹管。小虾认得那竹管,那是丁一古留给他的。取出纸条之後他本已扔掉它,没想到石头竟然会把它随身揩带,此情此心令人感动,如今它却已经粉碎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桌上。
知道石头逃走的时候,小虾欣喜若狂,但是石头并没有来找他,没有向他证实自己的清白,而是消声匿迹,只留给他这一桌粉碎的心情。小虾抓著那碎屑,回过神时泪已满颊,他吃惊地沾著那泪水,不敢相信。早在看到那碎屑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碎了。
石头的心也已经伤透,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没人相信他没人保护他,他只有自己。小虾什麽也没能为他做。一拳击在桌上,小虾咬著牙,却仍然忍不住哭出声来。
秀姑目光闪烁地站在小虾的身後。小虾并不知道石头逃走时的情景,他也不会相信。李晋听了他们的叙述之後深为忧虑,他也没想到石头竟然隐藏著如此绝技,之前的弹指飞石虽然厉害但还嫌火候不足,但是逃走时候的飞石,却已经隐有一派宗师的实力。那些石子若非只是烟雾弹,只需要掺入少许毒药,那一天,何家绣庄的後院便会尸横遍野!
此子若不走正道,武林将遭横祸,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无辜惨死!
“……他或许就是那一哥。”两人独处的时候,秀姑低声道。李晋震惊地看著她,抓著她的肩,力大得令她吃痛。“你说什麽?!”
“他戴著一块玉佩。”秀姑看著李晋,“我偷偷从窗户看到的,玉佩上的纹样……和丁长老画的图……很像。”
“很像?”李晋惊怒交加。
“……一模一样。”
“你为什麽不早说!”
“……我还没来得及。”秀姑低下头,“他就逃了。”
李晋气得一拳砸在墙上。秀姑默然,自责不已。
此时,一丐帮弟子匆匆敲门,李晋把门打开。
“禀告帮主,我们在城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