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妖魔竟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由又把雁太邵吓了一跳,「你、你……」
妖魔似乎知晓了他的心意,笑了两声道:「这些天来我被封在雁玉之中,雁玉与你心灵相通,于是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二……」
「雁玉……妖魔……」雁太邵顿时恍然大悟:「你难道是离魅?」
「是呀。」声音缓缓道:「你以为我死了吗?」
「我以为——不!我根本忘了你!」
「哈哈……这很正常,因为我被封在你刻意要遗忘的记忆里面,所以你会不知不觉地将我忘掉,也是自然。」
「可恶!难道你是故意要躲在那里,然后伺机出来害人吗?」
离魅嘎嘎笑了起来,虽然被封起来,可他的声音还是格外恐怖,尤其是当这个声音来自自己心底,却完全看不到妖魔在哪里,更加令雁太邵觉得整个灵魂都惊怵起来。
「我不是故意躲在这里的,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雁太邵很生气地对他吼:「就是因为你,让我们被误认为有妖魔同行!难道你想让我和你一起被处死吗?」
「不——」离魅的声音恐惧得颤抖起来:「我不想!」
「那你就快离开啊!」
「我不能!我被禁锢在这块玉里面了!」
「这怎么可能!」雁太邵大叫:「你是妖魔啊!什么地方可以囚禁得了你?」
「妖魔也不是无法无天的,我们也有最为惧怕的东西。」
「什么?」
「无垠之狱。」
「无垠之狱?」雁太邵奇怪地问:「是什么样子的?」
「无垠之狱……是传说中用来羁押妖魔的地方,据说那里焦热干涸,没有一滴水,对于生活在大海又畏惧强光的妖魔,那里……那里简直就是地狱!」离魅胆颤心惊地说:「犯了错的妖魔会被关在那里,承受永恒的煎熬,那里无边无际,永远也飞不到尽头……」
雁太邵愣了一愣,问道:「那么说,你的儿子千本厦……」
「是啊……」离魅沉痛地叹息一声:「他也许就被关在那里了。」
「哦?民间不是流传千本厦是失踪了吗?难道他真的被凤凰抓起来了?」
「唉……无论他现在哪里,我只希望他没有去那个鬼地方……」离魅沉沉地叹了一声:「否则我今生今世想要见到儿子,都再也不可能了……」
「可你当初会绑走朱鸾,不就是想要『凤凰』放出你儿子吗?」
「是啊,谁知道我这个父亲竟会这样没用,连仇人都会认错。」
雁太邵听到这里哭笑不得,心想你也不用用脑子,如果真的是凤凰皇主,会那么白痴被你抓住吗?只有朱鸾那只笨鸟才会!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雁太邵好心地问他:「你的存在已经被那名女官发现,我想她过不久就会过来审讯我们,你能够逃过吗?」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雁太邵无奈了,「你都不知道,我又如何知道?」
「我从未遇过这种情况。」离魅声音颤抖着说:「以往我化为人形隐匿在人群中,从未被发现过。」
「南留的朝辅可不是一般人。」
「唉……」离魅又是哀怨的一声叹息。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妖魔在自己「心里」待久了,雁太邵竟然觉得他没有当初那么讨厌了,尤其是这只妖魔被封住之后,那凶狠的獠牙和利爪都不复存在,只剩下在寂寞中回荡的声音,听上去可怜兮兮的,不由勾起雁太邵的同情心。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思念儿子的老父亲啊。
难道自己就眼睁睁看着他死吗?而且没准儿,他被人屠杀的时候,还会连自己一起宰掉啊!
「你……可以帮我吗?」妖魔离魅沉吟很久,终于冒出这么一句话。
雁太邵冒出一道冷汗,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但这真是句让他冒冷汗的话。
「我哪里有办法帮你啊?」自身都难保了。
「不,你可以的。」离魅满怀希望地说:「因为你是天谴啊!」
「那有什么用?」雁太邵想要翻个白眼,「现在还不是阶下囚。」
「你如若能够对都府的官员坦明身份,他们一定会对你另眼看待的。」
雁太邵干笑两下:「怎么可能!他们连羽神都不放在眼里了……」
「羽神并没有实际的本事,所以他们才不在乎,但你不一样。」离魅的声音很振奋地说:「你的力量可以帮他们打击妖魔!」
「啊?」
这句话从任何人的嘴巴里冒出来,雁太邵都不在乎,但这句话从一只妖魔嘴里冒出来,听着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好笑。
「你要我帮他们杀了你吗?」
「不……」离魅有些瑟缩。其实他心里不太信任雁太邵,对方可是对妖魔恨之入骨的神将天谴啊。
妖魔离魅的个性虽然有点懦弱,但却非常理智精明,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唯有雁太邵可以帮他逃出生天,如果不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最让他觉得疑惑、同时也满怀希望的是,雁太邵和印象中的天谴截然不同,他没有严厉冷酷的心肠和雷厉风行的手段,离魅潜藏在雁玉中的这些天,感受到这个男人有着诸多的优柔寡断和仁义柔情,他和传说中正义无情的神将完全是判若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离魅不晓得,但聪明的妖魔却懂得利用这一点,为自己寻求最后一线生机。
大殿前有个人朝这边走来,雁太邵觉得内心一阵紧缩,整个人仿佛被从另一层空间被挤出来,霎时回到现实世界。
他的耳边不再有空旷的回音,而是朱鸾和小珀的聒躁声直入耳膜,首先是小珀大叫道:「阳阳在哪里?为什么他还不来见我?难道他想让人把我绞死吗?」
正朝他们这边走来的却已经不是方才的女官,而是一个相貌清秀的青年男人,当他低头俯视他们之时,雁太邵、朱鸾和小珀同时感到一道阴森的视线,如利箭般刺穿心脏。
青年男人的眼底浮现着一抹残忍的邪气。不需要猜,只要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雁太邵就明白他一定就是都府中掌管刑狱司的朝辅之一:朝元。
一都之府当中,有三个最最重要的部门:兵、工、吏。而都统身边三员在朝辅臣:平贺、朝元、师胜,分别司理这三个部门,平贺掌管兵部,师胜掌管工部,而朝元则掌管与吏治和刑狱有关的刑狱司。
刚刚那名看似年轻却很泼辣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平贺,而师胜并不居住在都府之中,所以不常看到。朝元的刑狱司距离都候府只有一墙之隔,他可时常在之间走动,是距离都统最最接近的人。
雁太邵想不到这名看上去邪气十足的男人竟然会是都府的朝元,心里略微有些不舒服,但小珀却显然与这个男人很熟,一见面就大呼其名:「琅邪!你们太放肆了!竟然连我都敢绑!」
名叫琅邪的大臣朝元笑嘻嘻地走过来,眼底浮现着一抹狡诈:「是我们有眼无珠,竟然连叔小公子驾到都不知道,真是有失远迎。」
「闭嘴!」小珀非常生气地吼道:「你不知道才有鬼!明明是阳阳派白虢来接我到他府上的,途中怎么会杀出一个笨女人!连我都不认得,还说我们是妖魔!」
「呵呵,你说平贺啊……她最近是有些精神紧张了。」琅邪笑了笑道:「你们也知道,南留如今被妖魔威胁着,到处都戒备森严。」
「再森严也不能够有眼无珠把我当成妖魔啊!」小珀气极吼道:「我们来到这里之前就碰到过妖魔!那也没怎么样吧!你们怎么会吓成这样!」
琅邪愣了一愣,还是保持平静地说:「你们真的碰到过妖魔?」
「是啊,就在我们靠近港口的时候,成群的妖魔突然出现在夜空之上……」
琅邪有点紧张地问:「你们有人受伤吗?」
「没有。」小珀摇摇头:「奇怪的是我伤害了他们的同伴,可他们并没有攻击我。」
琅邪皱着眉头,似乎感到不可思议,陷入了沉思当中。
「喂!」小珀提醒他:「先把我们放开啊!」
琅邪这才回过神来,笑了两声,伸出纤白如青葱般的手指在小珀的身上一弹,那坚固无比的金线竟然化为绵软的丝线般滑落下来,琅邪将丝线收入袖中,接着躬身对三位客人道:「尊阳在内苑,就让小珀带你们去见他吧。」
他敢直呼都统的姓名,如果不是像小珀那种花痴的话,那么就肯定是和尊阳关系匪浅。堂堂一都之统和自己的近臣关系过于密切,这真不知是该与不该,幸与不幸。
他或许可以帮助都统更为严谨冷静,又可能会对手下的罪人过于严苛,没有丝毫容情的余地。
第二十五章
「这男人身上有股我很喜欢的味道。」
从雁太邵的心底突然又响起一个空旷苍老的声音。这次他没有如初次听到那么慌张,因为他知道这是离魅又不甘寂寞地开口了。
「是血腥味吗?」雁太邵冷冷地回道,口吻非常轻蔑。他现在已经学会用心语与离魅暗中对话,而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身边的朱鸾和小珀只会觉得他突然沉默下来,并未发觉他有什么不对劲。
「没错。」离魅有些不知耻地笑笑:「很久没有闻到这样新鲜的血腥味了。」
「恶心!」雁太邵毫不客气地骂道:「一想到你这样肮脏的家伙就躲在我身体某一个角落,我就浑身不舒服。」
离魅稍稍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这也非我所愿——如果可能的话,我早在进入原冥墙之前就逃出来了。」
「哦?那堵墙对你有什么威胁吗?」雁太邵想到女官平贺也曾经提到过妖魔们是不敢进入那堵墙的,可见这墙有玄机。
离魅沉吟两声,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是我们妖魔的弱点,本来普通人是不会知道的,我走遍九州别的地方,都没有发现都府的上空有这堵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