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鸾先是倒抽一口冷气,顿时引得男人向这边张望,他和朱鸾四目相对间,顿时露出了迷惘的神情:「……皇主?」
朱鸾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作为一都之统,在登天入神籍之时一定曾亲眼见到凤凰,所以尊阳是知道凤凰模样的,他第一眼看到朱鸾会误认成凤凰,很正常。但是尊阳看到朱鸾后的反应,又绝非是误认为凤凰那样的惊诧。
他第一眼看到朱鸾和凤凰极其相似的相貌,错愕地起身想要行礼,但全部动作却定在一瞬间,因为第二眼,他就看得出来朱鸾的身上没有凤凰皇主那君临天下的风范,这位「皇主」不是真的。
所以他立刻又坐稳在位置上面,由于动作轻微得难以察觉,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他曾经犯了一个错误。
不得不说,都统就是比寻常人聪明,某些笨蛋诸如雁太邵和离魅,两个都是第一眼看到朱鸾就被他的样子所蒙骗。
「凤凰?」正在尊阳房间里的小珀听到他这么喊朱鸾,噗哧一声笑了。他并不知道尊阳是因相貌而将朱鸾错当凤凰,误以为尊阳是看到了朱鸾身上与凤凰相似的纹章,才会错认为凤凰。
「我……」尊阳的手臂拾起,本欲朝朱鸾身上指,想想不妥,又放下了。
「这位是……羽神大人?」他的口吻还是相当有礼貌。
尊阳身为都统,地位已经相当高,九州天地他只听令于凤凰,对于朱鸾这等普通羽神根本无须有礼,可尊阳的态度很客气,没有想像中高官气势凌人的态度。
琅邪将朱鸾和雁太邵两个带到以后,便躬身离开。
尊阳的眼睛则是一动不动地直视着朱鸾,后者被他瞧得面红耳赤,本来像他这么自恋的羽神,是十分享受被人注视的感觉的,可尊阳的目光却极其霸道犀利,投射在身上,所感受到的不是温润的暖意,而是如利刃般刺骨的凉意。
朱鸾害怕地用手去拽雁太邵的衣角:「喂!你说句话嘛!他为什么总盯着我瞧?」
「啊。」雁太邵愣了一下,还是毕恭毕敬地对尊阳道:「都统大人,我们冒昧来访,给您添麻烦了。」
尊阳显然是个不屑于繁文缛节的人,他挥挥手将雁太邵的一肚子客气话都塞回去,非常简略地说:「小珀已经将你们的情况告知我了。」
「哦?」雁太邵觉得这个家伙节奏过快,让自己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们在泷海上面遇到了妖魔?」尊阳单刀直入地问。
「是的。」雁太邵点点头,他倒很欣赏尊阳这样直来直去的脾气,很干脆的大男人性格。
「唉。」尊阳接着轻叹了口气,不再讲话。
雁太邵没想到说话干脆的男人连沉默也是如此干脆,他大老远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他大眼瞪小眼的,于是拱手上前问道:「都统,南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妖魔横行,天象异特?」
看尊阳沉默不语,雁太邵又道:「自从凤凰治世,九州天下太平,妖魔也被隔绝到九州大陆之外,妖魔们便再也不可能轻易地来骚扰人类。十六年前与天帝立下契约的妖魔来到九州,是因为前都统千本厦失道,天帝降下责罚,那么现在……」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小珀愤怒地打断:「死读书人!你是说阳阳也像千本厦那样逆天而行,为南留带来祸患吗?」
「我并非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小珀气呼呼地喝问。
「小珀……」尊阳拦住他,微微地笑了笑。这名现任的都统出奇地有风度,虽然他没有想到雁太邵这看似斯文的男人,一上来就会质问他如此犀利的问题,但他没有丝毫要动怒的意思,反倒很欣赏地望着他,道:「说得好,你道出了许多人想说而不敢说出来的话啊。」
「不敢,我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尊阳打断他的话:「的确,妖魔肆虐九州的灾难,在凤凰治世时期便只发生过一次,而那一次确实是天帝为惩罚有逆心的人民。天帝在降下惩罚之前并没有任何诏示,只有十年之期届满,人们发现妖魔们于十年前同样的那天、那时、那刻突然消失于泷海之间,方才明白这一切全是天帝的意旨。而在遭受蹂躏的十年间,没有人能够解释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雁太邵沉痛地低下头,虽然他并不是留州人,没有他们对于灾难的亲身经历,也很难想象那是怎样悲惨至极的情景。但天性中的仁慈却让他每每想起这件事,都觉得心中苦痛不安。
「而现在……」尊阳继续说:「我们也正经历着这最初的一切。」
「什么?」雁太邵震惊地抬起头来,「你们……」
尊阳神情很凝重地点点头,「没错!就与十六年前的情景一样,妖魔突然出现在泷海夜幕当中,像裹着黑袍的死神,盘旋在留州的上空……」
「难道说妖魔已经像那次一样.开始袭击人类了吗?」
「还没有……」
「嗯?」
「我也感到奇怪,妖魔虽然时常出现在天空,但他们却极少飞下来,就好像在搜寻着什么似的。」
「搜寻?妖魔们在找什么?」
尊阳苦笑一下,道:「难道不是食物吗?」
他的话让雁太邵觉得心底一凉。
尊阳自嘲道:「妖魔的出现令得人心惶惶,在原冥墙之内被保护住的拂啸城人还好,可是城外那些手无地寸铁的百姓已经开始惶惶不安、议论纷纷,怀疑于他们的统治者是否又做了触犯天条的大逆之事,所以引得天帝震怒,再度为留州降下祸患。甚至还有人说,生为一个留州人真不幸,因为两任都统都是不安于事之辈,时时刻刻想着谋逆造反……」
「既然如此,都统就更应该努力查清此事,还自己一个清白。」
「……」尊阳又沉默了。
雁太邵的话极其没有礼貌,可以说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任何的像尊阳这样地位的人听到这种质疑,都应该感到不悦和愤怒。可是尊阳却始终皱眉听着,这个男人眉宇之间有种不怒而威的凶悍,能和他目光对视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他只是略有不悦地说:「难道所有的百姓——都在怪我没有好好管理南留,所以才导致这场灾难的吗?」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雁太邵道:「但求一个解释。」
「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你又不是我南留的子民!」他的话终于让尊阳勃然大怒,他一拍桌面挺身而起,问道:「你是代表谁来质问我的?」
「九州天下,每寸土地都是凤凰皇主的,我们都是他的子民,想必都需要给他一个解释吧?」
雁太邵不卑不亢地望着尊阳,虽然正在抬头仰视着他,但雁太邵目光中的镇定和潇洒,却仿佛他们同样坐在宝座之上。
尊阳的眸中闪过复杂的光,他将雁太邵上下打量数番,心中是不为人知的感想。
雁太邵的神情从容安定,完全不是对一个高高在上的都统讲话的态度,这样的镇定和冷静不是一个普通的九州百姓所能拥有的。
尊阳又看看站在雁太邵旁边的朱鸾,他有着和凤凰皇主几近相同的完美容貌,但神情中的天真单纯却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这两人的组合看上去甚是怪异,感觉却和谐无比,朱鸾像个魅力四射、光芒万丈的火球,随时有可能过于耀眼,然而雁太邵内敛沉静的气势包围着他,使那光芒隐而不发,流动着灿烂奇异的色泽。
「哦……这么说,你是代表凤凰皇主来质问我的?」
尊阳的唇角掠过一抹诡谲的微笑,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温润,上上下下地拂过雁太邵的全身,让后者禁不住全身直打冷颤。
雁太邵觉得,自己好像走入一个早就编排好的陷阱,只等着对方将他的底细一丝丝抽出。
第二十六章
「这个家伙很狡猾。」静默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离魅又开始发表他的观点:「他难道看出你的身份了吗,天谴?」
雁太邵浑身一震,「不可能。即使他贵为都统,也不可能有什么特异的能力。」
雁太邵顿了顿,还是说:「他又没有像你这样藏在我的记忆中。」
离魅呵呵笑两声:「那就奇怪了啊。不过你要小心一点。」
「为什么?」
「虽然这个男人没有我儿子千本厦那样锐利的欲望和野性,但他平静的外表下可能隐藏着更多的野心。」
「切,你又开始妖魔式的阴谋论了。」雁太邵禁不住挖苦他。
离魅幽幽地一笑:「信不信由你。我们妖魔的预感可是很强的。」
「……」雁太邵没有回答。
离魅又道:「你也许可以问问他,关于不久之前发生的那场人魔大战……事实究竟是怎样?」
雁太邵奇怪地问:「还有什么事实?不就是妖魔前来袭击吗?」
「哈哈!」离魅无比荒谬地大笑两声,笑得极其夸张,「所以我要你弄清楚『事实』究竟是怎样,而是不凭着经验来推想。」
雁太邵怔了一下,恍恍惚惚中感觉到什么。
他镇了镇心神,从与离魅的对话中回过神来,对尊阳毕恭毕敬道:「听说都统您带领州师,几日前曾与妖魔大战一场,因此身受重伤……」
说着他朝尊阳受伤的手臂望了一眼,那肯定就是被妖魔抓伤或者咬伤的,难道还会有什么疑问吗?真不明白离魅想要他问什么!
「哦。」尊阳应了一声,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可是我听说……妖魔一定会不断攻击被他攻击过的人,直到那人死去,成为他的食物。」
尊阳的微笑还是波澜不惊,说:「是啊,妖魔会记住他饮过血的人的味道,那种味道会令得他们更疯狂地嗜血,所以被妖魔尝过血的人……终身都无法逃脱这个阴影了。」
雁太邵很震惊于尊阳的平静,不由间道:「您贵为部统,不是应该受到保护的吗?为什么妖魔竟然能够闯到您身边来?」
「是我主动去迎战他们的。」
「啊?为什么?」
尊阳哈哈笑两声,似乎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