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鸾侥幸万分地拍着胸口。
雁太邵哭笑不得:「凤凰也没有说要把皇主之位让给你啊。」
朱鸾瞪大眼睛:「可我当初醒来时的确想过,五百年后要他把位置让给我的啊。」
「你……」
「当然,现在我一点也不想啦。」朱鸾甜甜地笑道:「我发现还是做个快乐的小鸟比较好!也比较适合我的人生!哦,不,鸟生。」
「嗯……」雁太邵宠溺地抚摸着朱鸾的头发。
「那么……雁子……」
「哦?」
「我们到哪儿去快乐比较好啊?」朱鸾又重新托起下巴思忖:「南留这的黄金比较多,可却有妖魔飞来飞去,还挺恐怖的……嗯,小珀的家乡也不错,反正我也没有去过……要不我们先回闻雁乡看一趟?我挺思念陪我度过五百年的那棵大树啦……」
一直到黄昏夕下,夜幕低沉,小鸟的喋喋不休仍没有结束,他不断在雁太邵耳边提出新的主意,眉风色舞,神采飞扬,虽说后者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答,但朱鸾可以从他微笑的脸上看到希望的光芒。
其实雁子也在期待着这美好的一切吧?只不过……有一件更危险、更沉重的事情,让他始终愁眉不展。
我能够帮他做什么呢?帮这个为我赴汤蹈火,漂洋过海,还欠了一大屁股债的老实好男人……朱鸾不禁开始伤脑筋了。
拂啸的黑夜从不寂寞。
蜿蜒全城的四条河流,如绸缎般蕴酿着湛青色的韵味,绸缎上坠满星星点点的荧火,飘逸飞洒,如同舞娘裙摆上华丽精美的坠饰。
在拂啸很难看到纯粹的黑色,就连天空也都被喧嚣的灯火映耀得分外明亮,很难想象有一块土地上的人民竟然可以富裕得这般嚣张,与漫天星辰竞璀灿,而且毫不逊色。
但南留州就是这样的土地,拂啸就是这样的城都。这块游离在九州大陆之外,似乎找不到什么归属的土地,却以无限的张力向外沿展,渐渐拥有了与九州本土截然不同的文化颜色。
整个大都都在沉睡,雁太邵却睡不着。
一夜过去,不,一夜还没有过去,拂啸城中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声音。
雁太邵蓦然从床上跳起身来,朱鸾则伏在桌案上面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茫茫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清凛的长音,像风撕裂了天际,像剑抽离了黑暗之鞘,雁太邵整个血液都沸腾起来,他内心的妖魔离魅开口了:「是他们。」
「谁?」雁太邵这次直接问出声音来。
朱鸾听到后迷茫地问了句:「什么谁?」
「是妖魔。」离魅的声音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们是来袭击都府的吗?」
离魅苦笑两声:「袭击?就像上一次那样?」
雁太邵默默无语,他将放在床头的凡木剑捆在背后,疾步向外走去,朱鸾则慌慌张张地跳起来拦在他前面:「雁子你去哪里?」
「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我和你一起去。」
雁太邵望着他一张典型的没睡醒的脸,苦笑道:「不必了,你待在这里就好。」
「不行!我一定要去!」朱鸾却固执地抓着他的胳膊,神情中尽是担心,雁太邵没办法,只好反手拉着他说:「要小心!」
朱鸾仍旧很迷茫,虽然他并不明白雁太邵让他「小心」是什么意思。
两人奔跑在都府的廊道上面,凄厉的叫声是从尊阳的居所中传来的,这是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所有的光芒似乎都被吞没,而通往尊阳住处的道路也没有任何光亮,雁太邵只好凭着感觉摸索着朝那边跑去。
刚刚跑到距离尊阳住处不远处,朱鸾就看到了可怕的东西,他一声惊叫:「是妖魔!」
朱鸾指着尊阳住处的房顶上面,那儿正停驻着一只巨大的妖魔,他张开双翼似乎就能遮挡半片天空,每张翼上几乎都能坐下一个人。
夜色很浓很浓,几乎看不到其他的东西,然而妖魔的影子却显得异常清晰,因为它的翅膀是比黑夜更浓烈的黑色。
妖魔会出现并不出人意料,只要听到那恐怖的长啸声,就知道一定是妖魔又来了。在来到留都之前,他们就已经领略过一次妖魔的厉害,所以两人虽然惊讶,却没有很惊慌,尤其是朱鸾在翅膀复原了之后非常自信,他知道即使妖魔来攻击,他也能够立刻变身为羽形飞上天际,纵然是妖魔也别想追上他飞翔的速度。
但这只妖魔根本就没有要攻击他们的念头,它张开双翼立在房顶上面,开始用那坚硬的喙猛烈地撞击着坚固的石头。雁太邵和朱鸾都领教过那喙的厉害,但他们并不觉得妖魔凭着血肉之躯可以把房顶撞穿一个洞。
妖魔却极其疯狂、完全没有考虑后果地向石头撞去,在黑暗中没有谁看到它受了多重的伤,但从那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可以听得出来它已受伤惨重,痛不欲生。
「它究竟在干什么?发疯了吗?」朱鸾不可思议地大叫:「为什么它要那样做!」
雁太邵摇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但他突然慌张地想到尊阳就在那房子里,他们要进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事。
待到他们奔到尊阳的居所外面,才发现大门紧闭,连一个缝隙都没有透出来,都统尊阳似乎是因为惧怕妖魔的力量,躲在房间不敢出来了?
第二十八章
没一会儿,穿戴不整齐的小珀也从后面的厢房跑了过来,满脸惊慌失措,当他看到上面的妖魔时,惊讶地张大嘴道:「天啊!他的翅膀上面还有一支箭!」
「箭?」雁太邵和朱鸾一愣,因为天色太暗,他们一直没有注意到,可小珀跑来的时候手持一具火把,将昏暗的天空染亮,接着他们都看到了那只房顶上的妖魔的模样。它一身乌黑的羽毛,只有爪子是白色的,正不顾一切地撞向坚硬的建筑,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羽毛上面染满了鲜血,顺着身体流下来,情景非常可怖。
仔细一看,果然能够看到它那巨大的右翼上面有一支银白色的箭矢,在火把的映耀下闪闪发光。
「那是我的箭!」小珀慌张地喊道。
「怎么回事?它为什么会来?」小珀也禁不住害怕地后退两步,他很怕这只妖魔是中了他的箭伤之后,回来报复的。
可是转念一想,妖魔再厉害,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在都府尊阳家中?
「妖魔并不是来找你的!」雁太邵很坚定地说:「它的目标是尊阳!」
「阳阳?」小珀叫道:「他被妖魔攻击了吗?」
「没有!」雁太邵说:「他一直房门紧闭,我们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小珀听到此处,赶紧将火把递给雁太邵,大步流星地奔到尊阳的居所前面,在高大的铁门前猛烈敲击:「阳阳你在里面吗?回答我!你没有事吧!」
铁门里面寂静无声,只有妖魔撞击石头的轰隆声响回应他。
「可恶!怎么会这样的!」小珀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问雁太邵:「你们看到尊阳了吗?」
雁太邵摇摇头,走上前来阻止他继续敲门,「尊阳一直没有回应,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雁太邵凝眉道:「更奇怪的是,都统的居所被妖魔袭击,而整座都府竟然像死了一般,没有一个官员或者是士兵赶来——难道说整个都府的人都被吃掉了吗?」
他这样一提,朱鸾也觉得不对劲,「是啊,我们一路赶来都没有看到一个人——白天也是这样。我和小珀在这儿跳来跳去一整天,都没有看到过什么人,每间大屋都空空荡荡的,好奇怪。」
雁太邵全身突然感到一阵怵然的寒冷,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而是离魅的恐惧。
「离魅,你怎么想?」雁太邵第一次主动对离魅说话,他想询问一下妖魔的想法。
「……」空洞中却一片静默。虽然听不到离魅讲话,但他可以感受到他正在思索。
「究竟是怎么回事?」雁太邵却没有耐心等待他,着急地问:「那只妖魔怎么啦?」
「它上当了。」离魅竟然很冷静地说。
「上当,是谁的当?」
「当然是尊阳。」离魅道:「那石头上有尊阳血的味道……我离那么远都闻到了。」
「什么?」
「那只妖魔想必是从很远的地方被血的味道吸引过来的。」离魅冷笑道:「妖魔的嗅觉可是很灵敏的。」
「你明明没有身体,你是用什么来嗅的?」雁太邵不可思议地问。
离魅哼哼笑两声,没有回答:「我的身体被囚禁在另一个地方……不过我仍然可以利用嗅觉感知到任何事情。」
「见鬼!」雁太邵忿忿然地说:「那你可以感觉一下,将要发生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
「什么?」
「你们人类的阴谋诡计,我们妖魔是猜不到的——所以才会上当。」
「这……」
「我只能期望不要再发生更可怕的事情了。」
「这还不够可怕吗?」
「不……」
「你的同类……那只妖魔就快要把自己折磨死了!」
雁太邵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谁想离魅却冷冷地说:「它一定会死的,只是方式不同。」
「为什么?」
「因为它伤害了人类。」
「什么?」
「我不是对你讲过……没有天帝的允许,妖魔是不能够伤害人类的,否则就会遭到严酷的惩罚。」离魅说:「而它伤害的还是已入神籍的都统尊阳……」
「那又怎么样?」
「它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这个字眼让雁太邵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妖魔界也有这样迷信的说法?」
「呵呵。」离魅苦笑两声:「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因果报应也许只是笑谈,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但对于我们妖魔来说……我们是被天帝用严格戒律控制的族群,如果做了坏事必遭惩戒,而且结果往往惨不忍睹……」
「我……我不懂……」雁太邵只觉得连呼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