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太邵在慌乱之中与离魅迅速地交谈:「这些妖魔疯了吗?什么不敢攻击人类,他们连羽神都想要置之死地!」
没想到离魅竟于静默之中发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仇恨!只允许你们人类仇恨!难道我们就不能够复仇吗?」
「你这混蛋!」
「哼哼,这本来就是人类设下的圈套!他们用人类的鲜血将妖魔吸引到这里来,又让它聚集自己的同类,接着就想要将妖魔一网打尽!哈哈哈……我想尊阳那个阴谋家也没想到妖魔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复仇吧!」
「你不是说妖魔绝不允许攻击人类的吗?那这些妖魔是怎么啦?他们难道不怕天帝的惩罚?」
「天帝的惩罚?哈哈哈哈……我们有着誓死如归的精神!对于玩弄我们的人类绝不放过!即使是会被撕成碎片,我们也要与所恨之人同归于尽!」
离魅于虚空之中回荡的笑声,令雁太邵心惊无比,可是妖魔就在身侧,随时会粉身碎骨,他根本没有时间害怕。
一只穷追不舍的妖魔突然从半空当中探出了它坚硬的嘴,将小珀身边的柱子一下撞断,凌乱的碎石挡住小珀逃跑的途中,他卒不及防,就要向前跌倒。
「啊——」小珀一声惨叫,眼看就无法逃开,万分紧迫之时,朱鸾竟然一声嘶鸣,在奔跑当中全身化为一团火球,瞬间来到小珀身边,在他身下张开火焰般的双翼,以极低空的飞行将他从妖魔口中救下,滑行到离妖魔很远的地方去。
「好样的!」后面的雁太邵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加紧脚步追在他们身后。他解下身上的背囊,将用布包裹住的凡木剑掏出来。自从上次使用凡木唤醒自己的力量之后,雁太邵就发誓要把它永远地封存起来,不再使用,因为他再也不想面对过去的身份。什么雁玉、什么天谴,那都是不属他的。
但今天的形势实在太过危急,雁太邵明白,以一个凡人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保护三人逃脱危难的,朱鸾可以带着小珀暂时不受妖魔伤害,但他们想从妖魔口中逃生,还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他将凡木剑举在手中,不断地挡开妖魔们獠爪袭来的攻击,但凡木未被唤醒前也不过是一根普通的木头,不具有惊天动地的能力,很快雁太邵就觉得手背酸痛,与妖魔们硬碰硬攻击的时候,骨头都要被震碎了。
「雁子!」前方的朱鸾看到他即将不支,担忧地惊叫一声,细长的凤目当中流露出惶恐至极的感情——不能!他不能让它们伤害他!
当雁太邵终于奔到自己身边,朱鸾挥起自己修长的火翼将他朝怀中揽了过来,紧随而至的妖魔避不开,一触碰到朱鸾的羽毛,全身顿时就燃起了熊熊的烈焰。被火焰缠身的痛苦肯定撕心裂肺,那只妖魔惨叫着逃开,伸开双翼朝天空飞去,但从朱鸾身上所沾染的火的力量却极强,所到之处一切化为灰烬,那只妖魔还未及飞上天空,两侧的羽翼就被火迅速地焚毁,身体渐渐消失,最后只化为一抹灰烬,风吹即散。
而此时正被朱鸾包裹在羽翼之中的两个人类——雁太邵和小珀却安然无恙。
小珀的知觉还没有从惶恐当中恢复过来,他恍惚地坐在地上,只觉得身边是温暖而安定的包围。
朱鸾垂着细长而略带惊喜的眼睛望着雁太邵,惊喜地叫道:「啊!雁子!我竟然会这么厉害!哈哈!不比凤凰那家伙差啦!」
雁太邵啼笑皆非,心想这只小鸟倒是任何时间都不忘记自恋。
想到小鸟方才救了自己的命,一向被自己践踏为「无能」的羽神朱鸾,毕竟还是非同一般,虽然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但他身上还是有着众魔所不敢触及的神圣光辉。
其余妖魔看到同伴的惨状,纷纷不敢靠近,只敢在周围盘旋着,用阴冷仇恨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团会将凶徒付之一炬的神秘火焰。
连朱鸾自己都不知道,这能力本是身为羽神的他所与生俱来,就像凤凰浴火重生,那是在经历过漫长的历练与苦难,在刻苦的磨难之中慢慢蜕变而形成的一种能力,虽然浑身天成,却也需要一个发掘的契机。他漫长的一千多年生命当中,从未有过痛苦也从未有过磨难,他只需每天飞来飞去寻找好吃的就可以,哪里有机会发现自己的神力?
只是在刚才一瞬间,他从未有那么害怕过,恐惧失去眼前所有的,恐惧自己得之不易的快乐会被这浴血的场景吞没!所以他没有时间思索,不顾一切地伸出了手,也张开了那双属他的神奇翅膀。
他保护了自己重视的人,也唤醒了在他身上沉寂了一千年的真实。
羽神朱鸾所拥有的喻意应该是……爱与关怀。
他与凤凰是天地的两极,一黑一白,一正一反,然而他与凤凰的正义所对应的不是邪恶,而是温暖。与凤凰的严厉、霸道截然不同的,是他的仁慈和包容,是他的善良与纯真。他的神性中隐藏着天地间最最温淳的情感、最最质朴的情意。
在那一瞬间,朱鸾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沉睡,终于苏醒。
第二十九章
大地传来急促的马蹄之声,那声音如此震荡、声势浩大,仿佛正有一个庞大的军队朝这边驶进。
尊阳寓所的高大铁门轰然间被打开,无数身着黑甲红袍的勇士骑着高大的战马,从黑暗中央奔腾出来,人声呼吼,马声轰隆,他们犹如蔓延不断的长蛇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都府内苑中的土地统统占满,与半空中飞翔的妖魔展开了殊死搏斗。
雁太邵三人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一切,怎么也没想到,在尊阳那看似平凡的寓所当中竟然会隐藏着这么多机密,空空荡荡的都府不过是虚假的表象,而都府上下,所有的官员士兵全部都披上了血红的战袍,埋伏在平静的表象下面。他们将妖魔的羽翼从天空引向地面,待它们已无后退之路,便欲与之誓死拼杀。
每一位士兵手中都持有弓弩,机关架在他们身下的马头上面,他们一边驱动胯下的马儿奔跑,一边从弩中射出无数雨一般的飞箭,朝向天空中的妖魔而去。
妖魔们来不及防备人类这突出其来的阵仗,无数黑云从天空重重跌落,无数的惨叫和嘶鸣堆叠在一起,天空开始降下巨大的黑雪片——那不是雪片,而是妖魔们残破的羽毛。
这场景震撼得令人难以想象,很难分清耳边究竟是人还是兽的嘶呜,很难分清眼前是人还是魔的身影,只觉得无论是人还是魔,都像发了疯一般,无所不用其极地残害对方的生命。没有谁会在乎究竟流淌了多少鲜血还是断送了多少生命,在这鲜血蔓延的恐怖杀场,只有屠戮才是永恒的主旋律。
小珀被吓得痛哭起来,在一片厮杀声中,这个孩童般的哭声竟然是唯一值得心碎的理由。
雁太邵的心被绞动得难受,妖魔离魅也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默不作声,方才还得意洋洋的他看到自己同类与人类之间这场没有胜负之分的屠杀,也沉重地阖上了心眼。
「小珀!」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响,小珀听出这是尊阳的声音,赶紧探出头来朝前方张望。
黑压压的一片人雾当中钻出一只全身洁白的神兽,那是只有神才有资格骑驭的飞兽白虢,它周身所散发的朦胧光辉,如同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保护着它和它的主人。骑在白虢背上的都统尊阳于人魔厮杀中安然无恙,他银色的盔甲连一滴血污都没有沾到。
尊阳急匆匆地奔到小珀身边,对他伸出一只手来:「小珀,快上来!」
小珀一愣,本想说他和朱鸾、雁太邵在一起不会有事的,但尊阳的声音急迫,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小珀委屈地回头看了一眼朱鸾和雁太邵,后两者颇为惋惜地放开他的手。雁太邵轻轻地拍拍他的肩:「去吧,尊阳会好好照顾你的。」
朱鸾则一脸泫然欲泣,他对尊阳埋怨道:「有没有搞错啊!小珀快死掉的时候你躲着不出来!现在冒充什么英雄好汉!」
「羽神大人!这是我们留州人的战争,你身为羽神,本在人界之外,与此无关吧?」尊阳站在白虢背上居高临下,毫不客气地说:「至于神将天谴,你本该帮助我们抵抗妖魔,可是既然你懦弱无情,我们也就不希冀您的帮助了!」
雁太邵被他抢白,尴尬无比,本欲开口说什么,谁知久久不曾开口的离魅,这时候竟然说话了,「他又在对你用激将法了。」
雁太邵气得真想揍人,在心底冲离魅大喊着:「这关你什么事?你这妖魔——我们本是敌人吧!」
谁想离魅却不以为然道:「至少现在不是的。」
「什么?」
「既然天谴你没有出手帮助人类,可见你并不赞同他们挑起这场战争。」
「但那并不代表我能够忍受你们伤害人类!」
「天谴,你好好看清楚!如今的情况是我们在伤害人类吗?」
「你们……」雁太邵听着耳边不时响起的人与魔共同的惨叫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是人类始终念念不忘对我们的仇恨,甚至不惜以自己为饵,诱使妖魔们来攻击他们!这样疯狂的人类,比妖魔还要可怕!」离魅激动无比地说:「我们妖魔再凶狠,也要受天帝的律例管制!可这个疯子却位居神列,可以随便伤害我们,却仍旧享有永生繁华,这不公平!」
「你……尊阳他……」雁太邵望着尊阳忿然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也许他从小亲眼见到自己的同类被妖魔屠杀、当成腹中的食物……这份仇恨早已入骨,无法磨灭……」
「哼,那么天谴就更加能理解妖魔们了!如果不是被同类们的鲜血震惊,妖魔是不会冒天下大不韪,来报复人类的!」
离魅道:「你知道吗,即使这场战争是妖魔们胜利了,所有的妖魔仍旧无法逃脱天帝的惩治!他们会比现在更悲惨地死去,万箭穿心,尸骨无存!就连它们的子女也都会背负上罪恶的烙印,生生世世受苦!」
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