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情面。天帝让师父横在她身前,之前又让他督战杀她,还重伤了风衔,如若是以前息怒形于色,情绪冲动的她,必然会觉得师父对她不起,要向师父讨仇,但现在的她,却知道是立场之别,师父从上古时候就受命要保护苍生,保护神界,消灭妖魔隐患,那么对她这个魔头已经姑息了那么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情绪无波,只有隐隐的暗涌,好在灵力高深都能够压下。望着对面烛火瞧了一会儿,她回头向□走去。
风衔已经回寝殿睡下,她的侍女初每却在庭内拉开机杼,用银梭织银甲。
两两颇为感兴趣,过去问:“为什么织战甲?”
初每起身道:“以前在辅车大将处,我便天天为大将织战甲。忧伤余留天界战甲残片,不织倒是可惜了。”
两两心头一动,说:“不如你为我织一件银甲。”
初每问:“神主想要银甲,是要亲自作战?”
两两道:“你只按我的气度去织,我要它穿在我的身上,比天帝的金衣更耀眼!”
初每深受震荡,点头说好。
两两继续问:“既然你是因为受苍虞的惩罚才入魔,对他可有恨意吗?”
初每低头织甲,思了一会儿说:“我早已经弭平怨恨了。辅车大将纵然是有经天纬地之能,又与天帝有了不同寻常的关系,我时常看他的经世纬才也沉沦在床笫之欢上,为他觉得可惜。如今这个辅车大将的名号,叫出来旁人都讽刺他,嘲笑他,他却不自知,还为天帝当牛做马。这就是天帝给他的定位,爱他却消磨他,我这些年在塔中仔细想想,也只是替他叹惋。”
两两听她说完,忽然间有所领悟。之前师父在时,她便是师父身边的乖徒儿,而师父陨殁那几百年,她从昆吾宫一掉掉到鬼门关,却能够成为冥主。等到师父回来,又对她深深照顾,她便沉溺在他怀中更加无法自拔。所以是师父阻碍了她的成长吗?
邪心炽盛的时候,额头的标记就熠熠生辉。两两沉思一阵,口中念一念苍虞的名字,问初每道:“辅车大将平日里有什么习惯……比如他经常会去哪里?”
初每想了想说:“天帝每月初三至初五召见一次大将,夜里也不归。召见之后,大将回宫都会心中不安,随后便拿鱼竿去往天河云海观星钓鱼。那里有一遵白虎雕像,是他先父……大概是大将觉得南风之事对不起先父吧。”
两两叹一声,安慰她早点休息,随后便走出来。再望向彼端山顶,烛光犹在,用灯罩护住,长点不灭,而师父却不在了。
大约是进殿休息了吧。可师父长点烛灯照像对岸是什么意思呢?是说这一盏明灯为她而点,要她迷途知返吗?
迷途正路,她早就分不清楚了。两两叹一声,隐去神迹,破除魔界封印飞出去。她决定去会一会苍虞师兄,顺便教天帝也领略一下亲人受伤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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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滚滚流下,荡起万千星辰。两两算准了时日飞过去,果然便看见苍虞在那里钓鱼。她也不矫饰,反正天下间能够和她一拼身手的,除了师父也找不出第二个。
一声“师兄”叫出,苍虞的手里钓竿就变成了剑。两两对他一笑,说:“师兄知道我的来意吗?”
苍虞本就有大将之姿,低头哼一声,眼里也不惧怕她。
“我的来意很简单,就是要让天帝心里痛一痛。他曾对我说,应该超脱出爱别离怨憎会,随后他更是夺走我的心绪,我看他就是没有自己痛过,却来嘲笑我的痛,那么,恕我对不起师兄了!”
说话间手掌砍落,苍虞哪里能够闪避过神力,转眼间右臂已断。
只听两两狠厉一声:“还有!”指尖运化,朝他双眼戳去。苍虞双眼立时滴血。
两两站定,看他差点因为疼痛匍匐在她身下,随后冷冷撬开他嘴唇,喂他吃下一个药丸。
“你回去告诉天帝,不给我解除风衔血刺的解药,就等着看你一月内变老变丑,皮囊腐化吧。你莫说你不怕,本身就是靠皮囊而活,以色侍他人,就等着被厌弃吧!”
说罢她催动脚下的云,向下界飘去。
这一次她可不想很快回去。既然已经无敌,不如人间漂流领略一下大好河山,也让她尝一尝什么叫做王者之气。
脚从万里层云之中向下飘去,却不知不觉到了昔日藏身的普渡寺。云暮之时,瞧见普渡寺外一棵无患树,心里不知道怎的一疼。
奇怪,如今的她怎么会心疼……好似被鬼神牵引,她的脚向着这树迈过去。远远望着无患树,像一棵小小的卷心菜,站在地上的时候,却又是高大荫翳,将她整个包裹起来。不知怎的心里有些温暖,好像靠在了一个胸膛上,在一个人的臂弯中一样。
手里摘下几颗无患子包在斤帕里,正要离去时,一转身听到刀剑之声在远处响起。她灵气望去,被环在一群人中运剑的是个已经拥有金丹之身的修者,身影颀长,运剑有力,眉眼略有些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新的篇章,这一卷叫做“造化弄神”,这里是作为神主的大发神威的一卷啦啦啦,猜猜最后这个出现的人会是谁呢?
☆、第72章 此夜无垠
两两并不想随意插手人间事,但越是走过去,就越觉得那刀剑之中若隐若现的面容是那么熟悉,仿佛经世之回眸,心中大大震颤。近乡情怯,她脚步越发沉重,带着怀疑靠近时,那人的面容却全数被周围的众人挡住。
近了看,发现围着他的人也是玄慕山门人,但因为身上仙者之气不明显,反而被层层包围中的那人气质所压下去。那中间的修者虽然要比他们剑术道法都高明许多,但被这样一群狼围着,也开始体力渐渐不支。两两手掌运化气息,从指尖弹出,二十多道气息从他们背后灌入,随机纷纷倒地,只留下奋战在人群中,此时嘴角带血,仍然身躯挺立的修者。
修者转身,熟悉的面容将两两心下一击,好似久远的疮疤被拔起,眼中有些潸然。
修者坚定肃杀的目光愣了一愣,随即走过来,没有握剑的手伸出,用手指抹掉她眼角泪痕。
两两伸手挡开他,脸微侧开,心情已经恢复得如潭水一般了。她道:“你是什么人,如何长得和故人那么像?”
修者在面皮下一揭:“两两,你还记得我吗?”
声音粗沉中有些熟悉,两两回头一看,眉宇中有当年无垠的痕迹,但如今已经清朗成熟太多,是个几百年的修者了。
“无垠?”两两声音略有些诧异,“你怎么会来普渡寺,又怎么会遭人击杀?”
无垠说:“其实我本来叛逃出玄慕山,他们也追不上我,只是想起山中还有我的一物,便回去取……这才叫他们追上了我。我想着普渡寺有佛光保护,所以想前来庇护,但我以前犯过戒,又私自还俗……佛光也不收我,只好在外面与他们作困兽斗。”
两两不解:“你好端端的,叛逃出山做什么?”
无垠低了低头,唤她一声:“神主……”随后左腿向前,竟然跪了下去。
“无垠一直不知道你的下落,后来听掌教说,摩苏罗神识现世,而拥有神识的魔头长得和摩苏罗神相似。后来我见到了摩苏罗神像,就知道那魔头是你了。我便想要追随你,踏上了寻找魔宫之路。”
两两扶他起来,他眼神真挚,但两两还是惋惜地说:“你也修行了几百年,我观你已经拥有金丹之身,容颜不老,这个时候却叛逃,若是被抓住,他们势必将你功法修为全毁。”
无垠站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木人。这木人看上去年代已经久远,但棱角光滑,定然是常常抚摸。这个木人刻的是他自己,好像便是他当年送给她的那个,后来被师父按下,她也放在玄慕山的殿上没有带走。
无垠将这木人重新递给她,两两不明就理地接过,只听无垠说:“我以前刻我自己的模样送给你,希望这个木人能够陪着你……我本想刻的是你的样子,可我知道我不配,你有虚夷仙人,又有太上玉宸君,而我那时只是一名小小的修士……即便到了现在,我也仍旧只是个练到金丹之身的修士,但至少还有这一身蛮力,能够为你所用。”
两两承情,感慨一声,说:“也是你我有缘,今天在普渡寺外面碰上了,否则不知道你还要找我多久。”
无垠道:“我自己找不到魔宫,只好故意做这个虚夷仙人的面皮,就是盼望神主有朝一日能注意到,若是让神主难过,就请神主惩罚吧。”
“我见到你很是高兴,别说傻话了。”说着他便又要跪,两两扶着他,想了想又问:“你找了我多久?”
无垠道:“也有六十年了。” 他脸红了红,腼腆的样子还像少年时候一样,两两倒是觉得他历经几百年,还能保留纯真,也是极难得。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早已经不是佛门中人,当初听住持说,我父亲送我来时,曾提过我家姓叶,只有一个小名叫做揪揪……我怕你将来若是寻我,我改了浑名你反而寻不到,于是就将大名叫做了叶无垠。”
两两感念,说:“以后就在我身边护卫吧。”
叶无垠抬头,眼睛里流露笑意。他倒是真诚,两两以前也喜欢他这点。
两人于是一起回魔宫,在山下时望见落枫山众仙严阵以待。平时不见他们这么严肃地站在山门各处守着,怎么现在连山底下的涧流边都有人把守。
看来人间不到一日,天帝便已经见到受伤的苍虞了吧。不知道苍虞身上流的血,有没有让天帝流泪呢……
一回到魔宫,拂逆就来禀报说:“神主,月聆带了对面的消息来,说玉宸君带了医治”
两两沉吟一阵。当日她因为晕厥,脑袋里浆糊着看不清楚,还以为那对风衔种下血刺的人是师父。可回头一想,她就已经明白。师父的武功路数和道学修为浑然正气,暗流小刺这些东西,师父从来就不用,那便是其他人假扮师父。而天间云彩上的那抹身影,她却不敢相信了……如果那不是师父,为什么他已在天庭多日,自己遭到突袭,他却没有半点反应?她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