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执看清了这行字後问:“後来他们投胎去了吗?”
“嗯,他们俩缠绵了七七四十九日,心满意足地去投胎了。”秦丕笑眯眯地说。
听到‘缠绵’儿子,李执脸一红,这色鬼,不会换个说法麽,偏挑这些个词。
“对了,罗府张道士的符怎麽会突然失效?”李执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秦丕挠挠头:“这个、符纸也是有失效的嘛…………风吹啊,雨淋啊…………”
李执听他说得不详,犹疑地看著他。
秦丕催他:“赶快回屋去,你不冷吗?”
李执的疑窦更甚。他在秦丕的催促下往回走,心里想著秦丕瞒著他什麽事就没注意脚下。
“哎哟!”他被什麽东西绊倒了。他头一抬,一个墓碑突兀映入眼帘,借著身後秦丕手上的火把,李执看见碑上隐隐约约写著“韩约”两个字。
第二章 韩约
於翰是个木匠。他这名字是他父亲专门请镇上的先生起得,当时於老汉的要求只有一个──要像个读书人的名。於翰小时候确略读了两年书,可惜不甚通化,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只好在镇上跟著师傅学了木匠的手艺。好在他二弟是在读书上极其聪慧的,他便也没有负担,同父亲一起担下了养家的担子。长到十七岁上,便接下师傅的铺子。生活过得虽不富裕,但他是个乐观的,所以日子过得颇有些滋味,只是少了一个媳妇。眼看他快二十了,他母亲有些著急。
这一日天色将晚,於翰用布裹了些新得的鲜红大枣预备带回家,让母亲捎给临盆的大姐。
走了半个时辰,於翰皱了眉头。前头走过无数回的路怎的忽然陌生了!原本应该笔直地伸向前方的路此刻左岔一道,右岔一道,且都弯弯扭扭的,奇怪得很。他停下脚步回头,却见身後大雾弥漫,三米外的地竟都看不清楚了!
於翰脖子後下了冷汗,他攥紧拳头,知晓他怕是撞了鬼。深吸一口气,他声如洪锺:“何方鬼怪!”
屏著气息注意各方响动,果然从身後传来男子的声音:“我确实是只鬼,你倒不似别人那般惊慌,果然是缘分。”
於翰转身,一张俊俏的白脸破雾而出,显得尤为除尘,令人惊豔。
“你是谁?为何拦住我?”於翰语带凶横,试图震一震这鬼的作用。他自问从未害过人,也不曾冒犯过鬼神,因此心里并不很害怕。
“我叫韩约,你不记得我了。”鬼轻轻扯起嘴角,见於翰果然一副迷茫的样子,笑到後面竟带了苦涩意味。他接著道:“我啊,曾是镇上的小乞丐,那时你曾每日舍碗热汤给我,也不嫌我身上脏臭。你那时也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吧,是个小木匠。”
於翰想起那时铺子外边是有个不会要饭的小乞丐,整日只坐在那里,别人给吃的他就吃,面前连个讨钱的破碗都没有。那时自己看他可怜,就会从自己的晚饭里腾出一些给他。如此三四个月後,小乞丐突然不见了。那时於翰恍惚了一阵子便忘了,毕竟两人从未说过话,谈不上有什麽感情。
原来他就是那个小乞丐。想必是那时他脸上是污脏的,自己并不曾看清到底是什麽模样,只记得小乞丐骨瘦如柴,仿佛风一大就能吹折了他的细腕子。
“是你啊。”於翰露出点笑模样。
韩约挥挥衣袖,浓雾散去,呈现出原本的乡间道路来。
他伸出手臂示意於翰跟他来。t
“你姓什麽?”他问。t
於翰犹豫了一下,跟上了他的脚步。
“我姓於,於是的於。”
韩约脆生生地叫道:“於大哥!”并回头看於翰。
於翰被他这眉飞色舞的神情弄得一愣,不知道该答应一声还是该回句什麽话。
韩约似乎并不指望他回答什麽,回过头脚步轻快地走,脚下无声。
很快的,他们来到一处简约的小院。韩约领著於翰进去。他安排於翰坐下,然後倒了杯茶水给於翰。
他自己也呷了一口茶:“於大哥,你肯定有满肚子的疑问。”
於翰点头。
烛光在韩约白皙俊美的脸庞上跳动,更为他增添了些许柔美感。他话说得慢了起来。
“我生在富贵人家,我爹曾是京城的茶商,原本我日子过得还不错。我娘很早便过世了,她是我爹的发妻。家里兄弟姐妹虽多,我爹却各位疼爱我,因为我长得像我娘。我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都是庶出,与我并不亲,甚至嫉妒我爹对我的偏爱。我爹病逝後,三个哥哥合谋把我赶了出来,我流落在外,不想讨饭,也没容身的地方,只好整天坐在街上,能活就能活。遇到你的时候,我已经做小乞丐做了两年了。其实我虽然不和你说话,心里却记著你的好,只是碍於小时候在家里宠出来的尊严,不承认那时候我是乞丐,所以并不想向你示好。”
讲到这里,韩约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温柔,於翰看得心里一动。
韩约继续道:“後来我被路过这里的百花楼的老板看到,她把我带走,我也不挣扎,糊里糊涂地跟著她走了。之後,我做了清倌。
“於大哥,你知道什麽叫清倌吗?”韩约蓦地直直看向於翰。
於翰住的这个小镇,交通便利,时常有些纨!子弟往来,多少听过这些。他点点头,在韩约的注视下背後爬上一阵酥麻,是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
韩约不为人察觉地轻叹口气,继续道:“做了两年我发热病死了。死去後我被埋在张家村旁三里地的乱坟岗子里,可能是命苦,这辈子终究哀怨不甘,所以还游荡在这附近。”
於翰忍不住想伸手抚摸他哀伤的面庞,但是手刚动又停住了。
韩约的语气忽然活泼起来:“於大哥,你猜我终日游荡干些什麽事?”
於翰觉得他此时眼睛明亮,漂亮极了,比镇上的一枝花都美。他也忍不住跟著牵起嘴角:“你干了些什麽事?”他下意识觉得韩约不会害人。
“我呀,每天吓一个走夜路的行人,每吓一个,他们都溜溜地跑,鬼吼鬼叫的,哈哈!其实鬼也没他们叫得那麽怪。”韩约一只手托住腮帮子,“於大哥,我可没鬼叫吧。”
於翰脸突然红了个透,好在他皮肤黑,看不太出来。慌忙点头,从嗓子眼里憋出个“嗯”音。刚要抬头观察韩约发没发现自己窘迫的样子,他感觉到什麽东西碰到了自己的鼻尖。
定睛一看,对方明亮水润的双眸近在咫尺。抵住自己的鼻尖的一定是对方的鼻尖了。
於翰浑身发热,呼吸逐渐粗重起来。正当他的思想快要乱套时,他听到韩约说──於大哥,我那时就喜欢你。
天将崩,地将裂。他不知什麽时候与韩约滚到了床上,扯去了衣衫。他仿佛在混沌之中做成了极乐的事情,又因为这混沌的状态,所以格外销魂。他没想到韩约的身体那处这样紧致灼热,快要把他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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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执跳起来,脸涨得通红。他指著秦丕的鼻子骂:“死色鬼!瞎讲什麽!你难道真看到他俩那样了不成?!我不听了!”
秦丕嬉笑著把他肩膀扳过来:“真不听了?”
李执硬把头扭开,不理他。
秦丕正色道:“昨夜韩约的墓碑将你挡住,恐怕是他要我讲他的故事与你听。也许你与他有什麽渊源呢?”
李执心下有些信,但又恼秦丕编些床第之事的经过给他听,就只好不言语。
抚著醒木,秦丕继续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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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毕之後,韩约告诉於翰,这是他的第一次。於翰信,因为方才他的反应是那样生涩又深情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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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丕,你个色鬼,你哪只眼睛看到韩约的反应了!还瞎说!”李执走过去作势掐秦丕的脖子,秦丕轻巧地拨开他的手,顺便在雪白的手指上亲了一口。
“死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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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临走之前,韩约道:“於大哥,今晚你还要来这里看我。”
於翰自是点头不迭。
到了晚上,於翰果然来到昨日韩约出现的地方。一阵浓雾乍起,带来了他的韩约。两人又是恩爱一晚,缱绻难分。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於翰的娘终究是忍不住了,硬把这不肯结亲的大儿子拖到刘家姑娘家里,对著姑娘的爹娘说:“这就是我家儿。”
於翰很烦躁,敷衍了两句便找个借口走了。他回到铺子里,心里只念著韩约。可又想到‘孝’字,心里乱成麻。他拿起块好木头,手握工刀便开始刻,不一会儿刻出个人形,待最後把双眼刻好,於翰的烦躁一扫而空,想象著晚间把它送给韩约时,韩约的反应。
一到傍晚,於翰便早早关了铺子,火急火燎地走到约会地点等韩约。韩约出现时他一把抱住,感受对方微冷的呼吸喷在自己肩膀上,感觉好极了。
“於大哥,怎麽了?”韩约含笑问。
於翰不作声,只从怀里把木雕掏出来往韩约手里送。
韩约仔细一看,哟,活脱脱的自己!韩约心下欢喜得很,高高兴兴地把於翰带到小院里,然後把小木人放在柜格子上,先是好好欣赏了一阵,才和於翰搂在一处。
事毕,於翰一反常态地皱眉烦恼。韩约问他怎麽了,於翰把母亲逼自己成亲的事说出来。
韩约脸上没什麽表情,过了一阵他淡淡道:“於大哥,你回去再刻个小木人,就刻你。万一你哪天成亲了,我也好有个念想。”
於翰看他闭著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心里一疼:“我不成亲,我只爱你。”
韩约身手抱住头,在他怀里甕声甕气地说:“我知道。”
当晚,於翰果然带来一个小木人。韩约盯著他看了好久,欢快地笑:“呀!和你真像!比我这个刻得还要像。”他含住於翰的嘴唇,啵了一口:“於大哥,你手艺真好!”
这个吻於翰觉得不够,他追上於翰的嘴唇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