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郎面色稍霁,点点头,低谓莲姑道:“看来是咱们猜想错了。”
莲姑道:“不!我还有话要问问她。”
黄大郎略为沉吟,道:“莲妹有话但问不妨,却不可过于失礼,今夜人家是特来致歉的……”
莲姑没有回答,径自移步而出,目注麦桂凤道:“你说你们麦家世居岭南,那么,这两头异种雪狒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麦佳风微笑道:“啊!你问这个?不瞒你说,这是一位异人赠送小妹的……”
一语未毕,莲姑已霍然变色,沉声急问道:“那人是谁?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送给你的?”
麦佳凤道:“提起来,这件事已经很久了,大约四五年前,有一天,我去敦煌附近千佛洞游玩,偶经一处石窟,却在那儿发现这两头罕见雪狒,一时兴起,想捕回岭南饲养,不料追入石窟,竟遇到一位怪人。”
说到这里,故意一顿,果然黄大郎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麦佳凤举手轻掠鬓角,道:“对了,应该说是两个人,不过,那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已经奄奄一息,女的却早就死了,我见到的,只有那尚未断气的男人和一具尸体罢了……”
黄大郎等三人都听得耸然动容,莲姑急道:“那男女二人是不是年纪很老?而且都是残缺人?”
麦佳风愕然道:“啊呀,这位姊姊怎么知道的?莫非你也看见过他们吗?”
莲姑不理,只催促道:“后来如何?你说下去。”
麦佳风道:“那女的尸体我没看清楚,个知什么模样,但那男的跟这位姊姊说的一点也不差,看年纪,总有八九十岁了,两条腿齐膝而断,一只右眼也瞎了,奄奄一息,好像受了极重的内伤,当时,我就问他姓名……”
黄大郎和莲站不约而同失声问道:“他告诉你了么?”
麦佳凤点点头,道:“告诉了,他断断续续对我说,自称名叫严罗汉……”莲姑一怔,道:“什么?严罗汉?”
黄大郎急忙低声接道:“严罗汉、耶律翰,音韵相近,是他,不会错了。”
麦桂凤诧异地道:“怎么?难道我听错了,他不姓严?”
黄大郎急道:“不错,不错,你只管继续说下去。”
麦佳凤未语先蹙眉,满脸惋惜之色,叹道:“那严老前辈好可怜,据他说,因为练功失慎,走火入魔,已经在石窟中熬受了许多年痛苦,前些时,还有老伴服侍,最近连老伴也撒手去世,全仗两头雪狒弄来些野果断旬,聊充饥肠,伤势渐重,年岁渐老;自知己将不久人世,所以他求我替他做一件事……”
黄大郎忍不住岔口道:“什么事?”
麦佳风道:“他求我在他咽气之后,替他们将尸体火化,骨灰合装一瓮,携带出玉门关外,向西撒在白龙堆戈壁之中,代价就是把两头通灵雪狒送给我豢养。”
、黄大郎注目道:“你答应了他?”
麦佳凤耸耸香肩,道:“事实上,我不答应也不行,因为他话一说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黄大郎猛然一震,脱口道:“死了?”
麦佳凤白了他一眼,道:“最后一口气都咽了,不死还能活着?”
黄大郎自知失态,连忙收敛惊容,干笑两声,道:“不,我是问你有没有照他遗言去做?”
麦佳凤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他又那么可怜,所托又非艰难之事,再加上两头通灵异兽为酬,我怎能忍心不替他料理身后呢?”
黄大郎木然良久,又道:“是你亲手焚化尸体,又把骨灰携出关外,撒散在戈壁之中?”
麦佳凤点点头道:“是的。”
黄大郎长吁一声,喃喃道:“咱们来晚了……”
莲姑却截口问道:“我再请问,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麦佳凤道:“大约四五年前……”
莲姑道:“四年?还是五年?”
麦佳风思索了一下,道:“四年多,五年不足,我记得那时是冬天,大雪纷飞,天气很冷,距过年不太远。”
莲姑道:“换句话说,这两头雪狒,你已经豢养五年了?”
麦佳凤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莲姑阴沉沉一笑,道:“当然没有什么不对啦,我只想再请教一点,当时石窟中,是不是仅只这两头雪拂,连第三头也没有?”
麦佳凤似乎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顿了顿,才点头道:“不错,只有这两头。”
莲姑飞过一线诡异的眼风,道:“姑娘没有记错?”
麦佳风笑道;“雪狒现在此地,怎会记错呢?”
莲姑低笑一声,忽然转了话题,问道:“姑娘今年贵庚?”
麦佳凤微怔,道:“十八。”
莲姑笑道:“五年前,姑娘年仅十三岁,竞然孤身一人,料理两具死尸,更亲自远出关外,这份胆量,殊令人佩服。”
麦佳凤脸上一阵热,赧然道:“也许姊姊不信,小妹自幼就很胆大……”
莲姑娘笑道:“胆量大小,我不能不信,但是,假如我告诉一姑娘说,一百年前,我曾经看见过麦姑娘,那时候,你就跟现在一样年轻,不知道姑娘信不信?”
麦佳凤全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顿时张口结舌,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莫金荣见她为难,连忙含笑道:“这位莲姑娘真会说笑话,时隔一百年,只怕咱们麦姑娘早就老死了。”
莲姑虽道:“所以我才有些怀疑呀,据我所知,雪佛寿命最多能活五十年,假如麦姑娘所言非实,那千佛洞石窟中的断腿老人,今年应该已逾八旬,他所携带的两头雪拂,少说也超过六十岁了,这话叫人难以置信。”
莫金荣和麦佳凤同感一怔,脸上刹时变色……
适时,一直冷眼旁观没有开过口的桑琼却含笑反问道:“莲姑娘从何断定那石窟断腿老人和雪佛的年龄呢?”
莲姑冷冷道:“老实告诉你吧,那石窟中的一男一女,便是咱们天残门两名叛徒,雪狒亦是他们叛门逃走时,随身携带而来的,单只他们叛门脱逃,距今已近六十年了。”
桑琼微微一笑,道:“姑娘既未亲睹,就断言他们是贵门叛徒?”
莲姑怒目道:“你认为他们不是?”
桑琼笑道:“在下不敢如此武断,但他们也很可能是另外两位毫不相干的可怜人……”
=奇=莲姑哼道:“断腿眇目,不是天残门下是什么?再说,这两头雪狒,也只有阿尔金山独产。”
=书=桑琼仍然笑容可掬,道:“即使全如姑娘所说,这两头雪狒,也可能是另外两头雪狒的后代;不是吗?”
=网=莲姑冷笑道:“可是我刚才请问麦姑娘,她却承认只看见两头,并没看见第三头,敢问那老雪狒又到那儿去了?”
桑琼听了,忽然仰大哈哈大笑不己。
莲姑怒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
桑琼笑道:“在下恭聆高论,深感莲姑娘据理推论,委实太以高明,因此,在下倒想起一桩有趣的故事。”
莲姑冷哼道:“什么故事?你倒说说看。”
桑琼含笑说道:“在下邻村中有一姓余的,名叫余二呆,童年父母双亡,全靠兄嫂抚养长大,到了十余岁时,因感家计贫困,兄嫂恩重,便立志外出谋求发展,偷偷离家出走,临行誓言,不成富家,永不返乡。
“谁料,余二呆时乖命背,浪迹天涯,穷困依旧,直到五十多岁,仍未发财,他一气之下,就跑到一处荒废旧宅后园去上吊自杀,谁知才将颈子挂上吊索,绳索竟忽然断了,余二呆被摔在地上,嘴巴撞着一块硬物,牙齿也撞折两颗,摸起那硬物一细看,却是一块金砖。
“他惊喜交集,再也舍不得自杀了,揣了那块金砖,连夜赶回故乡,叩开旧居柴门,迎出来的,是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夫妇,余二呆口称兄嫂,纳头便拜。
“那中年夫妇见他是个五十多的老头儿,居然称呼自己为兄嫂,慌忙扶起询问缘故,互述之下,原来余二呆的兄嫂业已故世,那一双中年夫妇,乃是他的侄儿和侄媳。
可是,余二呆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而且理直气壮地问:“你们不是我的兄嫂,怎么年纪跟我离家时兄嫂的年纪相同?又恰巧是一男一女?若说你们是我兄嫂的后代,我的兄嫂又到哪儿去了呢?……”
第六二章 赌技逞能
莲姑听到这里,羞怒并生,厉声喝道:“利口匹夫,竟敢设词讥讽姑娘,我跟你挤了。”
声落人动,娇躯一翘,猛向桑琼扑了过来。
但她的身子刚动,黄大郎已闪电般一把拉住她的左臂,沉声道:“莲妹,不可激动……”
莲姑气得用力一跺跛脚,眼中泪水盈盈,道:“姓桑的欺人大甚了,大郎,你得替我出气!”
黄大郎点头道:“你放心稍安勿躁,愚兄自当替你出气。”
莲姑兀自不肯甘休,气呼呼道:“他们那两头雪狒来处可疑,麦佳凤说的全是鬼话,今天千万不能放过他们。”
黄大郎柔声道:“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你且看着,愚兄自有处置之法。”
好不容易哄得莲姑气愤略减,黄大郎右手长袖一抖,转身凝注桑琼道:“桑朋友昨夜打伤敝师弟,如今又妄逞口舌之利,讥辱敝师妹,武功辩才令人佩服,在下口齿笨拙,不善言词,咱们且待谈完正事,再行领教桑朋友高招。”
桑琼傲笑道:“我等此来无意动武,不过,黄兄若坚欲一较高下,在下也愿意奉陪。”
黄大郎冷笑两声,又转顾麦佳凤道:“适才麦姑娘所述故事,在下深信不疑,敝师妹也已经说过,五年前那敦煌石窟的男女二人,乃是本门叛逃之徒,我等奉掌门师尊令谕,远来中原,正为了要追查叛徒下落,如今既然证实他二人都已遭了报应,自当据此归报掌门,不过,这两头雪狒,原属本门被擒之物,尚希姑娘赐允归还。”
麦佳凤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行?我不管你们谁是叛徒谁是掌门,这两头雪拂却是那位严罗汉前辈临终所赠,怎能硬要人家归还呢?冉说,原属你们天残门的老雪狒早谅老死了,总不能说雪狒世世代代都是你们天残门的私物吧!”
黄大郎一时为之语塞,轩了轩浓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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