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院子里有几个声音由远而近,听起来像是在交谈,但声音很小。
“听说了吗?姚聂死了,听说是昨天晚上去的,今天早上浮尘去找他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是啊,我也是今早才听说的,啧啧,怪可惜了的,那麽好的人,听说他以前性子很妖孽很自恋的,不知为什麽,去龙界转了一圈,回来就转了性子,唉,他医术那麽高明,治好了不知道多少人,谁能想到临到头,竟然治不了自己呢。”
“你们知道什麽啊?那姚聂是从龙界回来後才开始学医的,那个时候听说他拼了命的学医,吃饭睡觉都顾不上,还动不动就拿自己试药,他不过是一个低等的妖精,又没有太高深的修为,啧啧,我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天了,那麽多奇怪的草药啊,毒性肯定累积在身体里,不要命才怪。”
“是啊是啊,他菩萨心肠,这一死啊,一定能托生个好人家,我听说他死的时候很安详,还带著笑呢,似乎是梦见很开心的事情,颈间戴著一颗夜明珠,啧啧,真没想到,一个低等妖精竟然会拥有那麽好的夜明珠,大概是在龙界的时候谁送给他的吧,就不知道他以前怎麽没戴过。”
“好了好了,龙王陛下快要出来了,别说了,下午咱们去祭拜一番也就是了。”
再往下,这些人说了些什麽,龙越已经全都听不见了,他的梳子从手中滑落,一个身子从心底深处开始发凉揪痛,灵魂似乎在一瞬间就被全部抽空,以至於他张著嘴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龙王陛下,你怎麽了?”伺候梳洗的妖精等了半天,不见龙越出来,便进来查看,却被他的样子吓得一个激灵,好容易才稳住神,开口问出话来。
龙越呆呆的看著那两个小妖精,忽然大吼了一声,也顾不上自己的头发是披散著的,便向门外飞奔而去。而那两个小妖则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血淋淋的吼声,仿佛……仿佛是把整颗心都掏出来了似的,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龙王陛下这是怎麽了?什麽事让他这样的悲痛?
龙越发足狂奔,不顾路上诧异看著他的行人,甚至连瞬移都忘了使用,他披头散发的一直狂奔到昨日的明珠湖畔,就见一个小小的茅屋前,聚著不少的人,他的意识已经散乱,却还清楚的知道这应该就是姚聂的屋子,於是他停下脚步,轻轻的,轻轻的向那屋子接近,就好像……就好像是生怕打扰姚聂的睡眠一般。
很多妖精在龙王陛下驾临妖界的时候,都跑过去看了,所以认出了龙越,虽然不解龙王怎会这个样子来送丧,但基於对强者的尊敬和畏惧,他们还是自动让开一条路,让龙越可以走进屋中。
小千和浮尘沙化正强忍悲痛的替姚聂料理後事,看见龙越前来,都吃了一大惊,然而龙越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他只是轻轻走到姚聂面前,慢慢拉起他的身子拥在怀里,就那麽不发一言的拥著,他的眼里有泪渐渐凝聚,半晌,那泪水如一颗断线的珠子般,落在姚聂发上,接著,眼泪一颗一颗的滚出眼眶,都没入了黑瀑般的青丝中。
小千走上前,半晌方开口道:“太子殿下不必太悲伤了,姚聂……他走的很安详……听说他昨晚见过殿下,我想他……应该是了了多年的心愿,再没有遗憾了,他昨天晚上和我们相聚的时候,很高兴的说著你们从前的故事,他真的是……非常开心,他说他知道了殿下过的很好,说上天待他不薄,让他在有生之年还能和你再见一面,当时我们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也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会这麽快。”
沙化和浮尘也都别过头去默默拭泪,浮尘哽咽道:“猫儿……他这些年过的很苦,我们知道他念著你,他虽然从来不说,可我们知道他後悔,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做了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他也知道,所以就算再怎麽劝慰,也都没有用,他……昨天能够见到你……这些年的夙愿终於了了,他……他也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所以才……”
门外传来低低的哭泣声,显然姚聂的逝去让大家都非常的悲伤。
“他……挂念著我,他想著我,他想见我,为什麽……不去龙界?为什麽……不让我知道他後悔了?”龙越脸上是交错的泪痕,说出的话语却依然平静冷酷,直到现在,他虽然为姚聂的死而悲痛伤心不已,却仍然无法释怀,如果不是姚聂的任性固执,即便当日他抛下了自己,也完全有机会在日後和自己重修旧好,他为什麽不让自己知道,他还想挽回这段感情。
浮尘苦笑一下,喃喃道:“太子殿下是龙界之主,怎可能知道我们这些低等妖精的故事,那龙界,是我们说想进就能够进去的吗?之前是因为我们作为使者才能够前去,使命完成,我们依然是最低等的妖精,根本无法踏上龙界土地的。”
就如同是一柄大锤狠狠的敲上了龙越的心脏,将他的心在一瞬间轰击的支离破碎。刹那间,他觉得周围世界都开始旋转,原来……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原因,原来他这麽多年的坚持和不妥协,竟然……竟然如此的可笑和残忍,他的小妖孽不是不後悔,也不是放下了对自己的爱,他只是……身份低微,低微的连踏足恋人的土地都不被允许。
“再说了,即便能踏上那片土地,姚聂又有什麽脸去见殿下呢?和太子殿下的感情,他也受了很重的伤,再不是之前天不怕地不怕脸皮厚如城墙的猫妖了,他的性子沈稳下来,没有你的日子里,就靠钻研医术打发时间,没日没夜的,不吃饭不睡觉,唉,算了,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麽用?”
沙化叹了口气,上前对龙越道:“殿下请回吧,时候不早,我们还要让姚聂入土为安,愿他来世托生个好人家吧。”
龙越将脸贴上姚聂冰冷的面颊,似乎这样,就可以传递一点点温暖给他,他喃喃自语道:“小妖孽,你真傻,明明是你先走的,可为什麽,到最後你却什麽都放不下呢?既然放不下,为什麽不想办法让我知道?为什麽连送我的礼物,都不肯让我知道。“
他一边说著,眼泪就又涌了出来,伸手将脖子上那条红绳从怀中拽了出来,只见在那红绳的中间,系著一只翠玉雕成的小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形态,虽然不名贵,但显然倾注了匠人全部的心思。当即小千沙化浮尘就都叫出声来:“啊,这是……这是姚聂做的?原来是送给太子殿下的贺礼,怪不得他那样上心,疯了般的找材料,把自己关在屋中几十天都不肯出来,就为了雕……”
他说到这里,便蓦然停口,看见龙越哀伤欲绝的表情,这时候再说这种话,简直就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嘛。
“小妖孽……”一直压抑著的哭声终於从齿间逸出来,龙越抱紧了姚聂的尸体,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小妖孽,我也好蠢,我……我也好蠢,我为什麽要讲所谓的面子尊严,我为什麽不能再来找你一次,为什麽不肯正视自己对你的真正心意,小妖孽,我也是罪魁祸首,杀死你的罪魁祸首……是我……是我啊……”
还有什麽是比有情人的生离死别更让人痛彻心肺的呢?一时间,屋里屋外哀鸿遍野哭声一片,反正连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龙王陛下都哭得不能自已,自己这些低等妖精还在乎什麽面子啊?索性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正哭的悲痛间,便听一个沈稳的声音道:“喂,我说龙越,你这哭声可不怎麽美妙啊,在这里倒是现的什麽眼,不就是死了个猫妖吗?至於悲痛成这样?还是说?我皇兄说的没错,你和这小猫妖之间真的有猫腻?恩,这不太可能吧,你是谁?是龙王啊,你怎麽可能对我们妖界的小猫妖一往情深。”
龙越抬头,倚在门框上一脸冷淡的人除了新登基的妖帝还会有谁?虽然他是妖界百姓选出来的,但也是前任妖帝的弟弟。
看著龙越满蕴悲痛神色的眼睛,重容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应该笑你,我皇兄也是对你们龙界的那条龙一往情深,唉,这大概是上天开的玩笑,算了,开了玩笑,我们接受也就是了……”
“你到底想说什麽?”龙越冷冷的问,他的心情非常糟糕,就觉得身体里有熊熊的大火在焚烧,如果重容愿意当自己的出气筒,他不介意和他来一场生死火拼,小妖孽已经死了,他自己的死活也已经不再重要。
“哦,我是想说,虽然我的登基大典冥王没有过来,但是或许他会欢迎老朋友偶尔去叙叙旧。”重容说完,不再看愣在那里的龙越,转身潇洒离去。
“冥界,对了,是冥界,我怎麽把这个给忘了呢?”龙越喃喃的念著,还挂著眼泪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他抱著姚聂一下子站起来,向已经走远的重容大喊道:“重容,谢谢你。”话音落,他的人已经在原地失去了影踪。
冥王的寝宫内,龙越抱著姚聂沈稳的坐在外室,面无表情的听著里面传来的怒吼声。
“龙越,你什麽意思?不知道我们冥界和你们龙界有时差啊,我这刚起床呢,你就来堵我被窝,你就是这麽对待朋友的吗?好,我知道你登基的时候我没去是我不对,你大概还在记恨著呢,不过……不过我不是也送去了厚礼吗?那可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宝贝,你就看在那宝贝的份儿上,也不该再记恨我了啊。”
随著话音,一脸不爽的英俊冥王从寝宫内冲出来,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没好气的看著龙越道:“好了,说吧,到底找我什麽事?”
“我要他的魂魄归体。”龙越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的道出来意,却将坐的稳稳的冥王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你说什麽?龙越,你……你要逆天行事?”冥王看了看左右没人,这才扑上来拽住龙越的袖子:“你疯了?逆天行事是要迎接大神劫的,你怀里这个……不过是……是一只低等的妖精吧?你要为了他去迎大神劫?”
“没错,我一个人背负大神劫,你只需要将姚聂的魂魄交给我就行。”龙越知道这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