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正沉着脸坐在书案前,剑眉紧锁,望着桌上的一份邸报若有所思。
冷亦然进来后对着王爷行了一礼,王爷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坐吧。”
“父王看的什么?”冷亦然依言在案桌边坐下,看着桌上的邸报问道。一旁的下人递了茶水上来,成亲王便挥手让他们全都退下。
“然儿这两天可去了天牢?”成亲王锁眉问道。
冷亦然这两天一直在搜寻紫苏的下落,着实没有去天牢了,前些日子他对那北戎二皇子用过刑,但那小子硬得很,什么也不肯说,人家毕竟也是皇子,身份高贵,冷亦然不想做得太过,逼得太紧,就放了放。先忙紫苏的事去了。王爷早将黑羽交给他管,一般并不过问他的事情,今日突然问起,必是有什么变故,“孩儿这两天有事,并没去天牢。”
王爷脸色便一变,语气带着丝怒气:“可是还在找那名丫头?”冷亦然一愣,立即站了起来垂手低头称是。
王爷叹口气语重心长道:“然儿,你做什么父王并不干涉,因为知道你是有分寸之人,只是,你为那女子闹得满城风雨,这也太不像话,上次你动用九门提督之职,让军士严查九门去寻那女子,连皇上都知道了,夏相国更是在皇上面前参你不务正业,色令智昏,皇上看在为父的面上没说什么,这次你又动用黑羽去寻她,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府里这么多丫头随便你挑,你要还不喜欢,父王让皇上赐你几个绝色宫女好了,你呀,收心成个亲,好好为冷家开支散叶也好,省得你母妃总在为父面前唠叨。”
冷亦然听了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父王,您正值年轻,不如让皇上将那几名绝色宫好赐给您算了,也让然儿我再多几个弟弟妹妹,岂不更好?”
王爷一听,脸色立变,压低了声音骂道:“你个不肖子,胡言乱语什么,快别让你母妃听见了。”
冷亦然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父王怕什么?我前些日子还听说某人家的大小姐非您不嫁,年已二十有六仍待字闺中苦等您去提亲呢。”
王爷的脸色便更窘迫起来,他四下看了看才道:“那是父王年轻时的事,可不能在你母妃面前提起,为父今天找你有正事,你小心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动家法。”
冷亦然哂然一笑,老实地坐回椅上,他这个父王精明一世,俊逸超凡,权谋杀阀皆很果断,可偏偏是个痴情之人,一生只爱他母妃一个,多少王孙贵族之女想嫁进王府,宁愿屈尊作小,他都拒绝了,唯一怕他那柔柔弱弱的母亲,只要母亲秀眉一皱,父王定是老老实实,言听计从,大话也不敢说一句。
王爷见他不再戏笑,便正了脸对他说道:“这份邸报是刑部送过来的,你看看。”
冷亦然拿起翻了翻,脸色立即凝重起来:“竟然有人在二皇子伤口上下蚀肉粉?好狠毒的手段,听说那蚀肉粉最是歹毒,普通伤口只要沾上一点,便迅速溃烂,腐烂之处的败水所流之处也会溃烂,天牢重地,守卫森严,又有黑羽把关,连门外的看守都不得入内,除非皇上和黑羽之人,才有资格进入,皇上当然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何人有如此大能量,竟能将触手渗入黑羽内部?”
“为父也正在不解,黑羽是为父一手创办,所选之人都是经过了重重考验,应该不可能啊。”成亲王凝神思考一会才道。
“会不会真是皇上?这几年皇上对父王甚是忌惮,几次三番在您管辖范围内插入亲信,二皇子本是刘景枫将军抓回的,若是死在天牢之中,父王和我都脱不了干系,或许,这正是皇上打击我们的一个手段?”
成亲王听了心中一震,脸色更为凝重,沉吟片刻后道:“不可能,皇上虽然急于收权,但还是圣贤之君,他是分得清轻重的,二皇子关系到我大锦与北戎的战与和,这个筹码用得好,或许北境可以平静好几年,皇上当然希望治下和平安泰,哪里会自断须肢授人以柄。”
“也是,那就只可能是黑羽内部出现问题了,孩儿立即着手去查。”冷京然说完,对成亲王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然而慢点,你这几日都没回府,刚一回来,也不去看看你母妃,昨日她还在念起,先去你母妃那请个安再查也不迟。”冷亦然刚走几步,成亲王便把他叫住说道。
一听要他去看母亲,冷亦然俊美的脸色便露出丝怪异来,他皱皱眉问道:“父王,母妃今天心情如何?”
成亲王脸上便露出丝捉挟的笑来,但他随即便正了脸色,严肃道:“她若见你去请安,定是心情大好。”
79
冷亦然苦笑着退出书房,顺着抄手长廊走了一段,出了月亮门,再绕过一座假山便来到王妃所住的梅园,母妃爱梅,父王就在她住的园子周围栽满了各种梅花,她住的院子也取名为梅园。
远远的就看见母妃身边的大丫环春梅正站在院门前张望,看见他来,喜上眉梢,也不给他行礼,欢天喜地跑了进去。冷亦然嘴角就挂上了丝无奈的笑。
刚走近,春梅又跑了出来,这回正正式式的给他行了一礼:“世子爷,王妃可把您盼来了,您就快请进吧。”
一进屋便看见王妃正坐在贵妃榻前亲亲热热地拉着二儿媳刘景兰说话:“兰儿啊,你最近吃得可好?想吃酸还是吃辣,或者,有没有要吐的感觉?再或者,有没有嗜睡?”
一下问了好几个问题,刘景兰羞得小脸快沁出红粉来,她娇嗔地摇了摇王妃的手臂道:“母妃,兰儿吃睡都正常,您……您……您别多想,我好着呢。”
“我哪能放心啊,怎么说也成亲两个多月了吧,怎么就没动静呢?”王妃急急地说道。
冷亦然进屋有一会了,对着王妃行了一礼,王妃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和二奶奶刘景兰说着话。
刘景兰想要起身给冷亦然行礼,王妃拉着她不放,刘景兰只好作罢,礼貌地笑笑:“请大伯安。”权当行礼了。冷亦然对她微点头,二人虽然心有芥蒂,但生活在一个府里,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了面,就礼貌疏远地打声招呼。王妃就在一旁冷笑。
冷亦然只好上前又行了一礼道:“母妃,然儿给你请安了。”
王妃这才转过头来看他,“然儿还记得给母妃请安?”
“记得,当然记得,然儿最挂记的人就是母妃了,怎么敢不记得请安。”母妃一生气就这样,不过,哄哄就好了。
王妃撇撇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但看儿子一脸的讨好,便也露出丝笑容,指着一边的绣墩道:“坐吧,说说,几天不见人影,去哪呢。”
冷亦然老老实实地答道:“孩儿正在忙公事,常睡在公府里,所以,没来给母妃请安,请母妃原谅。”
“忙公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在满京城地找个丫头吧,叫什么来着……兰儿你知道的……”王妃一时想不起来问道。
刘景兰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笑着对王妃说道:“叫紫苏,母妃。”
“对,就叫紫苏,然儿啊,不是母妃说你,不过是个丫头而已,犯得着你这么用心去找吗?娘跟你说啊,玉亲王家的成玉郡主贤良淑德,才貌绝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中馈也是好手,玉王妃可是母妃的手帕交,那女子母妃很是喜欢,我打算过些日子就送庚贴过去,你看怎么样?”
冷亦然就觉得头痛起来,又来了,又来了,母妃最近一见他就要给他提亲,不是这个亲王家,就是那个候爷府,再不就是哪个王公大臣家,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的手帕交。
王妃见他一脸的不豫,就冷了脸:“这回不管你同不同意,母妃我是非要去提亲的,你就作好做新郎的准备吧。”
冷亦然这下急了,忙起身走到王妃身后,小心帮王妃捏着肩膀,陪着笑道:“娘,然儿现在无心婚事,孩儿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作妻子,您也不想逼孩儿吧,您看,您和父王两个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若孩儿勉强与人成了亲,孩儿过得不幸福,你也不愿意吧。”
说起王爷,王妃就一脸的幸福,当初她与王爷的结合也是历尽艰辛,想起以往受过的那些磨难,她不由叹口气,儿大不由娘啊,自己曾经为了婚姻也抗争过,何必让儿子现在又受以往他们受过的苦难,真是想孙儿想疯了才这样,于是转而笑道:“你这孩子,平日里母妃母妃的叫着,一有事求娘,才肯叫声娘。”
冷亦然难得俊脸红了起来,他小时从不喜欢叫母妃为娘亲,偏王妃是小户人家出身,觉得叫娘亲才亲切,所以,总哄着他叫娘,他就别扭着不叫,只在有事求王妃时才肯叫一声,离上次叫‘娘’都快六年了。
冷亦然又陪着王妃说了些应景的话儿才告辞出来。
他一走,刘景兰也起身告辞,冷亦然脑子里还在思考着下毒的事情,所以走得有些慢,刘景兰就紧路几步追上他。
“大伯留步。”刘景兰在他身后说道。
冷亦然停下诧异看着她:“弟妹何事?”
“紫苏还没找到吗?”自嫁进王府,刘景兰虽常与冷亦然见面,但很少说话,冷亦然面对她很坦然,周文轩是他最疼爱的弟弟,文轩自小就离家在外,虽然过得富足幸福,但终归是离开了亲生父母,所以,他就特别疼他,莫说帮他娶到心爱的女子,就是把这世子位让给他也不是不可能,何况这个女子并非自己在意的人。
但刘景兰心里却总是呕着一口气,郁结在心,虽然与周文轩日久生情,但终归不是最初的那个,所以,每次见到冷亦然,她的心里就有丝痛和一丝恨在纠结,总要做点什么才能解了气。
“嗯,没找到。”冷亦然的回答很礼貌,但带着股疏离。
“哦,我就问问,毕竟她曾经也是我的小嫂。”刘景兰笑笑说道。
冷亦然听了脸就沉了下来,刘景兰这是在故意揭他的伤疤还是意在危胁?他终究是要娶紫苏的,如果让父王母妃知道紫苏曾经是刘景枫的小妾,先不说紫苏进不进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