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现在跟沉新还不像日后那么熟,按理说是不应该用这么颐指气使的口吻和他说话的,但我现在已经被他的刚才那番话给气得要疯了,因此也维持不了什么好态度,直接就气呼呼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如果他敢拒绝,那我——
……那我就……
那我就不管了!爱咋咋地!哼!反正我和他是天定姻缘,改不掉的!
不过好在沉新没有计较我的态度问题,而是一副惊呆了的样子不可置信道:“让我替你保管?你的衣裳?”
“怎么了?”我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努力挤出一个看上去不那么怪异的笑容,力争把刚才那番不好的态度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覆盖掉,“有什么问题吗?”
“这……恐怕有些不妥吧,我一个大男人,保管你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衣裙,说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了?”
……名誉受损的到底会是谁?!
“我不管!”想到八百年后沉新的确是把我的霓裳羽衣“送还”给了我,因此我这句话说得底气十足,“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过天,恩人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这衣服你先保管着!”
“哦,”他抬眼瞧我,“是谁刚刚在那边大义凛然地说救我不是为了恩情的?”
“我改主意了不行吗?”我哼道,“女子情绪向来多变,更何况我还是‘小’女子!”
“行,”沉新一手按在我的霓裳羽衣上,也没见他什么动作,那羽衣就像风一样消失了,“替你保管就替你保管,谁让你救了我的命呢,‘大’小姐。”
我满意地笑了:“这才对嘛。”
“恩人有命,小的岂敢不从。”他懒懒道,“不过你真的这么放心把这么一件华服放我这里?这衣服可不简单,听小师弟说,当时你昏倒在我身旁,大半的裙摆都沾染了血渍,可不过片刻时间,那些血渍就逐渐消失了,连血腥味都散了,想来是这凤翎金丝的威力。这么一件好看又不需要费心思的衣裳,你就这么放心地交给我?我对衣服可一向都是随意放置的,你这件衣服又这么显眼,要是被人看中了……”
我早就防着他这话,因此不慌不忙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在你周围居住的师弟们中,可能会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变态?”
当然,还有一句“还是说苍穹就是这样管教门下弟子的?”我没有说出来,我可没有傻到说苍穹的坏话,沉新对他师门的护短程度我是知道的,开玩笑地说说他的几个师弟或许还没问题,要是真说了苍穹管教不力,我估计他就直接不给我脸了。
果然,沉新听了也只是面上促狭的笑容一僵,而后就笑着摇了摇头,失笑道:“公主才思敏捷口齿伶俐,在下不敌,认输了。”
“承让,承让。”我笑得牙不见眼。
既然已经换好了衣服,霓裳羽衣也有了一个安置的地方,接下来的行程就是意料之中地跟着沉新满苍穹的乱逛了,不知道是不是记恨我刚才对他的决胜一击,他净把我往崎岖的山路带,还美名其曰是为了看到更好的风景。
他是这么说的:“高山花更傲,凌崖松更挺,你要是想看到更好的风景,就得走更艰难崎岖的山路。”
而当我想反驳我并不想看更好的风景时,他又会来一句“莫非是六公主娇生惯养,怕了这些艰难险阻?”,噎得我哑口无言,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地吞下这口落牙血,咬着牙继续跟着他攀爬山路。
下次,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逞一时之勇,更他斗嘴了!
不值得!
好在这位神君大人还没有完全的良知泯灭,当我们经过一段崎岖到几乎是竖着垂下来的山路时,他想也不想地就伸手拉了我一把,而当我被他握住手,感觉到他手里有些黏腻的汗水时,我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真是……这家伙自己明明也是大病初愈、不,伤有没有好全还两说呢,非要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而带我走这么崎岖的山路……哼。
到时候你自己伤势复发从山上滚下来可不能怪我,我可没有另外半个龙元分出来给你疗伤了,好自为之吧你。
不过随着山路的一点点开阔,我们的一步步登山,一股香气也逐渐飘散了开来,浓而不艳,雅而不淡,让我一路上郁闷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也开始期待着登上山顶时所看到的情景了。
昆仑虚终年大雪封山,苍穹虽然也是山,但听二哥说,似乎和昆仑虚不同,并不是终年大雪,我上次来恰是冬季,因此见到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并不奇怪,现在正是春暮初夏之际,也不知苍穹山顶是一幅什么样的光景。
苍穹的话……似乎盛产梅花和海棠,最起码我上次来的时候是这样的,不过我上次也没闻到这股奇特的花香,到底是……
“到了。”沉新松开了我的手。
☆、第195章 鬼神(日烜)
我正好走完了最后一级青苔石阶,听闻此言,便顺势抬头望了过去。
下一瞬,一大片连绵数里的茫茫雪景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不、不是雪景,是花,花树,花海。
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朵丛丛叠叠枝枝蔓蔓地缠绕在一人半高的枝头上面,花瓣多重又雪白,一簇簇地挤压重叠在一起,一眼望去,整个人就仿若置身于隆冬时节的雪地里一般,山顶的风又较之山下的风来得大,那些白花就在枝头随风摇曳,有时风大了、或是花瓣有凋零之相,便会有几点零星散碎的花瓣从枝头落下,花瓣细小又洁白,比起碎花残瓣,倒更像是细雪无声无息地落下,落入地上已经铺了一地的碎雪之中,美好静谧极了。
我睁大了眼,为这壮丽而又宁静的花海所倾倒。
又一阵风起,带落一片花雨。
“好美……”我上前几步,伸手接住一片缓缓旋转着飘舞落下的花瓣,看着这如雪一般洁白无瑕又柔软无比的花瓣,忍不住叹道,“怪不得你刚才说想要看到更好的风景,得往上走呢,真是——这真是太美了,我觉得我都要窒息了。这是什么花?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术棣。”沉新也随着我上前一步,抬头看了一眼落下的花瓣,笑道,“药王经丙部次八篇里讲到过它,花白,无叶,闻香,微甘,于春夏交替之际盛开,多长于高山之带,为木药,可清寒解毒,通常作为阳丹的药引炼制,苍穹的凝神丹就是以它为引炼制的。”
“它好漂亮。”我爱不释手地看着手心中的那一片小小花瓣,忽然心思一动,起了将它别在发髻上的想法,“我能摘几朵吗?”
“当然可以。”
得到了沉新的许可,我就走近离我最近的一株术棣,仔细挑选了半晌,才挑了几朵大小不一、却都开得最盛最好看的术棣花,轻轻掐断它们的□□,以法力封住了□□处的切口,又用水气将这几朵花都过了一遍,确保它们在短时间内会维持原样后,才开心地按顺序一个个别在了右耳边的发髻边。
术棣花白,正巧我在昆仑虚时师傅不让我们戴太艳丽的耳坠,我就戴了一对从龙宫里带来的冰晶珠坠,那冰晶珠坠是由北海的极冰白雪凝结而成的,泛着淡淡的雪色,和这术棣花倒也相衬得宜。
别好了术棣,我伸手轻轻摸了摸有些微颤的花瓣,才有些不舍地放下了手,要不是顾忌到沉新还在旁边,我都想召出水镜来美几把了,嗯,回去换一个垂云髻再别上这些术棣花,肯定要更好看。
或许是我面上的表情太过兴奋,也或许是我用手轻抚花瓣的动作太明显了,虽然我自认为我已经很克制了,沉新也还是笑出了声,摇头笑叹:“真是小丫头习性,见到好看的花就想往头上戴。”
“才不是!”我立刻回头怒视他,“只有大姑娘才懂得打扮爱漂亮,见到好看的花往头上戴的那都是大姑娘,我小时候看见好看的花就只想着吃!”
话说完了我才惊觉我刚刚暴露了一个惊天秘密,连忙捂住嘴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听沉新闷笑几声,我就看着他靠着另外一株术棣数在那边笑得双肩颤抖:“……六公主……当真是真性情……”
……你笑吧!笑吧!笑死你!
最后还是沉新见我的脸都要皱成一个包子了,才知趣地止了笑,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把这话揭过,带我往花林深处走去,边走边随意地介绍几句这术棣花海的来由以及它最美的时节在何处等等,我都在一边右耳朵进左耳朵出,时不时嗯嗯啊啊几声,其它时间都只用来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了。
或许是我天生比较倒霉,先是出生在只有一片汪洋大海的龙宫里,整个幼年只有瑰丽到不行的龙宫与蔚蓝到不行的海水为伴,虽然也有五光十色的珊瑚与鱼群,但海底的颜色到底没有地上的要来得花样繁多;等我到了该拜师学艺的日子,我又被二哥忽悠着去拜了昆仑虚,昆仑虚终年大雪,虽然对于那些花草树木来说也和苍穹一样四时不分,但常年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任谁都会看腻,不管那雪地上开的是什么花、什么树、什么草,背景总是一片皑皑白雪,就算再喜欢雪景的人也会看腻的;因此,对于正处于春夏交替的苍穹,我难免就多了几分兴趣,心情也很雀跃,尤其是一旁还有沉新相伴,要不是我心头还压着一件大事,我都快要高兴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不过即便如此,能被沉新带领着观赏对他来说具有特殊意义的师门苍穹还是一件很令我开心的事,而且不知道他是天性开朗还是对我不再有所怀疑,后面他和我一问一答时全程都笑着,眼底也进了几分真切的笑意,这个发现让我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一想到我和他之间的命运纠葛,我就更心潮澎湃了。
如果我没有想错,锦华神尊也没有看错我和他的命理线的话,那我和沉新就是天定姻缘了……
天定姻缘,这四个字说来轻松,但其中包含的意义却让我不敢有任何怠慢与轻视。
更何况这个姻缘还与其它的姻缘不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