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皇姐,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卿笛看着柳韵,忽然想起那一天。
那一日,她将花晏驱逐出柳韵的体内,才知道那琉璃殿早已不再安全。眼下唯一的计便是将柳韵送走。南烈虽大,可是究竟送去哪里才算是安全?卿笛不知道。她带着柳韵一路向北走去。出了靖缘城都已经天黑,途经一处小村落。没了法子便是只能在此地住一宿。
村子早已陷入了寂静。外出务农的人吃完饭后都已经歇息。一路走来,卿笛都没有瞧见一家一户是亮的。她找了许久,才找了一处院落。这个院落在这村子的极为隐蔽之处,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大门紧闭。
“请问有人吗?”卿笛扣了扣门。
许久都不见有人应声。卿笛便以为这里是一座废弃的院落,推门而入。院子里是出乎意料的整洁干净。东西虽多,但是井然有序。并不像是没有人住的样子。过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屋里有了点点亮光。隐约传来交谈的声音,卿笛屏息凝神却也没有听清楚一二。
“是谁啊?”苍老的声音伴随着门被打开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老妪看见站在院子中的卿笛和目光呆滞的柳韵,她的眼中万分恐惧。一个约莫着七八岁的小男孩从里屋跑出来,好奇地看着这几人。老妪恐惧地抱紧了小男孩,她不停地将男孩往屋子里推。男孩却站在原地动也不肯动一下。
老妪用苍老而质问的声音说道:“你们是谁?怎会来我家?”
卿笛恭谦有礼地说道:“无事。不过是我姐妹二人途经这里,想要在此借宿一晚。明日我们二人便会启程,不会耽误您太久。”
老妪宛若一只护犊的狮子,她紧紧地抱着小男孩,道:“你们还不快些走。我家不欢迎你们。你们二人像强盗一般闯入我的家中,连门都不敲,安知你们不是坏人。”
明明是方才敲了门无人应答。
卿笛刚想要说些什么。她的目光落在小男孩的身上。他拿着一种堪称是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卿笛,口中念念有词。小男孩看见卿笛也在看他,怯怯地往老妪的怀里缩了缩。老妪又欲说些什么,小男孩忽然开口道:“姨母?”
不光是卿笛,就连老妪也愣在原地。她蹲下来,用布满皱纹的手磨挲着小男孩的脸,双眼噙满泪水,道:“韧儿会说话了,韧儿会说话了。”激动如此,讲一句话反复呢喃。
韧儿推开老妪,跑到卿笛的面前,跪了下来,道:“姨母,姨母。”他如三四岁孩童那般拽着卿笛的裙角不肯松手,喊着姨母。许久,不见卿笛有应他,声音中含了些许的委屈,好似下一刻便会哭出来。
“你是谁?”卿笛耐住性子,蹲下来问道。
韧儿还是只重复着那两个字。
东程数位公主皆已出嫁,即便有了子嗣也自然都在东程国中。外嫁到南烈国的便也只有柳韵一人。可是南初明明说卿笛的孩子凭空消失。她倒是这个孩子从未见过她,却唤她为姨母。再瞧一瞧这孩子,是一个痴儿。也罢,约莫是这孩子太过思念娘亲,这才胡乱的叫人。
卿笛的耐心用完了,瞧着很不友善的老妪和这仰着头看着她的痴儿。她不耐烦地拽回裙裾,护着柳韵便欲离去。柳韵挣脱了卿笛的束缚,她将倒在地上哇哇大哭的韧儿抱在怀中,也是哭的好不伤心。
韧儿一改方才唤着的姨母,而唤柳韵做娘亲。
这倒是稀奇了。
“这是怎么回事?”
柳韵泣不成声,许久才回道:“这是我同南初的孩子,唤作南齐,字韧言。”
当时便是世间紧迫,卿笛也顾不得多问,当即便是决定将柳韵安置在这里。改名换姓,便也没有人认出她来。本以为几日便可回来将她接走,却未想过数月近一年才能再见柳韵。
卿笛仔细地看着柳韵。这些日子同南齐呆在一起,她似乎愈发的想要留在这里。而卿笛此次来,柳韵再未提过南初一字。
“皇姐,若是可以,你是否会再同南初再续前缘?”
看着卿笛莹亮的眼眸,柳韵笑得温柔,她看着不远处玩耍的南齐,道:“不了。这辈子,他给了我南齐,我已然满足。还奢求那样多做什么?现在的日子不是挺好的么?”
卿笛握住柳韵的手,昔日的纤纤玉手,此刻多了几曾老茧。她道:“昔年在内廷,你可是什么活都不用做,现下都要靠你自己了。可有觉得苦?”
“哪里会?韧儿很是乖巧,他时常会帮我做许多事情。有他,我怎会觉着苦?”
卿笛起身,远处的男孩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回了卿笛一记腼腆的笑。卿笛回首,她却笑的冰冷。这一个笑,昔年柳韵也看过许多次,此刻她的心也是同以往那般没了底。她道:“你要做什么?”
“若是我告诉你,南烈国很快就有一场战争。你可还会留在这里?”
“你说什么?”这南烈国一直都很太平,新帝登基后一系列的政策也颇得百姓的心。怎会突然就有战争?
“你以为,南初这般容易就没了?那他便枉为南烈国的皇。”
☆、第贰拾陆章 风流变之南齐(2)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韵定定的看着卿笛。她便是知道自己的皇妹从不打妄语方才这样问道。可是,柳韵却是想不透,卿笛这样说意在何为。
卿笛拢了拢衣襟,这南烈国的寒风倒是不逊于东程国分毫。这般寒冷,这样迎面吹来,将一团热火的心吹的冰冷。她下意识地将手靠近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已然没有跳动的迹象。她想起了,这琉璃心已经让慕容夜玄拿去给他的花苑了。多么讽刺?
卿笛道:“宁太后乃是妖后,谎报南烈皇客死他乡。又匡扶痴儿登基。自己临朝干政,怎能不惹得朝中一些大臣的怒气。如今南初已回,自然是要收复南烈国重登皇位。皇姐,这战事可还会远?”
“这都是你做的?”柳韵感到窒息。
宁太后在内廷前朝的势力都不容小觑。南初既然能被她弄一个“客死异乡”,再凭借着宁家在朝中的地位,临朝干政都算是便宜了南家。且,能让南初这般容易就找对门路,除了柳卿笛,柳韵还当真是找不出第二人来。
对于此,卿笛也不否认。她点了点头才道:“皇姐果然聪慧。”
“你究竟是为何,要将宁太后置于死地?”自己的皇妹,柳韵怎会不清楚她的性子。万事不做,做了便不留余地。这便是卿笛一贯的行事风格。怎得也想不出,这宁太后何曾与卿笛接下了梁子。
只是这几年,卿笛愈发的狠了。
那一张俊颜划过脑海,惹湿了卿笛的眼。她闭上双眼,决然地说道:“这,是她欠我的。”
这一切,不仅是画锦欠了卿笛的,却也是慕容夜玄欠了卿笛的。
卿笛从未想过讨回,却偏偏是那一日慕容夜玄要剜她的心将她的恨意彻底激起。既然你都是这般的决绝。我还有何顾念?
看她这模样,大约也是不大想说。柳韵张了张嘴,最终却也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皇姐,你可有什么想法?”
柳韵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南齐的身上,道:“若有一日,韧儿问起他的父母,你便说他们都是极不负责任之人。我们有了他,现在却又要离他而去。当真算不上是极好的父母。”
“皇姐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便启程吧。我会帮你照顾好韧儿,直到,你们胜利归来的那一天。”久违了的笑出现在卿笛的脸上,配上晚霞打在她脸上的金光,分外的温馨。
柳韵招手让南齐过来。她将儿子抱在怀中亲个不停。眼眶溢出泪来,此经一别,不知是否还有来日再见之时。转头,对着卿笛道:“帮我好生照顾他。”
“自然,他是南烈皇室唯一的血脉。”卿笛牵着南齐。
听她这话,便是若他们二人回不来,卿笛便是极有可能匡扶幼帝登基。却是不清楚她会以怎样的名义去干预南烈内政。来日,南烈便也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不知卿笛何时修书回的东程国,秦唯竟然在此待命。他站在柳韵面前,垂首道:“八公主,我们该启程了。”
柳韵看着卿笛。今日之事哪里由的了她自己答不答应。秦唯已经在这里,她即便是不情愿,卿笛自然也是有法子将她弄去。她又留恋地看了看南齐,亲了亲他,决然离去。
南齐被卿笛牢牢地扯住,任由他捶打,脚踢。哪怕他喊破嗓子要去找母亲,卿笛也不会动容分毫。
不知为何,南齐竟然不再哭泣。他还看着卿笛的身后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怎么来了?”卿笛一回头便看见笑得妖娆的夙淮。
夙淮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又来帮阁主解除烦心之事。对于阁主来说难道不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自然是好的。”卿笛顿了顿,“你是怎会找到此处的?”
夙淮道:“自然是跟着你的侍卫。不然哪里这般轻易就找到你?”
夕阳西下。
素衣少女的手紧紧地牵着一个男孩。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蹲下来,手里不知拿着什么逗得男孩笑个不停。金光打在三人的身上,好不温馨。
夙淮一面逗着南齐,一面同卿笛说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慕容已经知道你丧失了记忆。怕是接下来不大方便你行动。”
“无事。”卿笛索性将南齐扔给夙淮。自己站在一旁心里做着盘算。又是想到了什么,“他们二人找林茨,可有何结果?”
“自然是有的。林茨见了程泍手谕,便是答应助南初一臂之力。想来应当在月余后便可出兵征讨宁太后。看着这南烈国太平的日子就要没了。”夙淮懒洋洋地看着卿笛。
若是她那时不将南初掳去麒麟仙阁,怕是也不会让宁太后逮着这样的空子。看来,她一早便是打算让宁太后葬身无地。却是不知她们之间有怎样的仇,才让卿笛这般的不留余地。
卿笛闻言,道:“如此甚好。有了林茨相助,我相信,这一场战役不会太过的难。”
“你为何要将柳韵送去南初那里?如此这样,你不是要将她送进上黄泉路么?”他方才看见那个柔弱的女子。她去,只怕是给南初添了无尽的困扰。
“她走上的不应当是黄泉路,而应当是回沁园阁的路。”
“此话怎讲?”
“她是柳韵,也是花韵。”卿笛顿了顿,“她死之日,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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